久裕真人面色不悲不喜,並沒有因為秦宇的冒犯之言而顯浮現出怒意。
視線籠罩秦宇,目中光華隱現道︰「你本應在大周,做大周的執掌者,統管整個大周以及周圍的小國,先平叛,後北伐西征,做大周第一位國師,凝聚願力,待七八十年後,應該能觸及十境規則,從而窺破修行壁壘。」
「如此不好麼?卻為何要不遠數萬里,來到羅摩道宮?」
一番話,更顯現處久裕真人對秦宇此行的目的,其實已經了然于胸。
非但如此,他連秦宇在大周的一切事務,似乎都了如指掌。
秦宇收斂笑容,澹澹地道︰「若是沒有火使者,貧道斬了朝雲帝之後,便只想去昆侖山脈找找世界屏障,根本不會來大衍。」
「可惜得是,火使者出現了。」
久裕真人搖了搖頭道︰「你實在不該殺了他,若是當日你能與他攜手,那也不是如今的局面。」
很顯然,久裕真人連火使者的死,都是知道的。
秦宇卻一點兒也不驚訝,繼續澹然道︰「你我不必在這個話題上饒舌,真人一直不現身,卻以這副死人之軀與貧道周旋,更是勾起了貧道的好奇之心。」
「若不來羅摩道宮,貧道又豈知掌教真人到底是五行使者中的哪一個?」
久裕真人聞言,面色不由微微一變,話鋒一轉道︰「你看出了貧道的幻術?」
秦宇微微一笑︰「貧道又不瞎。」
久裕真人笑了,忽而抬起右臂,在空中畫了一個圈。
周圍雲氣頓時因散如水,身後的三清殿更是化為一抹清風,消失不見。
秦宇腳下的青雲橋,也化為一只騰起翅膀飛走的巨型仙鶴。
瞬時之間,周遭景物猶如走馬燈板飛速流轉而過。
白天和黑夜,日月和星辰,山門和三清觀,久天真人和久裕真人,都是亦真亦幻。
但最終都歸于一抹風塵,流逝于風中,散落于不知之處。
下一刻,待一切幻境消失。
秦宇卻是立在羅摩道宮獸苑之中。
距離秦宇大約數百丈之外的原野上,那巨大的祖獸正匍匐著身軀,其肩膀之上,則立著一位白發白須的道人。
正是久裕。
「你經過刑堂之時,其實已被祖師鞭擊中神魂。」
「接著走入靈田,諸多足以致幻的靈草靈花,也奪了你的心神。」
「後來更是自己在腦海里與祖獸對戰一場,最終來到青雲橋,與貧道相見。」
「這一切,原本環環相扣,就算是當世九境巔峰強者俱都到來,也無法快速勘破這幻術。」
久裕真人一邊說一邊露出驚愕之意,「但這一切卻都沒有瞞過你的耳目和感知。」
「火使者之死,亦在情理之中,非他不盡力,乃是你實在太強。」
說話之間。
久裕真人落下祖獸肩頭,飄然而來。
剎那間已經掠過數百丈距離,在秦宇身前一丈處落下,繼續道︰「貧道久橫,乃羅摩掌門人,所謂久裕,其實是貧道的化外分身,便是你看到的死人之軀。」
「呵呵……其實說起來,我的這位師弟,已經死去三十五年,而羅摩道宮之中,除了貧道,卻無人看穿。」
秦宇澹澹地看著眼前的白發道人。
視線之中。
此人的命格果然與之前的三階命格不同。
此時此刻。
道人的命盤是完整的,命盤的邊緣,更是閃爍著一層明亮的鴻運。
命盤之中,一株參天大樹拔根而起,枝枝蔓蔓充斥在巨大的命盤之中,宛如一尊樹魔。
這是命格。
擁有此種命格的生靈,世間少有。
乃是可以窺探命運之路的某些神通者,眾生口中的先知和神靈。
位格︰八階。
屬性︰鴻運當頭。
「這廝才是久橫!」秦宇心里一動。
這是他見過的,除了自己以外的唯一一個八階命格。
命格,竟可以參謀天道。
不可謂不恐怖!
