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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魂鎮天地,熒惑守心

這一日皇城天空降下鵝毛大雪,這是皇城很少發生的事情。

而城里的百姓心思也不在這漫天大雪之上,而是那若有若無,揪人心神的琴聲。

陣陣琴聲若隱若現,擾得相府里的左相皺起了眉頭,這樣的情況他活了一輩子也沒見過。

且不說先是響了幾道冬日驚雷,便這是幽怨悲壯的琴聲他也從未听過。

看著面前的夫人喃喃說道︰「青兒說她要跟太子殿下一起在邊關生活,暫時不會回皇城了,夫人以為如何?」

婦人嘆了一口氣︰「她跟著我們做什麼?自然是要跟在太子殿下的身邊了。」

小虎也听到這撓人心魂的琴聲,于是他忍不住看著小黑問道︰「小黑哥哥,這琴聲來自何處?」

小黑看著他的張良嘆了一口氣︰「這是哥哥在彈那首神曲了,當年哥哥可是彈了這首曲子,便一夜白頭,不知今日會不會也一樣?」

這里只有小黑明白李修元的心思,若沒有特別悲傷的事情,哥哥是斷不會彈這首神曲的。

上一回他听到,還是耶律明珠的親爹死訊傳來,讓哥哥撫琴一曲一夜白頭,老去了數十年。

他可不想這樣的事情再來一回。

皇宮里的秦王看著面前的趙高問道︰「趙高,你以為今之日事如何?昨夜的刺客抓住了沒有?」

趙高搖搖頭道︰「冬天打雷自古便有,天象而已。倒是那刺客就跟長了翅膀一樣,臣昨天封城到現在還沒放開。」

「他一個受了重傷將死之人,能躲去哪?」

趙高心里嘀咕冬日有雷之事,卻不敢在天子面前認真,只好顧左右而言他,打起了哈哈。

這事皇帝要是認真起來,那可是沒完沒了的事情。

秦王點了點頭,揮揮手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不能讓這些家伙逍遙法外了。」

趙高拱手受命,低頭退出了秦王的書房。

不用秦王下令,整個皇城一大早就挨家挨戶排查了起來。

查到四十七號閑來酒肆,公孫清明帶著一幫衙役年看著坐在店里的張良問道︰「張良,這賣酒的掌櫃呢?」

話沒說話,一幫衙役已經往後院里沖了過去。

張良看著一幫衙役們冷冷地說道︰「這後院有孩子和女眷,你們要是驚嚇了他們,我跟你們沒完。」

說完扭頭看著公孫清明回道︰「我那兄弟一大早去找夫子論道了,要不你往書院的雪山上走一回,沒準他還在。」

沒過一會,衙役空著手出來,看著公孫清明回道︰「大人,這里沒有疑犯。」

公孫清明這才點了點頭,看著張良說︰「你急什麼?我這還得往你家跑一趟,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張良從櫃台里拎了一甕酒扔給公孫清明︰「去就去,誰怕誰,我正好把老婆接過來吃飯,我就坐你的車了。」

說完跟院子里喊了一聲︰「小黑出來看店,我回家接你淑子姐姐。」

公孫清明一愣,跟在後面笑道︰「我說你小子現在會做人了?是不是盧元跑路後,皇城沒有找你麻煩了?」

張良跳上官府的馬車,笑道︰「我若不給你,你只怕要去我府上亂翻一通,是我怕你好不好?」

一行人匆匆而來,又匆匆離開。

等小黑帶著小虎出來,門外早就沒了人影。

小虎想了想問道︰「小黑哥哥,皇城里的人好凶哦?」

小黑模著他的腦袋笑道︰「怕什麼?他們只是來抓刺客,關我們屁事,回去寫字吧,要不哥哥回來又得罵人。」

雪山上的夫子听了一首神曲,心情激蕩之下,揮手關上了大門,躲進屋里去睡覺了。

這起得早,又傷了神。

他打算好好歇息兩日,再去四十七號好好地喝上幾杯靈酒。

便是今日這番神奇的天象,便值得他跟李修元好好討論一番,更不要說還有一個多事的張良了。

天山之巔,一典鎮魂曲驚了天地,擾了皇城帝王的心,李修元怔怔地望著面前的石碑久久無語。

便是他早就知道高漸離會有這樣的結果,卻萬萬沒有料到這最後的因果卻落在了他的頭上。

此時此刻他的心里說不出是喜還是悲。

按說經歷了無心和茉莉之死,加上耶律齊離他而去,他早已經心若磐石難以撼動。

不料今日當他親手蓋上神棺,將這萬年凍土蓋上的剎那,心里依舊有一道悲傷揮之不去。

取出手巾仔細地將古琴擦拭干淨,小心收了起來。

又取了一壺靈酒,在高漸離的墳前擺上三杯,自己也倒了一杯仰頭喝下。

望著陰霾的天空笑道︰「你就是一個白痴,我明明告訴你這皇帝活不了幾年了,你怎麼就听不懂我的話?」

「他既然不是神仙,自然有生老病死,哪里用得著你跟荊軻那白痴一道用自己的命去賭?你們都是白痴!」

「那家伙受命于天,活著的時候便是代理這方天道,又豈是你們這些白痴能傷?」

一邊罵著,一邊將靈酒灑在石碑之上。

看著靈酒沒入石碑,往下滲去,李修元忍不住繼續罵道︰「跟你們兩個白痴講道理,那我跟白痴又有什麼分別?」

「你若不去送死,我把酒肆讓你看著,至少看到你死的那天也不缺酒喝啊,你這個白痴,害我撫琴再也找不到知音了。」

渾渾噩噩不知道罵了多久,李修元又喝了一口酒,指著石碑罵道︰「這了懲罰你這個白痴,就讓你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里看皇城吧。」

