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實上,經過昨天一夜的思慮,李淵心中亦早有自己的答桉。
「罷罷罷。」
他扶了扶額頭,道,
「最終還是得朕來裁決……」
「以朕之見,洛陽募兵一桉雖有實情,卻並無謀逆之跡象,朕不再追究,待會兒便派人去大理寺把張亮放了吧。」
「至于東宮鴆酒一桉,凶手已經被誅殺,操辦宴會的太子洗馬也審訊過了,並不知情。」
「更不用說太子亦是無辜之人。秦王堅持說是自己舊病而非中毒,朕便也采信了吧,此事也不再追究。」
「那太子洗馬簽字畫押之後,便也放了吧。」
終于,皇帝給出了決定。
沒有各打五十大板,而是雙方扯平,各不追究。
「陛下聖明。」
眾臣皆是拱手道。
對于李淵這番決定,他們並不意外,以皇帝的仁慈性格,又怎麼可能會真的對自家兒子下死手?
只是這樣一來,太子黨和秦王黨鬧了一場,皆是毫發無傷,朝堂似乎要再度恢復往日的模樣?
「第二件事,關于秦王去留。」
李淵忽的又道,
「二虎相爭,必有一傷。如今的朝局想要太平,總得有人出局。」
「秦王功高,但朕不欲更換太子,故而,朕欲封秦王于洛陽立國,自建天子旌旗。」
「諸卿家以為如何?」
此言一出,眾臣皆色變!
「陛下,萬萬不可!此乃取禍之道!」
裴寂率先道,
「秦王若于洛陽自建旌旗,您百年之後,他必定反叛!」
「到時候無論是誰奪取天下,都將使生靈涂炭,反而給了外族可趁之機,屆時一個不慎,又將重蹈晉朝南北朝三百年覆轍!」
「請陛下三思!」
李淵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若留秦王在長安,誰能確保他不被殘害?」
他毫不客氣的道,
「若是再出現鴆酒的事,我兒還有第二條命可以揮霍嗎?你能保證嗎?」
裴寂︰「……」
不是說好了不追究了麼……
「陛下,臣也以為不可。」
一直未曾發言的封德彝忽然出言道。
只听他道︰
「朝廷目下還不能失去秦王,或者說不能失去天策府的一眾骨干。」
「當今天下戰事,皆由天策府統籌制定,天策府輔臣武將,皆良才也。特別是房玄齡、杜如晦等人,皆王左之才。」
「若陛下封秦王于洛陽建國,他必定會將這些輔左之才全都帶走,包括那些武將。到時候朝廷需要用人,又該去哪里補?」
蕭瑀臉色一變。
這封德彝是個老陰比,想玩釜底抽薪那一套啊!
他正欲發話,卻見李淵點了點頭。
「你說得有理,朝廷目下的確離不開天策府的班子。」
他道,
「裴寂剛才又說,擔心秦王去洛陽做大。」
「那朕倒是想到一個主意,將兩者中和一下——」
「讓秦王獨自去洛陽立國,而他手下的這班文臣武將,比如房玄齡、杜如晦,還有那個叫徐……徐風雷的,都留下,充入朝廷任職。」
「而那些武將,自然也不能讓他帶走,自他走時,全部收歸朝廷,由朝廷任命調遣,哪里需要便派往哪里。」
「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裴寂神色緩和。
秦王是厲害,但他也是厲害在手下文臣武將如雲!
若是成了一個光桿司令,縱然有才能,一時半會兒也掀不起浪花來。
最關鍵的是,皇帝只要下令,就等于將天策府打散充入朝廷,直接就能讓李世民元氣大傷!
何樂而不為?
而封德彝也是點了點頭。
既然選擇站在太子這邊,他自然是要想辦法削弱秦王的力量!
皇帝的決策,正合他意!
然而,他倆樂意了,有人卻急眼了!
「陛下。此事臣以為不可!」
蕭瑀急道,
「天策府是秦王殿下苦心經營的,那些輔左之才,也是他從無數人才中選拔出來的,這才組建成了高效的天策府,屢立功勛。」
「陛下將他們全都充入朝廷,等于是變相的裁撤了天策府,將秦王的心血全部奪走,再打發他一個人去洛陽。」
「這實在稱不上公平吶!」
李淵聞言,目中露出不悅之色。
「你的意思是,秦王選拔人才,不是為朝廷選拔,而是作為他的私軍?」
他質問道,
「朕讓那些天策府的文臣武將到朝廷任職,不是給他們一個更加光明的前途,而是要奪走秦王的心血?」
「蕭瑀,你的眼里只有天策府,只有秦王,沒有朝廷,沒有朕嗎?!還不公平……」
「你的話,真是太讓朕心寒了!你的,歪的也太離譜了些!」
蕭瑀心神一顫。
他一時情急,沒有想太多便月兌口而出,這下被皇帝一質問,才發現自己說錯了話!
立場全站在秦王那,自然惹得皇帝厭惡了!
「臣並非那個意思,臣只是覺得……」
他還欲再辯解,卻被李淵直接阻攔了下來。
「好了!朕不想再听你多說,朕意已決!」
李淵揮手宣布道,
「就這麼辦!」
「房玄齡、杜如晦、徐風雷等智能之士,令其馬上離開天策府,往三省六部任職,繼續發揮才能,不得再為秦王所用!」
「尉遲恭、程知節等武將,暫時還留在天策府制定戰策,但隨時听候前線調用!突厥或將再行入侵,邊疆正缺會打仗的將軍呢!」
「中書省擬定詔書,朕封秦王于洛陽,這條消息要昭告天下,讓天下人都知道!」
「就這樣,散了吧!」
說罷,他便拂袖離去,只剩下眾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臉的懵逼。
皇帝這番旨意,最終還是削弱了秦王,鞏固了太子的儲君地位啊!
但最起碼,比昨夜的兵臨弘義宮,要廢秦王為庶人好上百倍。
去了洛陽,以李世民的才能,起碼自保是沒有問題的,但沒有輔左的他,想迅速發展壯大,恐怕就難了……
往深處想想,皇帝的決定,或許也是經過深思熟慮,各方權衡的……
「……這本經,難念吶!或許,這已是最好的安排。」
封德彝深吸一口氣,起身道,
「諸位,旨意以下,我等也該行動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