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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九章 朱棡,額日恁先人!

慘遭打臉的晉王,第二天沒有任何反應。

主要是情況越來越復雜。

第一天消息的傳播範圍有限,而且周圍百姓也有顧慮,但有了承恩門外那一堆死尸,基本上也就沒人再有什麼顧慮了。所以第二天楊豐身邊的刁民數量就急劇膨脹,到中午時候就突破兩萬,傍晚時候突破三萬,別說是普通百姓,就是衛所里面的余丁也都有加入的……

錢誰不愛?

五天就是一貫,五天就是一石多小米啊。

無非就是湊在里面敲鑼打鼓跟著罵幾句晉王,那麼多人一起罵,最後無論怎樣都是法不責眾。

更何況還管飯。

還一天三頓!

一天三頓干的!

造孽啊!

當超過三萬刁民聚集承恩門外敲鑼打鼓吹著嗩吶,仿佛野蠻人一樣跳斧頭舞的時候,就連徐輝祖和太原的文武官員們,也開始意識到這場麻煩有點大了。

他們很多人可都是造反起家。

都懂!

三萬青壯!

而且還是三萬情緒正在被調動起來的青壯。

這要是有人帶頭干點別的,就是單純裹挾,也足夠形成一場規模不小的民變,甚至如果帶頭的人號召力足夠,就是造反都有可能了。而楊豐的號召力當然足夠,這個混蛋本來就被民間傳成明王再世,更何況山西本地百姓對朝廷其實也沒什麼忠心。晉王在太原,其實也算民怨沸騰,像他這種藩王這都是必然,除非是像遼王那種本地幾乎沒幾個土著的,只要土著數量足夠多,藩王再怎麼做都一樣會民怨沸騰。

因為他就是來吸血的。

他,他的兒女們,他的屬官,他的護衛各級將領,所有人都是要山西地方供養的。

而且世世代代供養。

就像長在山西百姓身上世世代代吸收他們血汗的毒瘤。

怎麼可能不民怨沸騰?

所以……

「驅逐晉王?」

楊豐饒有興趣地看著面前的秀才。

這個自稱姓王名奮的秀才,突然跑來攛掇他驅逐晉王。

「大使,晉王殘暴,我晉人苦之久矣,只是苦于無力驅逐,如今幸而有大使為我晉人做主,若大使能仗義出手,將其逐出山西,我晉人無不視大使為再生父母。」

後者說道。

他後面王安等一幫商人和工頭們紛紛附和。

至于工頭實際上就是地主。

這年頭能組織起鄉民的,當然不可能是窮鬼,都是各處鄉村里面族長地主,尤其是里甲甚至糧長,只有他們才有這個組織能力。很顯然楊豐的到來,讓山西這些地方士紳看到了擺月兌晉王的可能,尤其是現在幾萬人聚集時候,如果楊豐肯幫他們,是真有可能把晉王趕走的。

「說這些虛的沒用,楊某的確和晉王有私怨,但僅限于晉王本人。

也沒興趣幫你們驅逐晉藩。

我雇佣你們可是掏了錢的,我掏錢,你們干活。

兩不虧欠。

但談別的沒意思。

咱們談錢,別談感情。」

楊豐說道。

「大使,若我們不要大使的錢呢?」

一個工頭突然小心翼翼地說道。

他听懂了,楊大使不白干,他們得出錢。

「你們就這麼討厭晉王?」

楊豐饒有興趣地說道。

「大使,要說晉王,其實也就是那樣了,殘暴,貪婪,這都是真,他是藩王,不殘暴,不貪婪還叫藩王,他再殘暴再貪婪,也終究不如胡元殘暴貪婪,小的們都還能忍了,畢竟胡元也罷金人也罷,咱們晉人都忍了。

但他不是一個人,而是晉藩。

他如今就已經七子,他兒子都是郡王,目前沒封以後也要封。

今年陛下洪恩定的俸祿是藩王一萬石,郡王兩千石,他爺八個就得每年兩萬四千石,咱們多了不說,他一個兒子再生三個孫子,那就是二十一個鎮國將軍,兩萬一千石。故此最多十年後,光他們一家,山西就得每年給四萬五千石,這還不算他們家的那些女人,屬官,就是一個郡主一年也有八百石,縣主六百石。這還是他這一代,這子孫繁衍必然越來越多,如今就他這一支,他後面一分為七,七分二十一,二十一就算一家還是三個兒子就是六十三,四五代之後,山西光郡王恐怕就得養幾十個,其他宗室無數。

這宗族繁衍,一百五十年就得上千。

他是藩王,錦衣玉食,病了有御醫,而且女人又多,那後代自然繁衍更快,一百五十年就得幾千,那時候光這晉藩一支,山西百姓恐怕就得養幾千鳳子龍孫。

幾千鳳子龍孫啊!

