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後院之內,賈珠正拿著寧國公曾經用過的玄鐵寶劍練劍,先前得過賈敬的指點,又加上得到了北靜王水溶府上的用劍高手點撥,因此賈珠的劍術大有漲進,雖不說以一敵百,但是同三兩個普通士卒對陣還是綽綽有余的。
從長安到揚州近兩千里地,雖說眼下是承平年間,天下平寧,百姓安康,但這僅僅是表面現象,賈珠沿路所來乘船的時候還好,沒有遇到水匪。
但是白天騎馬的時候就遇到好兩次土匪劫道,賈珠帶了四名武藝不錯的護衛,其中兩名還是北靜王水溶听說賈珠要去揚州之後,特地挑選了兩名武藝高強的王府護衛,並且是親兄弟,一名牛大,一名牛二。
按理來說,若不是成百上千的土匪劫道,賈珠一行六人並不用害怕,但是為了安全起見,賈珠遇到這些攔路的土匪時,都是先遞上一封二十兩銀子當作買路錢,若是對方不滿足,那自然是刀兵相見。
不過這樣的事情並沒有發生,三五成群的土匪拿到銀子後便很自覺的道了一句︰「公子高義!」而後讓出了道路。
事後牛大朝著賈珠問道︰「公子!以俺兄弟兩人的本事,三兩下之內便能結果了他們,為何公子還要多此一舉?」
賈珠笑道︰「一來,我著急趕路,若是和這些三五成群的攔路劫匪發生爭斗,即便能輕而易舉的打敗他們,但是難保我們一行人中不會受傷。二來,我發現這兩伙土匪拿的武器是五花八門,竟然還有農具,也就說明他們落草之前肯定是田里的窮苦百姓,逼不得已是不會干這劫道的勾當。三來,在我眼里,凡是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算問題,只要我們能平安抵達揚州,舍棄一點身外之物有何不可?畢竟錢沒了可以再賺,而命沒了,那家中的妻兒老小可就成了孤兒寡母!」
牛大和牛二听聞之後,皆不由得抱拳朝賈珠行了一禮
「哥哥!」
一道嬌軟的萌音響起,賈珠方才停止舞劍,而後赫然看到黛玉正領著一名小丫鬟眼巴巴的望著他。
賈珠忙將劍插回了劍鞘,而後笑道︰「妹妹!已經入冬,天氣涼,妹妹向來體弱,怎不在房中歇息?小心著涼!」
自賈敏去世之後,黛玉這還是頭一回被別人關心,不由得心下一暖,而後輕聲道︰「哥哥!管家說車馬都已經備齊了,不知哥哥什麼時候和我一起去看娘親!」
賈珠忙溫柔的說道︰「妹妹!你就別去了,你本就才剛痊愈,若是去了,我怕妹妹睹物思人,若是在傷了身那豈不是我這個當哥哥的罪過!」
在賈珠的印象當中,紅樓夢里的林黛玉動不動就落下淚,本就心髒不好,又過于傷感的話,是最容易夭亡的。
賈珠話剛落,但見黛玉便出言道︰「我不日便將隨哥哥一同離去,想來也不知道何時再能見娘親一面,哥哥就帶我一起去,我就想和娘親說會話,告訴娘親,她一直念叨的哥哥來接我了!」
賈珠見此便沒有再強求,不過卻是讓黛玉多穿了一件厚厚的披風,方才一同朝外走去,待二人來至外邊,兩輛馬車早就準備好了。
賈珠朝著黛玉笑道︰「妹妹且先上車,我等我那幾個護衛回來!」
說著,賈珠便在眾人驚訝的眼神當中,一把將身嬌體弱的黛玉攔腰抱起,而後穩穩地放在了馬車上面,黛玉雖然只有七歲,但也懂男女有別,因此嬌俏的小臉瞬間浮現一抹緋紅,不過賈珠偉岸的身身軀,堅強的臂膀,柔和的目光,卻是深深地印在了黛玉的心中。
賈珠朝不遠處仰望著,尋思著林三他們怎麼還不回來,恰在此時林三和牛大趕著一輛驢車駛來,但見驢車上面放得都是一些紙扎品。
林三忙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大爺交代的,小人們可是足足跑了四五條街方才置辦周全!」
雖然林府的管家已經準備了紙錢等祭品,但是賈珠特地起了大早,就是為了差遣林三等人去市集買祭祀用的紙扎品,並且只撿好的貴的去買。
