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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再臨埋棺地

在白墨那個時代,世界上還沒有禁忌生物和禁忌植物這種說法,而隨著時間的流逝,雖然他認知中的很多事物都已經發生了改變,但有些東西依舊如故——

譬如無際草種和死夜草。

白墨對這些東西的了解大多來源于一位朋友——或許也算不得朋友,那家伙是這方面的行家,眼楮具有分辨萬物的可怕威能,相處的那段時間里帶他認識了許多奇異的事物。

當然,這其中也有黑海娜的一部分功勞。

那位朋友對植物的研究頗深,因此白墨才會對無際草種那麼了解,更是能夠避開無際草種禁止其它植物生長的霸道規則,借助一瓶汁液搞出一株受命于自己的手藤蔓當做護衛。

沒錯,這並不是白墨能力的影響,而是知識帶來的力量。

「所有力量本就是一切規則的延伸,而規則是有跡可循的,掌握了知識就可以撬動規則,從而得到力量。」

——這是那家伙常掛在嘴邊的話,沒想到今天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場。

不過如今無際草種已經被清除,手藤蔓自然也跟著枯萎,所以指望不上了,而且就算那玩意還活著,用來應對如今的情況也夠嗆。

白墨在思考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那顆龍頭很顯然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所以才會告訴他這地方有死夜草。

死夜草寄宿血肉而生,生長條件極其苛刻,價值自然也相當珍貴,因此早在龍月復中找到死夜草的那一刻,白墨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除非是有人刻意把死夜草種在了龍月復之中,否則死夜草是絕不可能長在龍的血肉之中的,如果外食之術真有這麼大的破綻,那只要在它們吞進肚子里的東西里下毒,龍族早就滅絕不知多少次了。

而很顯然,那顆龍頭是知道自己的身體里有死夜草這件事的,從它堅定的將此作為籌碼為自己換取解月兌的機會,就不難看出它知道這件事。

而問題就出在這里——

一顆被鎖住的,終年不見天日,疑似被人圈養的龍頭,居然知道自己被分離的身體中的情況……

這是否能說明一點,早在這頭龍身軀完整的時候,它的體內就已經被種下了死夜草,而且它本人還很清楚這一點?

也就是說——這頭龍是心甘情願用自身的血肉來為死夜草提供完美的生長環境,又或者說……是有人強行把它當成了種植死夜草的土壤?

——就像將龍頭鎖住並圈養一樣。

二者的意義截然不同,代表了完全不同的意義,確認這一點很重要……

腦海中迅速閃過無數念頭,死夜草的效用也開始發揮。

白墨眼前一黑,意識猶如融入水中的鹽,一點點稀釋散開,心跳也逐漸放緩,頻率降到最低,微弱得可怕,好像真正的死尸一般。

要不是楊依依仔細探查,察覺到他的呼吸還未停止,恐怕早就慌了神了。

而正如白墨告訴楊依依的那樣,服用死夜草的後果是「在痛苦中消失」,他此刻的確忍受著強烈的痛苦。

這種痛苦足以撕裂意識,讓人如墜永夜,忍受孤獨,一旦忍受不住,服用者的意識將會被抹除大半,自身的存在同樣如此,直到被世人永久遺忘。

據說死夜草的種子來自地獄,極其稀有,培育更是難上加難,最開始是由一位可怕的存在以血灌既而來,因此才會帶有這種涉及規則的可怕負面力量。

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或許就是被重要的人永久的遺忘吧。

當然,如果能忍受死夜草的侵蝕,那麼這種「消亡」便會轉化為另一種力量。

據白墨所知,曾經似乎就有人試圖通過死夜草來隱匿自身的存在,以此達到躲避災厄的目的——譬如逃離那場戰爭。

只是因為成功了的人會被世界遺忘,直到再相見時才會被想起來,因此白墨也不知道那些人成功了沒有,甚至到底有沒有這麼一群人都不清楚。

那將是歷史中的一片空白。

不過這樣的存在往往都具備著極其可怕的實力,也不知道是否存活到了今天,如果存活至今,出現時倒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而白墨之所以服食死夜草,當然不是為了通過它來抹除自身的存在痕跡,以此來避開眼前這場危機,而是為了恢復自身的部分力量。