胡元都沒這樣。

若是以後再封幾個在山西的,那豈不是一年大半俸祿養他們?

山西賦稅之重已經是北方之冠。

一年夏秋兩季也不過加起來兩百八十萬石而已,田地就那些,以後增也沒多少可增,一個藩王宗族一百五十年後怕是就得五十萬石,四五個藩王就得闔省之力養活。

他們光要俸祿,咱們咬咬牙也就忍了,畢竟都是賦稅所出,咱們就是老老實實交錢而已,可他們不光是要俸祿,他們還要侵佔民田,還要把持商業,到最後這山西錢財全都歸他們家了。

哪還有我們活路。

我們的確撐不了那麼久,可我們子孫後代得守著這個無底洞。

小的們其實要不要大使的錢財都不打緊,小的們雖窮,但也不至于把幾貫錢看得如車輪般,若大使能帶著小的們攆走晉藩,讓小的們給大使湊錢相謝都行。」

王安說道。

其他那些紛紛點頭。

不得不說這些商人都很會算賬。

他們已經清楚的預見到了晉藩子孫繁衍下去的後果。

這不是單純賦稅的問題。

還牽扯到良田的分配,商業利益的分配。

說到底山西的蛋糕就這麼大,人家是鳳子龍孫,天然帶著壓倒性的優勢,他們一代代繁衍,隨著數量爆炸式增長,必然割去越來越多份額,最後留給別人的越來越少,這些士紳也罷普通商販也罷,根本沒有能力和他們爭。

人家是鳳子龍孫。

你拿什麼爭?

別說這些東西,就是漂亮女人也是人家佔的多,你一個小地主還敢和鳳子龍孫爭美女?

現在的確還沒這麼嚴重,可他們的子孫後代必然要面對這個問題。

得為子孫後代計。

現在有這麼好的機會,能借著楊豐的手,把晉藩趕出山西,給子孫後代解決這個問題,那當然要抓住,不然以後哪有這樣好事?

這是可遇不可求的。

賺錢?

賺錢的機會天天有。

但趕走晉藩的機會可就這一個了。

「我這里有十萬貫鈔,如果你們能湊十萬貫鈔,給我補上花費,而且以後我花多少,你們給我補多少,那我就給你們把晉藩趕出山西。

我不賺你們的錢。

只要你們給我補上花的就行。

不過給百姓的錢,管飯這些都不能改,一天還是兩百文,吃飯還是一天三頓,頓頓干的,三天一頓肉,總之這些一概不變。你們也得明白,終究還是要借民意,得讓老百姓跟著咱們干,總之只要你們滿足這些,我保證給你們把晉藩趕出山西……」

楊豐說道。

「大使當真?」

一個工頭有些激動地說道。

「楊某的確做事狂悖,你們估計也听說我的一些事,但你們可曾听說楊某于錢財上欺騙過誰?」

楊豐說道。

當然,就是因為他狂悖,才更加讓人信賴啊!

你不信一個敢朝皇帝開槍的,你還想信誰?

「大使給小的們三兩天,小的們出去聯絡鄉黨,若大使真能為我晉人驅逐晉藩,十萬貫而已,我晉人還出的起,至于人手,只要大使能為我晉人驅逐晉藩,山西各縣再給大使湊三萬都輕而易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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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義激動地說道。

