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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篇 第三十九章 翠羅衫上,點點紅無數

鮮血浸透的淒慘模樣,王姒之沒有被嚇到,輕輕撫住男人臉龐,眼淚漣漣,聲音顫抖,「怎麼會這樣?」

瑰流笑道︰「出院再說。」這個連走路都顫顫巍巍的男人,不由得她反抗,直接將她抱起,一步一步朝外走去。

邁過高高的門檻,走出客棧,站在台階上,視線所及,盡是一片黑壓壓的伏跪身影。

王姒之沒有見過這麼多人跪在地上的場景,感到有些害怕,怯怯弱弱道︰「放我下來。」

一模一樣的話語,如同綠帶城初見。

瑰流嘴角翹起,「你身子軟軟的,抱起來舒服,我才不放。」

王姒之輕罵一聲︰「無恥。」,耳根紅透,像是煮熟的螃蟹。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怎敢如此浪蕩荒唐?

不見吳君志的蹤影,想必按照計劃他已經逃之夭夭了,畢竟能逃就不用加一場苦肉戲了。瑰流一手拍在刀鞘上,淥水高高炸起,青色流華劃過漆黑天幕,炸開如星雨。

憑借金丹給予的渾厚內力,瑰流的聲音激蕩而出,猶如天人之聲,響徹整座青錢城。

「犯王姒之者,我瑰流必誅之。」

然後在死寂一片中,他緩緩走下台階。

擁堵的人群瞬間撕裂出一條道路,唯恐避而不及。

這個鮮血浸透的白發年輕人,走過很長一段路,來到徐德忠旁邊,刻意放緩腳步。

徐德忠當即嚇的肝膽欲裂,哪里還顧得上老臉?當即砰砰磕頭求饒。

瑰流瞥了他一眼,「就是你要給本太子立英雄冢?」

徐德忠顫抖聲音帶著哭腔,「太子殿下饒命!太子殿下饒命啊!」

瑰流冷笑出聲︰「堂堂一個大管家,表面忠心耿耿,像個人似的,背地盡做些見不得光的齷齪勾當,前幾年你買通關系,罪臣林氏之女本該送入空門禮佛,結果被你拐賣到隴州一家小青樓,你從中賺得缽滿盆滿,以為天衣無縫不會被人知道,但好巧不巧,本太子當年游隴州就遇見了她,她哭著給我跪下求我幫她報仇,在我答應之後,她飲毒自盡,她說她不想當風塵女,不要我救,于是我眼睜睜看著她死在我懷里。」

瑰流眯起眼,「本太子此次出京游歷就是為了殺人,想必你也已經听聞綠帶城的事。從綠帶城一路南下,來到這青錢城,本太子要殺的人,就是你徐德忠。我不在乎你是誰,不在乎你家主人吳佩弦會不會生氣,朝廷會如何評價我,日後的君臣關系會如何,這些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那個死在我懷里的女子,只在乎我對她的承諾。」

昔年她倒在他懷里,翠玉衫上,點點紅無數,她臨終前的淒慘笑容,他永遠記得。

徐德忠哭喊的驚天動地,作勢就要去抱瑰流的腿。

瑰流沒有拔刀,鈍刀傷人容易殺人難,他殺心暴起,一只手捂住王姒之眼楮,一腳踹爛徐德忠的胸膛。听見骨頭碎裂的砰砰巨響,王姒之嬌軀一顫,根本不敢去想那副可怕模樣。

解下那枚從隴州歸來就一直佩在腰間的玉心佩,那是她出生時父母給的禮物,輕輕放在徐德忠尸體上,瑰流細語呢喃︰「答應你的事情,我做到了。」

瑰流抱著王姒之,走過冷冷清清的

十里長街,最後來到一處普通客棧。

客棧小二當場傻眼,這公子出去時還是佩刀佩劍,瀟灑如謫仙人,眼下回來怎麼就變得渾身是血?最重要的是還抱回個頂天漂亮的娘們。這是把山賊的壓寨夫人搶回來了?還是說霸王硬上弓,把青錢城最好看的花魁虜回來了?

瑰流把王姒之抱進房間,全身力氣干涸般,差點就要摔倒,情急之中便將她重重扔在床上。

王姒之又驚又疼,剛要生氣。但當她看見瑰流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氣休息,那秋水眸子里便只剩心疼。

緩了好一會兒,瑰流踉蹌起身,跌跌撞撞朝浴房走去。

王姒之連忙喊住他,「喂,你先等一等!」

瑰流疑惑向她看去。

王姒之掙扎著雙手,焦急道︰「捆我好久了,你先把我放開呀。」

瑰流當即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

隨即走進浴房。

王姒之呆愣床上,下意識有種想要逃跑的沖動。

浴房里,霧氣繚繞。

瑰流浸泡在木桶里,熱水很快呈現觸目驚心的鮮紅。

被賀崇寅重創,經脈寸斷,多處骨折,心髒受損,本應該必死無疑。哪怕當時僥幸殺了賀崇寅,照理說那段時間應是彌留之際,只剩一口氣硬生生吊著才對。

問題就在于那枚金丹。

傳聞道家金丹和佛家金蓮齊名,前者無論多大傷勢,只要尚純一口氣,就都能救活,只不過金丹剛猛,若是承受不住其中藥效,仍可能喪命。相比之,後者就綿軟很多,也能拯救性命,只不過沒有金丹那樣立竿見影的效果。