死夜草的能力和他本身「無」的力量尤為契合,一旦能挖掘出其中的聯系,他干枯的力量就會如同受到泉水的灌既一般,重新煥發生機——這是白墨那位朋友曾經提出的猜想。

那家伙平時除了熱衷于研究植物之外,閑暇之余就喜歡研究他,做出過各種糟糕的假設。

忍受痛苦和孤獨對于白墨而言並不是什麼難事,因此他不懼怕死夜草的影響,畢竟他一直以來都是這麼走過來的。

不過想要尋求無的力量和死夜草之間的聯系的話……這就有些困難了,畢竟這種事他從未嘗試過。

而且白墨總感覺四葉草的出現就好像瞌睡了有人送枕頭,似乎是早就安排好了,那麼是不是意味著……有人正期待著他無的那部分力量恢復,甚至這一切就是‘那家伙’乃至于‘那群家伙’安排的呢?

……既然如此,他為什麼要遂了別人的願?

死夜草帶來的疼痛不同于一般的疼痛,它就如同最鋒利的水刀一般,在切割著你的意識的同時,還會不斷將意識進行稀釋,所有記憶變得模湖,讓你逐漸遺忘自己是誰。

這也是從世界上消失的第一步。

一般而言,昏迷和失去意識是應對痛苦最簡單的方式之一,然而死夜草帶來的這種痛苦卻不會隨著意識的模湖而減輕,相反,它只會越來越重——

好比凌遲。

你的血肉越疏散,痛苦反而越發增加。

而當你渾身赤果果只剩下一副骨架的時候,那你將在最可怕的痛苦中沉淪,直到被世人,被世界所遺忘。

而這種時候,除了自身意識的要足夠強大之外,還需要外物的輔助。

龍肉便是最佳的輔助藥物之一。

龍的肉身之強大舉世聞名,無論是強度還是恢復能力都是數一數二的存在,而食用龍肉之後,不說長生不老,延年益壽的效果肯定是有的。

龍肉屬陽,恰好和死夜草的陰性相沖,而且有一定的勘破虛妄的效用,對肉身和意識都能起到恢復作用。

只不過龍肉的性質太烈,直接服用過猶不及,而且說不定會直接攪亂死夜草的效用,因此失去大部分營養的龍肉粉末反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每次服用少許,只到勉強能中和死夜草的程度就好,這樣既能對服用者的意識起到保護作用,也不會攪亂死夜草的藥效,一切依舊由服用者的意志力來決定。

這也是白墨為什麼會囑咐楊依依,只有當看到自己的眼楮變黑時再給自己喂龍肉齏粉的原因。

在白墨忍受著痛苦的時候,守在他身邊的楊依依的心情可謂是相當復雜。

她怎麼都沒想到,自己的假符咒賣的好好的,也不知道怎麼就突然來這里幫人「料理後事」,而且這個人還偏偏是害得她落得如此下場的罪魁禍首,一個相當討厭的角色。

心中默默嘆息一聲,楊依依不時看遠處閉眼的無欲一眼,隨時準備掏出符咒跑路,生怕他突然醒來。

她的心中早就做好決定,無欲那麼可怕,一旦這家伙醒來她就立即逃離,絕管這家伙的死活,免得拖自己的後腿。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白墨的氣息雖然微弱,好幾次都像是死了一樣,好在始終沒有真正停息。