「對,大使盡管放心,您這里帶著鄉黨們鬧,我等士子去京城敲登聞鼓請陛下移藩。」

王奮說道。

這是要搞串聯,準備發動山西士紳的力量了。

「行!」

楊豐很爽快地答應。

然後那些工頭們立刻散開,各自去安排手下的人。

楊豐看了看王奮……

「我倒是對你的身份很好奇啊!」

他說道。

「大使,學生只是想為鄉黨做些事而已。」

王奮趕緊很謙卑地說道。

「不是哪個老家伙教的?」

楊豐冷笑道。

「大使說笑了,學生真就是心系鄉黨,想為鄉黨做些事。」

王奮說道。

楊豐只是冷然一笑。

這他瑪擺明了是來恭指使的。

這老家伙現在既然已經選擇皇太孫陣營了,當然要積極一些,皇太孫的真正目的,無非就是解決晉藩,楊豐和晉王鬧起來,山西人心惶惶,百姓都很不安啊!不論朱元章會不會明確晉王罪責,但民間傳言已經可以說沸沸揚揚,哪怕御下無方,那也是晉王責任。他身為晉王,不能安民,反而因為自己的問題,搞得山西人心惶惶,百姓驚恐,那這個藩王明顯不稱職啊!

山西百姓請求皇帝陛下移藩,恢復山西安寧,那這有什麼錯嗎?

尤其是現在。

幾萬山西百姓已經在太原城下聚集了,等那些士紳再發動些,報數時候虛構些,三十萬山西百姓聚集太原城下請求朝廷移晉藩。

這一不小心就會搞出山西百姓造反的。

當然不能因為晉王自己的責任造成山西百姓造反。

撤藩吧!

不能撤藩也該移藩!

皇太孫和他手下那些大臣,不會錯過這個機會,配上山西士子敲登聞鼓請求移藩,山西籍官員肯定要沖在前頭,這種事就是會被朱元章砍頭也必須向前。

朱元章砍他們頭,鄉黨們會保他們子孫成為忠義滿門。

不沖?

鄉黨們會讓他們子孫被盜殺,宗祠失火,祖墳都被盜匪刨了。

說到底趕走晉藩是山西各階層一致的訴求,誰不配合誰就是叛徒,山西再無其家族容身之地。這樣皇太孫那里就很容易操作了,有民意,有朝中大臣支持,而且還有山西民變的危險,不就是犧牲一下晉藩嗎?

更何況也不是犧牲。

他是罪有應得好不好!

當然,移藩過程中就有很多可以操作的了,比如削減護衛,三個護衛太多,一個就行,比如移藩地,山西百姓不要,其他各省百姓當然也不會喜歡一個藩王。

往外扔唄!

遼東不行就扔西域,西域不行就扔草原。

其實河套就很適合他。

呼和浩特啊!

又能墾荒種田又能為國戍邊,一個藩王鎮守朔方,也不算委屈了他的身份,那里現在屬于東勝衛,本來也是朱棡轄區,最終這樣實際上完成晉藩的無害化處理。

不得不說這個老家伙很狡猾。

他設計了一個目前局面下最理想的處理結果。

至于楊豐……

「不管你是怎麼來的,這個計劃的確不錯,我干了。」

楊豐說道。

王奮趕緊吹捧楊大使。

楊豐站起身,緊接著走向前方,然後舉起他的步槍,對著天空就是一梭子,槍聲中那些狂歡的百姓立刻停下,一個個好奇地看著他……

「接下來我喊什麼,你們就跟著喊什麼!」

楊豐說道。

他後面有工頭趕緊向自己手下的人傳達,所有人都等待著,原本嘈雜的周圍迅速沉寂,不過因為人數實在太多,外圍還是有人在敲鑼打鼓,至于這個就不重要了。反正對著承恩門的這片,都已經在等著楊大使,他們眼看著楊大使拿出個銅皮喇叭筒放到了嘴上……

「朱棡,額日任先人!」

楊大使的吼聲驟然響起。

後面一片愕然。

楊豐轉過頭。

「喊啊?」

他說道。

「朱棡,額日任先人!」

下一刻人群中也不知道哪個喊道。

「朱棡,額日任先人!」

緊接著是一片混亂的喊聲。

然後他們繼續跟隨楊大使揮手的動作重復的喊著。

于是越喊越整齊。

很快就變成響徹太原城的喊聲。

「大使,這是犯法,咱們大明罵人是犯法,罵庶民也得杖十下,罵公侯是要枷號三月的。」

王奮小心翼翼地提醒楊豐。

「罵藩王呢?」

「該斬吧?」

「我罵的的確是朱棡,但我有豁免權,至于這些百姓罵的,據我所知應該是朱剛,朱鋼,朱缸,總之肯定不是朱棡,既然不是罵朱棡,那也就是罵庶民,那是朱剛,朱鋼,朱缸該去告官的。」

「呃,學生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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