瑰流坐在木桶里,緊閉眸子,每次吐氣都吐出一團純粹真氣。

這是真氣溢滿的表現,若是不及時處理,就會如湖泊滿溢,使江堤潰決,放在人身上,便是爆體而亡。

上次吃下金丹,沒有出現這種問題,是因為秦芳小心翼翼抽出多余真氣,其實這一過程是極為驚險的,如水龍走火,稍有不慎都會帶來性命之憂,哪怕像秦芳這樣的八境大修士,都需要無比認真對待。

習武之人並不過于依賴真氣,故而身體能夠儲納的真氣少之又少。每提升一品,才會或多或少需要吸納真氣。氣士則恰恰相反,從不修煉肉身,僅煉真氣。每提升一境,需要真氣流轉百萬里,這途中會有真氣不斷消彌。所以靠修煉或是天材地寶,方能源源不斷汲取真氣。故而真氣越多的人,往往破鏡越快,實力也就越強。

把武夫的真氣比作一座小池塘,那麼同等境界下,氣士的真氣就是一片湖泊。眼下,瑰流體內淤積的真氣,恐怕連七品武人都望塵莫及,卻只是普通六品氣士的標準。

想要活命,只有一種辦法。

轉移真氣。

瑰流猛然站起身,對啊,床上不就有個傻娘們嗎?

但馬上,瑰流又撲通一聲坐下,用力搖搖頭。心想不行,她不是修行女子,根本無法承受如此磅礡的真氣。

瑰流痛苦扶額,面部逐漸扭曲。體內淤積滿溢的真氣帶來巨大疼痛的同時,隨時可能如洪水奔瀉,爆體而出。

一定有什麼辦法,

一定有什麼辦法,

瑰流一遍又一遍安慰自己。

浴房內,依舊險象迭生。

王姒之坐在床榻上,心砰砰跳個不停。

白貓在她懷里蹭來蹭去,喉嚨里發出粘黏的聲音,始終得不到主人的寵愛,便用小牙輕輕開咬。

王姒之被咬的有些疼,雙手又被綁在身後,不能做任何動作,便有些氣憤道︰「你怎麼和他一樣?我看他才是你主人。」

白貓愣了愣,抬起小腦袋,用那雙湛藍色的水潤瞳孔看著她,小眼神又是無辜又是委屈。

王姒之冷哼一聲,「解開繩子,我就原諒你。」

本是一句隨意的話,但不成想,這只貓似乎有靈性,竟然真的听懂了她的話,當即跑到王姒之身後,用那尖銳小牙開始撕咬繩子。

一會功夫,繩子被咬的松垮垮的,王姒之輕輕一掙,終于得以月兌綁。

王姒之小嘴微張,有些驚訝,抱起白貓,「雪球兒,你能听懂我說話?」

白貓懶洋洋喵了一聲。

王姒之又驚又喜,揉了揉它的小腦袋,然後將它捧在懷中,結果手上一陣輕痛,當即眯起眸子,修長玉指將它拎起。這一次面對那清澈湛藍的無辜獸瞳,她沒有心軟,面無表情道︰「再咬我一次,你就別想讓我抱了。」

好像是說到了要害上,白貓當即發出軟糯的撒嬌聲,溫柔甜膩都要把心給融掉了,眼神也委屈極了,整個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絲毫不比梨花帶雨的女子遜色半分。王姒之還是被俘獲了,將它抱在懷里,雪球時不時扭動身子,擠的她胸脯微現飽滿曲線。

這一幕恰好被走出浴房的瑰流看見,他當即嘖嘖出聲︰「哎呀,本太子竟還比不過一只貓。」

王姒之下意識瞥向他,未曾想竟會失了神。

沐浴更衣的瑰流,一身寬大遮身的雪白袍服,雪白長發濕漉漉披散身後,眉心出現一道紫金棗印,更是有一道尾墜流光的修頎飛劍縈繞身邊。

白衣白發,仙人之姿。

墨玉評天下第一,當之無愧。

王姒之連忙回過神,瑰流已經捏住她的下顎,嘴角翹起,面帶挑釁微笑,「吃了你。」

王姒之拍開他的手,俏臉微紅,輕聲道︰「我餓了。」

滿庭芳歸竅,瑰流詢問道︰「去外面吃?」

王姒之搖搖頭,「你休息吧,我去買。」

瑰流打趣道︰「怎麼,心疼你家男人了?」

王姒之懶得廢話,拿起桌子上的錦繡錢囊,出了房間。

走到客棧外,她忽然俏臉微紅,碎碎念道︰「誰說不是呢?」

這一夜,京城發生了兩件不為人知的大事。

第一件事,皇帝陛下授意,鐵甲浮屠出營,南下百里,接引吳君志回京。

第二件事,被御史台和六科給事中聯袂彈劾的罪臣王龔喬,隱蔽出獄。

整座京城,已然風雨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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