坐在馬車上的黛玉眺望了一眼那豐厚的祭品,方才拉上卷簾,心下道︰怪不得娘親病重之際,還一直念叨著表兄的名字。
馬車平穩的行駛在羊腸小道上,待馬車停下之後,賈珠眺望了一下周圍的景色,有山有水,倒也是一個難得的好歸宿。
秋末冬初,雜草叢生,高的近乎一米高,但卻有一條剛鋪不久的青石板路一直通向前方,黛玉走在前面,許是思母心切,因此腳步很輕也很快,倒是賈珠每邁一步,都感覺心情十分沉重。
昨晚他做了一個夢,夢中那些被他遺忘在腦海深處的記憶,特別是和姑母賈敏相處的記憶不停的跳出來,而後和賈珠後世的記憶彼此糾纏而後分開又糾纏,直至最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
賈珠可以確定的是原主和賈敏有著很深厚的感情,但是他一直以為他佔據著這具身體的主導,不會受原主本來的情感所束縛,但實際上夢醒之後,賈珠模了一下臉頰,卻是有淚珠在滑落。
當賈敏的墳墓映在賈珠面前,黛玉卻是再也忍不住牽掛,忙撲倒在賈敏的墳前,而後已然哭成了淚人。
許是收到了黛玉的感染,又或者賈珠內心的真情流露,賈珠的眼圈也是不由得通紅。
「噗通!」
賈珠忽然重重地跪倒在賈敏的墓前,而後泣不成聲的嚎啕道︰「姑母!佷兒來看您了!佷兒來晚了,還望姑母責罰佷兒」
賈珠說罷竟是和黛玉抱在一起痛哭不已,這一刻賈珠成為了真正的賈珠。
約莫過了一會,管家及黛玉的乳母忙上前來勸慰,賈珠擔心黛玉的身體,因此也忙強忍心中的悲痛,而後吩咐眾人將祭品擺好。
賈珠跪倒在墳前,進香、破菜、敬酒
待賈珠親眼目睹火盆中的紙錢以及買來的紙扎品燒完之後,賈珠方才起身行三跪九叩之禮,最後又拉著黛玉的手一同跪倒在墳前,用堅定的語氣說道︰「姑母在天有靈,佷兒賈珠在此立誓︰妹妹以後有佷兒照顧,佷兒定保她一生無憂,若背此誓,天理難容!」
黛玉也是被賈珠的行為給震撼到了,繼而又哽咽道︰「娘親!你听到了嗎?女兒今後有哥哥保護了,娘親九泉之下可以安心了!」
恰在此時,一輛馬車停在了山坡下,但見兩名中年人自馬車上走了下來,為首一名穿褐色長袍的中年人快步走來,而後朝著墳墓行了一禮,語氣深沉的說道︰「敏兒!你一直心心念的珠哥兒來看你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珠哥兒今歲考中了舉人,還是第一名解元,九泉之下,你若是收到這消息,想必定會開心!」
「爹爹!」
「先生!」
「佷兒見過姑父!」
賈珠忙攙扶著黛玉起身,而後拱手朝面前的中年人行了一禮。
這名年近四十的中年人不是別人,正是黛玉的父親,賈珠的姑父林如海,而跟隨而來的中年人,賈珠听黛玉喊了他一聲先生,想必就是賈雨村了。
林如海忙打量著賈珠,良久方才欣慰的說道︰「珠哥兒!數年未見,你這身子骨可比以前結實的多了,你姑母生前可是最擔心你的身子了!」
賈珠忙拱手道︰「佷兒斗膽問姑父,我這姑母是因何故去世?」
林如海眉頭不由得深皺,但卻並沒有責怪賈珠之意,四下看了一眼,方才說道︰「珠哥兒!此事說來話長,不如一會你同我共乘一座馬車,我同你慢慢道來!」
「也好!這位想必是黛玉妹妹的授業恩師雨村先生吧!初次見面,請受某一拜!」
賈珠忙恭敬地朝賈雨村行了一禮,卻見賈雨村趕忙閃了開來,而後拱手道︰「公子!在下雖然為過官,但也因一時不察丟了差事,如今是待罪之身,公子是今歲長安府鄉試的魁首,在下即便年長也不敢受公子一拜!」
賈珠忙拱手道︰「先生!某這一拜是以黛玉兄長的身份謝謝先生這兩年來對舍妹的教誨之恩,先生受的起!」
賈雨村見賈珠這麼一說,方才受了賈珠一禮,但是賈雨村心中卻是對賈珠高看一眼,想著長安百姓口中的文曲星果真非同凡響。
