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夜家宴結束後沒幾天。
朱由檢收到了一份請帖。
參加天下通銀行京城分行年度分紅大會的請帖。
因為皇室是京城分行最大的客戶，既然要開分紅大會，怎麼能少得了皇室的客戶代表。
「怎麼這麼快就分紅了？」
朱由檢十分訝異，皇室在天下通銀行中開戶，是去年五月份開的，陸陸續續吸納了不少參加皇室集資理財項目的存款，但就算是從五月份開始算，也就過去了八個月而已，根本沒有滿一年，為什麼這麼快就分紅了？
「是這樣的陛下，為避免賬務出現混亂，我們打算在年初就把分紅發放下去，理清賬務，而分紅款項提前發放後，一能鼓舞客戶的存錢熱情，其次皇室手中有了這筆分紅款項，也能應對一些突然的取款需求，不必經常跑到銀行櫃台處理。」
行長顧天賜解釋道。
當然還一個不好說出口的原因是，去年京城分行的業績表現十分突出，賺錢無數，所以有必要給大額存款的客戶們一點甜頭，增強他們對天下通銀行的信心與忠誠度。
「荒唐，朕天子之軀，怎會參加商賈的分紅大會，若傳出去豈不為天下恥笑，此事不必再提！」
朱由檢板著臉道，立刻表示拒絕。
「陛下，我們有單獨的至尊客戶房間，不會跟別的客戶同處一室，保證不會有人看到陛下，而皇室乃最大客戶，即便陛下不去，也得派一個有份量的代表前去，比如皇後娘娘，或者王承恩公公，畢竟那可是足足2137萬銀元的存款。」
顧天賜又道。
「哪壺不開提哪壺！皇後一介女流，怎可隨意拋頭露面？」
朱由檢搖頭，發現凡是從許家莊出來的人，簡直沒一個靠譜的，一點忌諱都不懂，全是粗鄙無禮，不學無術之輩。
但繼續讓大伴作為代表參加分紅大會的話，這也不行，因為王承恩掌握的權柄已經足夠多了，再對他委以重任，只怕有成為下一個權閹之可能，魏忠賢帶來的教訓已經很深刻了。
何況有關錢財方面的控制權，還是要盡量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想了想他道︰「這個分紅大會，朕還是抽出點時間親自參加吧，你們那邊務必幫忙做好保密。」
「是，謝陛下！」
顧天賜連連點頭道。
……
正月十八日，下午兩點時分。
崇文門大街，天下通銀行京城分行，年度分紅大會正式召開。
所有存款金額在5萬銀元以上的大客戶，都收到了鎏金的請柬，被邀請前來參加這場大會。
而為了籌備好這場分紅大會，京城分行不僅準備了精美的紀念禮品，準備了酒水美食，還有令人期待的抽獎活動，其中就有自行車、留聲機、機械手表等貴重獎品。
所以哪怕是為了拿到這些禮品和獎品，所有的存款大客戶，都派了代表前來參加這場分紅大會。
最後在銀行四樓大會廳里簽名報到的，共有367名客戶代表，再加上伴隨人員，讓原本十分空曠的大會廳變的熱鬧無比。
367名？
話說這個數字是真的麼？
按照最低存款5萬銀元的門檻，這麼多客戶存入天下通銀行的最低總存款，都在1835萬銀元以上。
京城之中，真的有這麼多的有錢人麼？
是的，這個數據沒有問題，京城確實有367名的有錢人，往天下通銀行中，存入了至少五萬銀元。
而京城實際的富豪數量，只會比這個數字多得多，極可能在千人以上！天下通銀行只成功吸納了一小部分作為客戶，仍有非常大的客戶拓展空間。
……
此刻。
銀行大樓五樓，一間為至尊客戶準備專屬房間內。