楊依依心中不滿,卻牢牢注意著白墨‘死不瞑目’的眼楮,一旦對方眼中出現濃郁的黑色,她就會小心的將龍肉粉末倒入他的口中,直到黑色剛好消失為止。

不過有一說一,這麼一個睜大眼楮無法動彈的「死不瞑目」之人,倒東西進去之後嘴巴居然還能自己咀嚼,這副樣子看起來驚悚之余,倒也還挺好笑的。

楊依依將手在白墨眼前揮了揮,後者毫無反應。

見狀,她又又輕輕彈了對方腦門兩下,見其依舊沒有反應,力氣不由加大了幾分,心中惡狠狠的想道,這幾個腦瓜崩就當為自己出口惡氣。

不過她始終注意著分寸,力度很輕,並沒有太過分,因為不清楚這樣是否會影響白墨,一不留神害了對方就不好了。

就這樣,簡單的報復了幾下,她很快收起玩心,默默的等待起來。

不多時,白墨的半個再次被一片濃郁的黑色所佔據,她連忙把龍肉粉末喂下,直到黑色褪去才松了一口氣。

「也不知道這家伙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可別死了……」

她微微皺眉。

……

既然不打算遂了某些人的願去恢復無的力量,那麼白墨自然只能恢復身上的另一份力量,而對此他已經有自己的辦法——

他曾經在沉睡時陰差陽錯的前往過埋棺地一次,至今也還記得那種感覺,如今倒是可以借助這種微妙的狀態嘗試一下。

況且埋棺地的情況他頗為在意,如今神明和地獄只怕狗腦子都打出來了,只怕暫時無暇分神關注其它事情,埋棺地應該不會暴露,這倒是一個不錯的機會。

白墨略微回憶了一下,當初他之所以會被拉扯到埋棺地,是因為在夏雨希的門前遭到了某種詛咒。

印象中那是一具會留下泥腳印的尸體,腳印泥巴都是幌子,只要有人听到三長兩短的敲門聲,似乎就會被拉入埋棺地之中,被關進一副棺材里。

一旦死在那地方,便會迎來真正的死亡。

「詛咒嗎……」

死夜草帶來的疼痛正在將白墨的意識一點點撕碎,目之所及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深沉黑暗,時間和空間在這里都沒有概念,彷佛過去了一瞬間,有彷佛過去了無數年。

白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他一直孤身一人,連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只能默默忍受著這種猶如凌遲般的可怕酷刑。

死夜草不愧是死夜草。

即便堅強如白墨,也不能保證自己能在種沉淪之中永遠不會迷失。

然而即便痛苦異常,他依舊保持著清醒,黑暗中留有一粒指引所有意識到火種,他非但沒有沉淪下去,反而還能操控這種奇異狀態,強忍著劇痛,開始回憶並模彷當初被拉入埋棺地之中的感覺——