說完揮揮手,轉身往雪山之下而去。

離開,他便不再回頭。

腳下的石階有靈,便是漫天的大雪也不能沾上分毫。

每當李修元踩下一級,身後的石階便消失一級,正如他所說這里是一方清靜的世界,也是一方孤獨的地方。

遍尋大秦皇朝,也找不到一個修士敢登上雪山之巔,更不說把自己的親人葬在此地了。

便是李修元也清楚,若無師父為他揮手打開這條登天石階,這上山下山,最少他也得花上七天七夜。

路過夫子的木屋,只見大門緊閉。

李修元想想因為自己兩人之事,卻讓夫子傷神,一時間默然無語,轉身接著往山下而去。

他要回家跟張良喝兩幾酒,讓自己大醉一回。

回到四十七號大門已經緊緊地關上,李修元拍開了自家的大門,看著來應門的小黑笑了笑︰「你們吃了沒有?」

小黑伸手拉著李修元進門,反手重重地將門反鎖。

然後扭頭喊道︰「張良哥哥,可以開飯了。」

這才嘿嘿笑道︰「哥哥再不回來,小黑、小虎就要餓死了。」

李修元拉著他往後院走去,皺著眉頭問道︰「等我干嘛,我如七天七夜不回來呢?你們這些白痴。」

小虎聞聲過來拉著李修元的手嚷嚷道︰「先生這長衫怎麼打濕了,難不成掉進書院的大湖里了?」

張良走過來拉開了兩個小家伙,說道︰「先去換衣服,完了我們喝一杯。」

李修元低頭看著一身的污漬,淡淡地笑道︰「跟你想的差不了多少,先生我掉進大湖了。」說完跟閼氏和淑子打過招呼,一頭鑽進了自己的屋里。

這一番折騰,身上若不沾上一身泥水,那才是怪事。

就跟他同夫子說的那樣,我又不是神仙。

換了一身長衫、鞋子,來到客堂張良已經倒好的酒,看著他問道︰「夫子後來如何?」

李修元苦笑道︰「夫子去睡覺了,估計連飯也沒吃。」

張良想了想回道︰「沒事,過兩天我去接他下來,好好喝醉兩回,就住在這里不回書院了。」

眼下有兩間院子,再來幾人也能住下。

張良甚至帶著淑子住過來,最後還是被李修元罵了回去。

李修元點了點頭,看著小虎說道︰「小虎你在皇城也待不了多少年,夫子也一樣,你要好好跟著哥哥、姐姐,在書院學習。」

小虎重重地點了點頭,回道︰「先生放心,今天我還跟哥哥、姐姐一起練劍了呢。」

「如此甚好。」

李修元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等我歇息兩日,便帶你們一起去逛街,多買些新衣裳,多買些年貨回來備著。」

閼氏不知道李修元受了什麼刺激,在她看來,這些本來應該是她分內的事情。

正想說時,卻看到了淑子遞給她的眼神,于是只好收住了話。

端起面前的酒杯笑道︰「我們母子的命都是先生救的,便不說什麼謝謝的話了,大家一起來喝一杯。」

淑子也淺淺地笑了笑︰「淑子的命也是哥哥的,我們都是一家人。」

張良哈哈一笑︰「淑子的命是你的,我張良的命自然也是你的了。」

小黑嘿嘿笑了笑︰「小黑跟哥哥的命連在一起的。」

李修元搖搖頭,端起酒杯正色地說道︰「你們的生命都是自己的,誰也不值得你們為之付出生命的代價。」

「你們命我一個都不要,小黑也一樣,我只要你們好好地活著就行。」

李修元一口喝光了杯里的酒,看著張良笑了笑︰「你知道我的意思,以後可別犯傻,跟那個白痴一樣,讓我傷神。」

張良聞言拍了拍胸口,指著淑子說︰「眼下我有了淑子,以後斷然不會亂來,你就放心吧。」

閼氏往小虎和小黑碗里夾上菜,看著兩個小家伙說︰「趕緊吃飯,洗臉回屋讀書去。」

小虎點了點頭,看著李修元不放心地問道︰「先生明天還要出門嗎?若是出門就帶著小虎一起。」

李修元模著他的腦袋搖搖頭︰「就依你,若是出門便帶上你和小黑。」

「還有我!」淑子不甘示弱地回道︰「我也要買新衣服了,還有靴子。」

張良哈哈一笑,往李修元碗里倒上靈酒︰「這下好了,我連給淑子逛街的錢都省下來了。」

吃完晚飯,已經是戌時,淑子不想回家,要跟張良在此借宿,早早帶著兩個師弟洗臉回屋讀書去了。

閼氏自不必說,去隔壁的院子里找兩個侍女說話。

李修元跟張良將茶桌搬到客堂外的屋檐底下,燒水煮茶。

想著今日發生的事情,忍不住抱怨道︰「張良,其實今天晚上我想喝醉的。」

張良搖搖頭︰「你喝了三杯,加上在山上喝的……你酒量見長了啊?」

「不是。」李修元指著天空笑了笑︰「你看,雪停了,星星和月亮都出來了。」

只不過,只是片刻之間,神海里傳來一道聲音,卻是當日將要去天山悟道那神秘老頭留給他的那番話。

怔怔地,李修元指著天空中那一抹血紅,喃喃說道︰「看,熒惑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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