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翔離開後吳總帶著陸凱去icu又看了一眼患者。
患者麻醉清醒，生命體征趨于平穩，尿袋里引出澹紅色血性液，還算是順暢，血也不多，沒什麼問題。
吳總開開心心的回病區，路上哼著小曲。
「吳總，你今天怎麼這麼開心。」
陸凱沒跟著上手術，不知道術中發生了什麼。
吳總也沒解釋，笑吟吟的回到醫生辦公室坐下，翹起二郎腿。
「陸凱，今天的搶救你沒上，真是可惜了。話說啊，前幾天跟你講的事兒你听進去了麼？」
「什麼事兒？」陸凱一怔。
吳總瞥了他一眼，「以後你干什麼，不是給你一個建議，去當陪檢麼，好听點，叫陪檢師。」
「……」小胖子有些為難，兩根食指頂頂頂。
「有啥就說啥，看你那樣子。」吳總道，「你趕緊說，別跟沒拉干淨似的。」
「吳總，我來的第一天听王大校說咱醫生是越老越吃香，上限不高但是下限特別高。」
「別听王大校瞎扯。」吳總鄙夷道，「他是看的明白，早都躺平了。要不然為什麼說死都不帶組，非要和墨教授一組。」
「是為了出去做手術？」
「當然。」吳總道，「咱們基本工資太少，掙錢都要靠績效工資。啥是績效我問你。」
「看的患者越多就越掙錢。」陸凱回答道。
「當醫生的，你能盼著患者生病？」
一個又一個的問題把陸凱逼到了死角。
「王大校是這輩子沒什麼盼頭，前期的沉默成本太多也沒法轉行，就去男科醫院做點手術掙些錢。」
「可是……醫生越老越值錢我從小就听人說。」
「拼夕夕提現，最早多容易。」吳總撇嘴，「那時候是時代的紅利，王大校他們年輕的時候醫生少，動手機會多，到了四五十歲熬資歷也夠了。」
「可你看現在呢。」
「拉幾十號人都砍不出來個現金，提現800屬于望山跑死馬。這件事是我很早就琢磨明白的，要不是遇到了劉主任，我估計我早都去當陪檢師了。」
「啊！」陸凱毫無意義的啊了一聲。
吳總看他沒明白自己的意思，坐直，認真說道，「你和吉翔是一起來的，放在古代這叫同窗同庚同讀，鐵的不能再鐵的關系。」
「吉翔？」
「多跟著吉翔混，看見盧剛盧主任了沒？」
「看見了。」陸凱雖然疑惑，還是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
吳總笑了笑，他覺得說話說到這里已經夠了。
「吳總，你再多說點，我還沒繞過來。」陸凱知道面對人生大事必須謹慎，他還很迷茫，加上臉皮厚、和吳總也熟，便繼續追問。
「醫院、醫生在國內屬于擦邊球行業。」
「哈哈哈，你看你說的，我馬上想起了椰樹。」陸凱的臉上露出男人都懂的笑。
「又沒讓你從小喝到大。」吳總嘿嘿一笑，隨後又嚴肅起來，「我說的擦邊球不是你理解的意思，嚴肅點啊我跟你講。」
「吳總你說。」
「行政上覺得是公益行業，國家給發錢。但國家發的錢到了地方就被不斷截留。或者國家只說發錢，下個行政命令，地方也沒錢啊，就層層克扣。
咱們能拿到國家補助的30%就已經很好了，基本都在15-25%晃蕩。」
「沒人管麼？」
吳總鄙夷的看了一眼陸凱。
「至于招人，咱機關樓的那些大爺們是肯定不會多招的，憑啥分資本家的利潤，對吧。」
「他們好像拿平均獎。」
「平均個屁！績效前三科室的平均獎，職位還有其他系數，平均就是騙人的！」吳總氣憤說道。
「哦哦哦，吳總你繼續說。」
「醫生再苦再累，只要有口飯吃就不會跳槽，除非真的賣給私企了。」吳總道，「隔壁省的那個煤大戶的礦總院以前多牛逼，比咱附二院差點但差不多，技術水平也高。賣了之後該走的都……」
吳總瞬間意識到自己說跑題了，把話題拉回來。
「出去就好？天下烏鴉一般黑，除非你找個編制出門診，一直熬到退休。」
「哦哦哦。」
陸凱畢竟年輕，熬到退休這種話王大校會很理解，但陸凱還有少年心氣。
「趁著年輕、在醫院有機會接觸人脈，你可以多積累一下。咱附二院，雖然談不上國家級的強，但省內還是屈指可數的。
這都是人脈。你們縣長家的親戚生病，要是你帶著去帝都，老盧給你臉要個單間，夠你回去吹一輩子的。」
陸凱眼楮一亮，點了點頭。
「來咱們附二院規培、實習的醫生多了去了，至少六成都不當醫生。」吳總道，「所以我的建議你慎重考慮一下。」
「吳總，我哪知道什麼深淺，你直接說，我回頭琢磨。」
「畢業回家，能找工作是最好的，然後給領導送禮出來進修。」
「進修有時間的啊。」
「我當年在華西，遇到了一個老進修醫生。人家在華西工作了十幾年，身份就是進修醫生！」
「！！」
「這里面的事兒多著呢，看你能不能做到。」吳總道，「你以為你們縣里面沒人想在外面留條路？到時候你都未必在附二院進修，直接去帝都都有可能，甚至……」
吳總頓了一下，把下一句跟著吉翔干的話給咽了回去。
說著說著，吳總都想自己去干了，要不是劉主任一直對自己知人善任實在走不了的話。
「我想一想的。」陸凱低頭，努力把吳總講給自己的話記下來。
「都無所謂，反正不管怎麼樣到時候你找我去做手術我肯定去。」吳總笑呵呵的說道。
……
……
那家熟悉的餐廳里，唐嫣正在和她的老板匯報工作。
一個月十萬塊錢，唐嫣樂在其中。只要跟著吉翔做手術就行，唐嫣實在想不出來還有什麼工作比這份工作更舒心。
雖然吉翔手術很多，而且有一部分是介入手術，但吉翔不要器械護士進去跟著吃線，自己站外面等著就行。
輕松的很，甚至唐嫣覺得這錢自己拿的心里有愧。
所以馮雨晴一叫她，她就屁顛屁顛出來，毫不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