第368名的客戶代表，也是最為重要的首席客戶代表——皇帝朱由檢，如同處于上帝視角的，看到面前大屏幕里顯示的、四樓大會廳內正在發生的觥籌交錯的監控畫面，看到那一張張的客戶面孔後。
朱由檢不再感到神奇，也不再感到好奇與興奮。
只感到強烈的失望與憤怒。
因為那一張張的熟悉面孔，讓他以為是在開他的早朝大會。
前來參加這場分紅大會的客戶，居然大部分都是他的臣子。
包括內閣首輔溫體仁，大學士吳宗達、錢士升——六位內閣大臣居然就來了三個。
還有吏部尚書李長庚、刑部尚書馮英、工部尚書周士樸——六部尚書也來了一半。
至于別的大臣重臣，來的就更多了，會場一大半的客戶，都是來自朝中的官員——而平時在朝堂上他們抨擊許家莊極為激烈，私下里居然都成了天下通銀行的客戶。
最讓朱由檢接受不了的，是他認為的幾個清廉之士，認為可以信任和重用的清官，竟然拿得出五萬以上的銀元，也成為天下通銀行的大客戶，他們的錢都是從哪來的？靠他們那點微薄的俸祿，有可能攢下五萬以上的銀元麼？
「口是心非，似忠實奸！一個個都是貪婪虛偽自私自利之輩，朕看走眼了，錯看這些人了！朕太傻了，竟然會想著依靠這些人中興大明，解決大明身上的無數痼疾與問題，朕實在傻的可以。」
朱由檢連連搖頭，感到痛心疾首，失望至極！
且此刻他才真切的意識到，親眼的目睹到，文官這個群體，可能確實不太靠譜，早朝的時候還在憂國憂民康慨激昂，一副忠君愛國、為國為民的樣子，但到了下午，就跑來參加天下通銀行的分紅大會，一個個紅光滿面、笑容燦爛，都在期待著能拿到多少的分紅。
兩種截然不同的面孔，卻能切換的如此自然，簡直讓朱由檢嘆為觀止。
也感到無比的心寒！
「陛下~」
旁邊的周皇後，拉了拉他的胳膊，安慰他道︰「文人一向無恥者多，忠直者少，不然海剛峰那樣的清官，不會只有那麼一人，不過切莫難過失望，這天下忠心之人依然眾多，譬如參加了集資理財項目的3萬多人，他們多是可用可信之人，有這些人在，陛下完全不必妄自菲薄，嘆息憂慮。」
這次的分紅大會，本來朱由檢是打算一人過來，但負責管賬的周皇後，強烈要求一起過來看看，也想參加分紅大會，朱由檢拗不過她，只得同意她同來。
沒想到這個母儀天下的女人，還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經過她的這番安慰，朱由檢心情明顯好了許多，恢復了一定的信心，甚至慶幸參加這場分紅大會，不然也不會一下看清這麼多的知人知面不知心之輩。
……
很快，分紅大會正式開始了。
天下通銀行的分紅規則也非常簡單，就按照定期的利率提前發放分紅。
只存了一年定期的，就按1.5%的利息發下分紅。
存了兩年定期的，按2%的利息發下分紅。
存了三年定期的，按3%的利息發下分紅。
存了五年及以上定期的，按5%的利息提前發下分紅。
所以存的定期年限短的，到手的分紅就很少，
存的定期年限長的，拿到的分紅就多。
完全就看當初存款時，選擇的定期年限多少。
這就導致分紅剛發下去後，那些只選了存一二三年定期的客戶，紛紛嚷嚷著要延長存款定期年限，都要改為存五年長期，行長顧天賜自然都滿足了他們的要求，給他們都升級為了長期存款用戶。
再然後就是熱鬧非凡的抽獎活動。
直到下午四點左右，客戶們都心滿意足的，帶著分紅、禮品和獎品離開後。
行長顧天賜才親自接待了皇帝朱由檢與周皇後，將屬于皇室的存款分紅送上。
「屬于皇室利息分紅為106萬8500銀元，隨時可以讓人用馬車拉回皇宮，另外再額外送上留聲機一台、女士機械手表三塊、新式縫紉機兩台，皇後娘娘可以選擇自己看中的款式。」