他在還原那種詛咒。

作為最可怕的禁忌,少有人知道,白墨腳下黑色的陰影,便是背負詛咒的的陰晦之物,極為可怕。

有時候想想,與渾身散發著光輝的神明相比,他看起來或許的確更像是個不折不扣的邪惡之人吧。

白墨暗自一笑。

黑暗中沒有時間流逝的概念,他不知道等了多久,一直在努力接近那種感覺,而痛苦也一直在持續。

分明他已經契合了死夜草的力量,只要願意,隨時都可以將其吸收,當做點燃「無之力」的火種,從而恢復無的力量。

可他並沒有那麼做。

無的力量並不穩定,也不完全屬于白墨自己,否則早在當初與命運之神戰斗的時候,他就會毫不保留的施展這種力量。

況且……

哪怕只有一絲的可能,他也不會走別人為自己安排的道路。

在這樣的堅持下,死夜草的力量化作水刀,一寸寸切割著「血肉」,他的意識似乎真正成為了一具被完全削掉血肉凌遲處死的骨架,毫無保護。

死夜草的每一輪傾軋所帶來的痛苦都深入骨髓,彷佛能讓靈魂顫栗。

無邊無際的黑暗逐漸收縮,變成一個剛好將白墨困住的黑色圓球,他連身體都無法舒張,在孤獨的同時徹底失去了自由。

時間彷佛完全停滯。

沒有時間,沒有空間,只有孤獨。

這樣的折磨足夠讓任何人瘋狂。

龍月復之中,楊依依看著白墨被黑色完全填充的眼楮,以及他不停顫抖的身體,握緊了瓶子,臉上浮現出濃濃的擔憂。

連龍肉粉末都不管用了嗎……

就在她六神無主之際

突然,白墨眼中的黑色緩緩退去,臉上痛苦的神情也松弛下來。

與此同時,白墨的意識之中,包裹他的黑色圓球緩緩消散,一條黑暗的小路毫無征兆的出現在他眼前。

他心情舒展,知道自己成功了,不再猶豫,直接踏上了小路。

白墨當然記得這條路——

那是一段很長很長的幽深小路,一眼望不到頭,前方漆黑一片,所有光芒像是都被吞噬。

小路兩邊站著兩排人,一個接一個,肩膀緊挨著肩膀,猶如一道人牆,隨著小路一起向黑暗中延伸,皆是神色麻木,猶如冰冷的尸體。

白墨緩緩走在這條小路上,每移動一步,那些人的脖子便會跟著扭動一寸,動作僵硬至極,視線始終停留在他身上。

……和之前因為詛咒入夢,第一次走上這條路的感覺如出一轍。

當他回過頭,身後果然已經沒有退路了。

剛剛走過的地方猶如被人憑空抹除,兩排人影也消失不見,只余下兩排密密麻麻的無名墓碑,懸空而立,莫名有些蒼涼。

沒有退路,他就只能不斷向前,走進前方那片不可知的黑暗當中。

隱約間,他像是听到了什麼聲音,十分嘈雜,有哭喊聲,有吟唱聲,竊竊私語的議論聲,不堪入耳咒罵聲,以及無比淒厲的慘叫聲。

所有的聲音都來自兩邊,似乎就出自那群如同尸體一般的家伙們口中,但他們分明沒有開過口。

一切都和之前一樣。

白墨什麼都看不到,但腦海再次映射出一個模湖的畫面。

那是一派斷壁殘垣的景象,地上躺著數不清的尸體,大多殘缺不全,怒目圓睜,似乎死不瞑目。

漫山遍野都是望不盡的紅,血與火交融,整個畫面不斷浮動,猶如舊景的重現。

白墨無動于衷。

哪怕已經蘇醒,可他依舊有些事記不清,但這並不影響他的判斷——

只用繼續走下去就好了。

他就這樣不管不顧的走著,沒有任何情緒,冷漠至極,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

無論慘叫聲如何淒厲,無論畫面多麼慘烈,他始終沒有停下腳步,只是不斷往黑暗里走,往那條不知通往何處的小路上走去。

漸漸的,也不知過了多久。

所有的慘叫聲消失,兩邊的墓碑也不見了。

空氣靜得可怕,那些無辜慘死的尸體盡數隱匿不見,但似乎並沒有消失,而是正躲在暗處偷偷看著他。

一片死寂當中,前方的黑暗中突然多了幾分光亮,白墨神色悵然,腳步卻不由自主加快了幾分。

道路漸寬,他停下腳步,似是有些恍忽。

和上一次一樣。

他先是听到了一陣歡聲笑語聲,隨即便看到了一個華麗的白色戲台。

戲台下方擺著一張張紅色圓桌,地毯是紅的,椅子也是紅的,看上去和婚慶現場一樣,十分喜慶。

可整個戲台卻呈現出一種異樣的白,幕布垂落,猶如一塊巨大的裹尸布,擋住了最殘酷的那副畫面。

這一次他沒有任何遲疑,徑直走到戲台前,狠狠拉開了幕布。

幕布之後空空如也。

白墨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既沒有松了一口氣的喜悅,也沒有預料中的悲傷。

或許是他表現的太急切的緣故,下一秒,戲台轟然破碎,他的眼前再次一片漆黑。

鼻尖傳來難聞的臭味,抬起手,觸踫到的是冰冷而堅硬的木板——

是棺材。

白墨知道,他成功來到了埋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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