所以,此人知道自己的一切,便如同天道窺伺眾生一般,根本不會留下死角。
而他舉手投足之間,也能布下恐怖的幻境,讓人難以自拔、難以月兌身。
方才的久裕真人和三清殿,就是其幻術所化。
「所以,閣下是木使者。」秦宇目中氣息一斂,凝聲說道。
久橫真人似笑非笑地道︰「這是師尊給我的名號,但我最喜歡人家叫我久橫真人,或者大衍國師。」
秦宇盯視著他,道︰「既是如此,久天真人便是你派往大周,尋找火使者的行跡的?」
「你的目的,根本不是和火使者聯手,而是故意讓火使者露出馬腳,好讓貧道出手將之斬殺。」
「貧道最不理解也想不通的是,你們同是補天老人的弟子,各自守在一個地方汲取氣運,又為何會自相殘殺?難道你不怕補天老人怪罪?」
一番話連珠炮般射出。
此時此刻。
秦宇算是明白了一切。
為何火使者這種位格的存在,會被自己輕易找到,並殺死。
一切其實都是這位木使者的暗中謀劃所致。
木使者的命格乃是。
正是這個恐怖的八階命格,讓他擁有了通過某種媒介便能窺伺或者預知到其他命主的能力。
那日,秦宇在大周皇宮中找到火使者的一幕,其實並不是偶然。
乃是木使者有意為之。
一切都是這個命格在作祟。
久橫真人卻一直保持著古井不波的面容。
聞言之後,他微微嘆息,道︰「我若不殺他,他汲取了大周國運,便能殺了我,我不過是為了自保而為之。」
「秦天師可能還不知道補天老人為何要收五行使者為徒吧?」
秦宇心里一動道︰「為何?」
木使者道︰「所謂的五行使者的能力,其實是補天老人從那個沒有被污染的世界帶來的五種神通。」
「我們五個人,每個人只學了其中一個。」
「而我們五人,與其說是他的弟子,不如說是他手中的棋子。」
秦宇微微皺眉,道︰「你的意思,你們五個人,乃是補天老人的五種傳承的繼承者?你們存在于世間,其實是補天老人的一次測驗?」
「他的意圖,乃是測驗這五種傳承的效果?」
木使者露出贊許的笑容,道︰「秦真人不愧為天師之能,果然心思縝密。」
「說得不錯,我們五個人,都是只繼承了他的其中一個傳承,補天老人之所以會傳給我們,乃是因為以他的實力和修為,也無法同時修成這五種傳承。」
「而此時此刻,他正在秘密之地融合神魂和肉身,到時候,他必須知道這些傳承,哪個對他有利,哪個對他有害。」
「有利者自然發揚光大,有害者,肯定會盡快毀滅。」
「呵呵……而我們的死活,他根本就不會在意,他只在意自己。」
到了這個時候。
秦宇將遠在西京的某些線索都串聯起來,心里快速思索,很快便得到了印證。
火使者得到一項傳承之後,便來到了大周,一方面為補天老人尋找最佳的肉身。
一方面則利用這個傳承,壯大自己的實力。
後來更是一躍蠱惑了朝雲帝。
而木使者則在大衍,一步步通過自己的傳承,登上大衍國師之位。
無論是火使者的傳承,還是木使者的傳承,在某種意義上說,其實都走到了絕巔。
但火使者的傳承很明顯是有疏漏之處的。
之前秦宇在找到火使者的時候,火使者卻是將神魂寄托在朝雲帝女乃娘身軀之中。
如此強大的強者,竟沒有自己的肉身軀體,只能通過不斷的寄生來獲得生機。
最終也是因為這個缺陷,才被秦宇一舉斬殺。
但火使者在臨死之前,也是故意給秦宇留下了線索。
使得秦宇順藤模瓜,懷疑到了久天真人,而後來到了羅摩道宮。
所以自始至終,其實躲在幕後相斗的,除了那位運籌帷幄的補天老人以外。
火使者和木使者才是下這場棋的對弈者。
而秦宇,其實也是一枚棋子。
只是身為棋子,秦宇更難掌控,也是其中最大的變數罷了。
想到此處,秦宇不由微微搖頭,心里不由有些怒意︰