顧天賜將一本分紅證書，鄭重遞上。
「不錯。」
朱由檢伸手接過證書，滿意的點點頭，又馬上問道︰「今天的分紅已提前發下，那明年的分紅該如何算？還是按2137萬這個存款基數算麼？」
「不是，會按照明年的存款總數算，比如存款總額達到了2500萬，就按2500萬乘以5%，若存款總額增加到了3000萬，就是3000萬的5%，當然，今年的分紅發下去後，賬戶中的存款就不得低于2137萬，至少得保持一年的時間，要想減少，也得等到明年這個時候才可操作。」
顧天賜解釋道。
「好吧，朕明白了。」
朱由檢搖搖頭，原本他還想鑽鑽漏洞，在年度分紅前，想辦法突擊增加存款總額，賺一個高分紅，現在看來是行不通了。
「顧行長，貴行的這個分紅大會，存款利息加上那麼多的禮品獎品，總支出恐不少于三百萬銀元，卻看不到有多少賺取利潤的地方，支出倒如此巨大，天下通銀行若長期入不敷出，盈利極少，我們的存款該怎麼辦？還能拿得回本金麼？」
周皇後忽然開口道，不得不提出自己心里的一個疑惑。
因為她似乎只看到天下通銀行瘋狂的對外撒錢，雖然也吸納了不少存款，但存款是固定不動，不會像地里的糧食長出更多的糧食，天下通銀行又如此大方，5%的利息分紅都不眨眼的掏出來。
按照這麼個分紅法，豈不是二十年後，所有的本金都被分紅光了，天下通銀行拿什麼填這個大窟窿進去？
「哈哈哈~」
對于皇後的這個問題，顧天賜哈哈大笑，覺得這位皇後，簡直可以用單純可愛來形容，居然敢低估銀行的盈利能力，認為這個行業不賺錢？二十年後就會有填不上的窟窿？
「皇後娘娘，過去的這一年，我們京城分行實現吸納存款上億銀元，放貸出一千三百萬銀元，合計盈利超過1500萬，我們的毛利潤率不少于5%，完全不用擔心入不敷出的問題。」顧天賜道。
「不可能！」
朱由檢立刻插話道︰「你們就是把所有庫銀都放貸出去，年息一成，盈利也不過千萬左右，哪里來的1500萬？」
「陛下，這就是屬于我們的商業機密了，恕我們無可奉告，不過請放心，在下絕無虛言！陛下若不信，可每年派人進入金庫盤點，清點庫房中的銀錢多了還是少了？隨時歡迎監督檢查。」
顧天賜自信滿滿的道，他當然不會說出，以錢換錢的服務項目中，京城分行就賺了七百多萬銀元。
而位于海港城的天下通銀行總行，去年額外多發行了價值一億銀元的輕錢，以增加市場的流動性，其中京城分行就分到了五百萬。
這兩項加起來，就是一千兩百萬之多。
另外京城分行還投資入股了五個房產開發項目，投資建設了十八座的大型工坊，入股了三十七個美食餐飲項目，這些投資帶來的收益，可是要比放貸要多出太多，每個項目都取得了成功，趕上了最好的黃金發展時代，自然不怕賺不到。
只是這些商業機密與金融原理，天下通銀行內部要求絕不能對外透露，或許再過個三十年、五十年，可能會有聰明人琢磨透其中的原理，但現在則都是一臉茫然難以理解的狀態，只能眼睜睜看著天下通銀行嘩啦啦賺到無數的真金白銀。
見顧天賜這麼保證。
朱由檢與周皇後都不好再說什麼了，點點頭，隨後離開了銀行，而今天新鮮新奇的經歷，也讓他們決定，天下通銀行的這個分紅大會，以後有必要每年都來參加，不一定是為分紅和禮品而來，而是許家莊確實有不少值得學習的地方，應多多從其內部進行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