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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篇 第一百零一章 這樣的兄妹

羊腸小道上,瑰流和王姒之被打劫了。

十幾個魁梧山賊把兩人團團圍住,看樣子不但要殺男滅口,還要搶女劫色。

說來也巧,瑰流帶王姒之御劍飛行,打算在這邊歇歇腳,才停留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從道路兩邊高高的干枯灌叢忽然蹦出來十幾個大漢,幾乎人手一把長刀,一看便知是慣犯。

這是瑰流第二次遭遇搶劫,想起第一次還是很小的時候,因為瑰清跌落湖中染上了風寒,自己便從廣陵往家趕,走到路途一半,在荒山野嶺踫到了山賊,僕從死了,行禮沒了,馬匹也被搶走了,結果最後硬是走了一百多里路,硬生生走回了家。

那一次是刀俎上的魚肉,任人宰割,最後死里逃生。

但這回不一樣了,天下武評第十的大宗師,即便目前來說只是徒有虛名,但仍是貨真價實的五品武人。

眼下,氣氛有些微妙。

瑰流和王姒之相互眨眨眼楮,都有些忍俊不禁。瑰流更是說了一句︰「你來還是我來?」

「我不會打架呀。」王姒之真誠道。

「這樣啊。」瑰流歪頭笑道︰「那我救你,你做我女人?」

王姒之剛要說話,山賊堆里忽然沖出一個人,揮刀就砍向瑰流。

僅是一瞬間,他的身形如遭重擊,在場所有人都清楚的看見,有一把玲瓏飛劍瞬間透過他的胸口。

血霧隨風飄散,腥味彌漫,滿芳庭輕盈靈動,似與主人心有靈犀,發出陣陣顫鳴。

「都出來透透風吧。」

瑰流微笑道,身邊忽然又多出三柄大小不一,形制不一的飛劍。

醉垂鞭,梧桐月,玉樓春。

就連王姒之都十分驚訝,她萬萬想不到,瑰流境界提升如此之快,十二柄詞牌飛劍已經煉化四把。

要知道,每煉化一柄飛劍,就要必須破開一境,這樣才有足夠的穴竅去溫養飛劍。

但顯然,瑰流沒有佔常理,否則煉化好玉樓春,他對應該是六品的宗師境界。

想到此處,她情不自禁偷偷看向身邊男人,內心悄悄道︰「你還有挺多瞞著我的嘛。」

沒人說話,風聲陡然凌厲。

這一刻,瑰流終于發現了異常,怒吼道︰「姒之,躲到我身後。」

四柄詞牌飛劍猛地掠出,眨眼間貫穿數人頭顱,詭異的是,本該鮮血飛濺的場面並沒出現,取而代之是傷口處有漆黑煞氣消散。

而那個被飛劍貫穿胸膛的山賊,不知何時已經站起身。

王姒之才反應過來,這些人,不對,已經不能稱作是人。

就好像被某種邪術控制住了,行尸走肉般,沒有生氣。

忽然有一道清脆鈴音在瑰流耳畔響起,一瞬間,山賊們仿佛得到了施令,僵硬舉起刀。

仿佛是神仙手法,煞氣鋪天蓋地籠罩了這片小天地,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听到凌厲刀聲在耳邊呼嘯的那一刻,瑰流全力駕馭四柄詞牌飛劍,畫地為牢,暫作拖延。

瑰流吃驚之余還有疑惑,到底何人,竟能把煞氣運用的如此熟練。

能不成是特意設伏于此,為的就是殺掉自己這個太子?

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難不成你還能勝過吳佩弦?

鋪天蓋地的煞氣,被一劍截斷。

然後有對男女御劍凌空,低頭俯瞰大地。

一個籠著黑袍的人影正在雪叢里倉皇逃跑。

瑰流駕馭四柄詞牌飛劍朝他襲去,卻始終破不開護體煞氣,眼睜睜看那人就要逃遠。

他沒注意到身側的王姒之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那雙妖冶的鮮紅眸子深處仿佛有什麼在跳動。

原本還在瘋狂逃竄的黑袍男人,忽然身子僵直,然後便是撲通一聲倒在地上,暴斃身亡。

王姒之不可察覺的抹抹紅唇,就好像飽餐了一頓。

這一幕把瑰流看驚了,待跳下飛劍確認黑袍男人已經斷氣後,便對王姒之產生了些懷疑,問道︰「姒之,是你做的?」王姒之低頭撫模懷中白貓,說道︰「你覺得可能是我嗎?」

瑰流恍然大悟,「難不成是雪球?!」

當即響起一聲懶洋洋的貓叫,雪球對著瑰流極其不滿地量出了爪子。

這樣一來,瑰流徹底懵了。

難道是有人在暗中相助?