「既是如此,那你和火使者之間,其實乃是互相爭斗,看誰能活到最後,死了的那個,自然也證明了死者所獲得的傳承是有缺陷的,對補天老人不利的。」
「所以,即便補天老人知道了火使者其實是死于你的謀劃,他也不會生氣,畢竟,他的目的,也是想測驗一下,你們兩者之間,誰的傳承更靠譜一些。」
「如此說來,貧道倒是成了你們的棋子。」
木使者搖搖頭道︰「其實天師也不必動怒,火使者的神通,乃是凝聚國運。」
「他的這項神通,便是以國運入道,從而與天道對弈,從天道手中獲得生機。」
「但很可惜,國運就算再強,那也不過是一國之運,又豈能與整個天地爭輝?」
「所以,他便想到了我的神通,並意圖融合我的神通,通過對未來的預測,再加上國運,超月兌出天道禁錮。」
「其實,我們都想從補天老人手中月兌困,但最終,我也只能殺了他……」
一切的一切,從朝雲帝修行魔道功法開始,都只是命格布置的一個局。
這也是秦宇為何一直隱隱覺得很不對勁的原因。
不過命格雖然強大,卻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
所以即便第六感感覺不對勁。
秦宇也只能一步一步走過,才發覺了一切。
「所以,那道魔氣傳訊玉牌,其實是你給朝雲帝發的?」
忽而,秦宇岔開話題,澹然問道。
木使者點點頭道︰「我也是想擾亂火使者的視線。再者,便是挑撥他們師徒。不過後來朝雲帝死得實在太快,火使者的後招便沒有起作用而已,否則即便是我,恐怕也得受到他的攻殺。」
秦宇聞言,緩緩點點頭,終于解開了魔氣傳訊玉牌的疑雲。
「那所謂的魔尊精元呢?又是什麼?」接著,秦宇繼續道。
木使者道︰「魔尊精元是真實存在的,不過,此物乃是補天老人從那個未被污染的世界帶來的,並非是這方天地的上古神魔產物。」
「此物可以短時間內提升五行使者的傳承,獲得巔峰戰力。我們五行使者在被派往世間各地的時候,每個人都有十來枚魔尊精元。」
「只是歲月流轉,此物到了後來損耗太大,便成了我們之間互相爭奪的寶物了。」
原來如此!
看來久天真人去往大周的目標是尋找魔尊精元,確實沒有錯。
只是魔尊精元的真實效用卻被曲解了。
「以魔尊精元的力量突破境界的修者,其真元和氣血之中,便會殘留魔氣,如同魔道中人。」
這時,木使者繼續解釋道,同時視線定格在秦宇身上,道︰「當然,也正是這些魔道氣息,使得天師不遠數萬里,來到羅摩道宮,尋找貧道。」
秦宇點點頭,忽然想到了荒城之事,便當即道︰「不知使者大人對荒城的群神降臨,有何解釋?」
「若是貧道沒有猜錯,那遷國大王雖然是心思堅韌之輩,但以他的位格,恐怕還窺伺不到群神這種存在的神祇吧?」
木使者露出一絲諱莫如深的笑意,道︰「那群神之體,其實乃是貧道有意送給他的一個上古傳承。」
「貧道的本意是,待遷國將群神之體蘊養成功,貧道便將之獻給補天老人,由此而已。」
「不過可惜得是,群神已被道友斬殺了。也從而斷絕了貧道的謀劃。」
秦宇忽然搖搖頭道︰「不對!群神之體並不穩定,且有反噬魔念,補天老人如果真是肉身和神魂不相容的虛弱狀態,恐怕根本就無福消受,可能會被群神之體反噬。」
「你身為他的弟子,又豈敢如此大膽?」
火使者露出一絲笑意,笑中帶著一絲狠辣。
他忽然走近秦宇,輕聲道︰「貧道要得就是群神的反噬。」
「他若不死,貧道也是一日不得安寧!」
「他若不死,那世界屏障又要如何打開?」
「我輩修者又要如何打破這方世界的修行壁壘?」
說著,他臉上露出一絲恨意,「他不死!我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