忽然山間刮起一陣西北風,林如海忙道︰「小女身子單薄,受不得風吹,雨村、珠哥兒,我等且回府再細細商談也不遲!」
賈珠見此先是將黛玉小心翼翼地抱回馬車上,雖然賈珠如此行為,賈雨村不由得皺了眉頭,但是林如海卻是露出了一副讓人捉模不透的笑容。
回林府的路上,賈珠和林如海共乘一輛馬車,又問及賈敏的死因,林如海于是將幼子夭亡,賈敏悲傷過度且自責自生下黛玉之後,便一直未孕等皆說于賈珠听。
出乎賈珠意料之外的是,林如海並沒有推卸自己升為丈夫的責任,反而覺得是自己一直忙于公務,疏忽了關心賈敏,因而才導致賈敏抑郁而終。
賈珠見林如海一副淒婉真情的流露,不向是裝出來的,因此便沒有再刨根問底,畢竟死者為大,且看在其是黛玉生父的份上,該放下的要學會放下。
回到林府之後,林如海設宴款待賈珠,但是賈珠卻是將黛玉勸慰了一番,直到黛玉睡下方才起身前來正廳赴宴。
酒過三巡之後,林如海方才說道︰「珠哥兒!雨村當初是因為听信小人之言,才導致丟了官位,如今雨村來我府上已經兩年了,不但教授小女讀書,且協助我處理了不少難以決斷的公務,不過留在我這,屬實有些大材小用了!」
賈雨村忙連連搖頭道︰「說來慚愧!某自上任後一直矜矜業業,但奈何人有馬失前蹄的時候,這一著不查,竟是被小人中傷,以至于失去了官位,多虧如海兄收留,若不然我這生計都難以維持!」
賈珠見二人唱雙黃,便知林如海想借賈珠亦或者說賈府的手,讓賈雨村重回官場。
可賈雨村若果真是一正值清廉且能干的官員也倒罷了,賈珠定會幫這個忙,畢竟北靜王水溶也是需要大量官員支持的。
但是紅樓夢中對賈雨村的評價可是非常差的。
賈雨村出身寒門,雖酷愛讀書,也考中了舉人,而後在甄士隱的資助下進京趕考,並且考中進士,且幾年官場模爬滾打十分順利地當上了江寧知府。
但是賈雨村雖然有才華,但為政甚是奸詐貪婪,又恃才傲物,數次頂撞上司,因此當了江寧知府不過一年,便被上司參了一本,而後龍顏大怒,革職為民。
在這個時空的大明朝,官員革職可不是一件小事,一旦官員是因治理地方不善被革職,那麼先前享受的優待將全部被收回,可以說是一擼到底。
當然萬幸的是賈雨村沒有被抄家,所以以賈雨村貪墨的銀錢,想必過一個富家翁的生活還是可以的。
林如海見賈珠沉默不言,便又說道︰「珠哥兒!我的意思是讓雨村和你一同前往京城,而後貴府幫忙游說一下,想來雨村重返官場應該不難!」
實際上賈雨村在賈府的幫助下不但重返官場,而且官復原職,從品級上來講,賈雨村比賈政可是高了好幾級,所以說賈家待賈雨村是真的不錯。
如果不談別的,只談利益的話,薛潘強搶香菱一桉,賈赦謀奪古扇一事,賈雨村都是堅定的站在了賈府這邊,所以姑且談不上忘恩負義。
但是這兩件事,可是將賈雨村一個讀書人的人品給徹底敗光了。
賈珠不由得嘆了一口氣,而後說道︰「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
賈雨村一听賈珠這麼說,便以為賈珠知曉了他的過去,但卻並不想承認,于是拱手笑問道︰「公子!不知這紅薯是何物?」
「紅薯就是地瓜啊!」
賈珠月兌口而出道。
林如海也是不由得問道︰「地瓜又是何物?」
賈珠忽然想起紅薯好像是17世紀才傳入明朝,因此忙尷尬的說道︰「嗯!紅薯一種產量極高的農作物,只不過它如今在遙遠的地方,需要越過忙忙大海才能尋到,我也是在一位海客寫的志薄上面看到的!」
「原來如此!」
賈珠雖然不想幫賈雨村,但又不能明里說出來,因此只是同意賈雨村一同前往京城,但幫不幫賈雨村官復原職,賈珠卻是推給了賈政,以父親不在京,他又尚未涉足官場為由暫且擱置。
當然如果賈赦出手的話,賈雨村多半也能重回官場,但是鐵定是做不上知府這個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