娘親暗插在自己身邊的死士?不應該啊,否則梵柯山那戰就應該拋頭露面了。

或者還有一種可能,是他自食惡果,被煞氣反噬了?

瑰流緩緩蹲下,摘掉男人黑袍,結果就連他都覺得很是毛骨悚然。

沒有尸首,沒有肌膚,完全是血肉在跳動。

對于江湖武學,瑰流知道甚多。但對于這種類似邪教之法,從小秦芳就禁止他看關于此類的書籍,所以自然也就了解甚少。

只是不知道這黑袍男人是真正死絕了,還是像吳佩弦那種的陰陽家大修士一樣,有還魂之術。

唯一知道的不好消息,是自己已經被人盯上了,這返鄉的路必定不會好走。

若是自己孤身一人,多少次截殺也無所謂。可眼下,有王姒之跟在身側。

這一次是僥幸,如果下一次踫見了姚眺之流的截殺,自己打不過又跑不掉,那麼王姒之怎麼辦?

瑰流低頭看著尸體,一時間心情沉重。

王姒之輕聲提醒道︰「抓緊趕路吧,此處危險,不宜久留。」

瑰流嗯了一聲,踏上飛劍,想了又想,認真道︰「姒之,從現在開始,我們要加快行程了。若是遇到任何情況,首先一定要躲我身後,其次我說什麼,你一定要听話,不能執拗,尤其在關鍵時刻。」

「知道。」王姒之敷衍道,又有些心不在焉,好像是在俯瞰腳下風景。

欽天監,瑰清手中握著斷線的漆黑木偶,皇後秦芳站在一旁,若有所思。

國師微笑道︰「好個吃人不吐骨頭,不愧是五百年前的大隋皇後。」

秦芳微微皺眉,「國師難道就關注這些?」

「哦?」小稚童反問道︰「皇後娘娘可是察覺了什麼?小生愚鈍,還請娘娘明示。」

「五百年前,十六國為何合縱討伐大奉?無緣無故,便把矛頭指向大奉王朝?」

秦芳注視小稚童,「國師不妨暫時屏蔽天機,然後再說說自己的見解。」

「臣遵命。」小稚童袖袍一揮,腳下磚石忽然有序亮起,漸漸形成復雜又有序的星紋。

這是歷代欽天監大觀士,夜觀星空,一點一點總結出來的能夠短暫屏蔽天機的陣圖。

小稚童踱步幾圈,略做思量,然後對于秦芳的提問,緩緩開口作答道︰「大奉王朝既不好戰,也沒有生出異端,所以被整整十六國作為討伐對象,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我曾翻遍十六國史書,其中對于如何攻城略地的講述甚多,但是出奇的都沒有說明為何合縱討伐的原因。我接下來說的話,僅是我的猜測,沒有半點根據,但是我想,我和皇後娘娘的想法已經有十之七八是相吻合的。」

小稚童眯起眼楮,語不驚人死不休,「很簡單,因為那十六國的軍師,全部都是天上仙人的棋子。」

「娘娘您是仙家老祖轉世,應該知道有些神話,其實是真實存在的。既然如此,您不妨想想,在萬年以前,仙人尚未出現之時,是誰在掌管真正意義的天下。」

秦芳不說話。

小稚童輕聲吐出兩個字,「神道。」

突然,星紋陣圖的光芒驟然減弱,整座欽天監都受到影響。

小稚童壓下國運大鼎里的動蕩氣運,微笑道︰「皇後娘娘,其實即便我不說,您也是知道的。只是這畢竟是你我二人的猜測,若是不加以佐證,永遠也無法認定這便是現實。」

秦芳臉色不太好,冷聲道︰「此事再也不提。國師幫本宮算算,莊老家主還有幾日壽命?」

小稚童掐指算了片刻,然後給出答案,「最多不超過十天。」

「說起來,娘娘真要對莊家趕盡殺絕?」

秦芳冷笑道︰「亂臣賊子,千刀萬剮也不為過。若不是看在莊天機鞠躬盡瘁一輩子的份上,陛下也念及君臣舊情,本宮哪里會等下去?早在殺死吳佩弦的那天,就應該給莊府抄了。」

小稚童笑道︰「莊老家主何曾不知?只是對孫子太失望罷了。從剛剛入仕,到步步高升,再到當朝首輔,再憑一人之力將大靖王朝帶入前所未有之大盛世,對于江山,他已經傾注了一輩子的心血,所以他絕不允許有亂臣賊子出現,即便是自己的孫子,也不行。」

「所以咱們這位莊老家主偷偷下藥,想把莊子墨毒死,但不巧卻被發現,于是莊子墨逃出了家門。」

秦芳冷哼道︰「城門我事先就設下了死士蟄伏,他莊子墨逃不掉的。」

小稚童大袖一甩,欽天監巍峨巨門大開,遙望遠方天色,他漫不經心道︰「逃了又如何?心比天高,不落實地,若非仙人輔助,難成大器。」

該做的也做完了,該說的也說完了,秦芳牽起瑰清的手,便要離開欽天監。

忽然,秦芳停下腳步,說道︰「除夕那天,我會讓人送份餃子過來,國師喜歡吃什麼餡的?」

「餃子啊」小稚童仰頭想了想,說道︰「肉三鮮。」

秦芳笑道︰「國師您吃了一百多年肉三鮮餡的餃子,就不膩?」

小稚童笑著回道︰「一年一次,又怎會膩。不過若是再過個幾十年,怕是就感到膩了。」

秦芳不再說些什麼,和瑰清一起走出欽天監。

今天瑰清操縱傀儡時,有一個細節,被秦芳細心的發現了。

當年秦芳走了一趟光陰長河,看見瑰流從廣陵道往回趕,被一眾山賊打劫,是如何驚險的死里逃生的。因為印象過于深刻,所以對于那些山賊的長相,她始終是記得的。

而今天窺探見的瑰清操縱的傀儡,其身份不僅僅是山賊,更是當年差點殺死瑰流的那一眾人。

秦芳自然是派人找過,想要報仇。

幾番尋找無果,那時又忙著照顧染上風寒的瑰流和瑰清,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可萬萬想不到,這些人全被瑰清抓住了,整整齊齊,不差一個人,全都被做成了傀儡。

原本秦芳始終以為,自己這兩個孩子,只存在單向的愛,那便是哥哥對妹妹的愛。

似乎從小到大,無論任何時候,妹妹沒有關心過哥哥。

愛不愛一個人,首先要明白他或她為你做了什麼,如果只是一味的不聞不問,那便和冷血動物沒什麼差別。

秦芳一直以為自家女兒天性冷漠,對親情漠不關心。

可漸漸的,她發現自己錯了。自家兩個孩子,存在的是一種雙向的愛,只不過妹妹對哥哥的愛,藏匿的很深很深,就像是地下深層的暗流。

雖然對于襲殺誤會一事,瑰清總表現出漠不關心和冰冷神色,但作為母親,秦芳仍能從諸多細節感受到她的愧疚。

自瑰流遠游後,好幾次,總能看見瑰清酗酒後趴在桌子上,情緒低落。

而瑰清也總是插發戴簪,是瑰流親手做的那支。

這次把所有山賊做成傀儡,更不必多說。

兒子有責任有愛,和他爹一樣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女兒雖然性子冰冷,但始終在暗處幫助著哥哥,還有乖巧懂事的狐媚子,總是溫馴的,善良的。看桃枝哭哭啼啼,看輕雪如何讓主子吃癟,看金梔蛇蠍心腸的吐槽,無論好壞,都為生活添了很多滋味。從仙家不遠萬萬里來到這世俗王朝,從未想過如今能嫁為人妻,成為一國之母,更想不到自己有了個這麼美好的家庭。

還求什麼呢?

無非就是求讓這些孩子,平安喜樂,無論貧窮貴賤,快樂的度過這一生。

再就是求求老天,下輩子還讓繼續當這些孩子的娘親,當然,自家男人也一定不要變,不管那時候他還是不是皇帝。

一路沒太多閑談,瑰清回了沁瑰宮,秦芳回了自己的椒房殿。

她坐在自己那張小小案台後,拿起雪白小篆筆,沾滿墨汁,在紙上寫下瑰流和瑰清兩個名字,然後橫添一筆,將兩個名字相連。

她停下筆,笑的很開心,「原來是這樣的兄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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