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主任請幾人坐下，凌天對敷衍這面的主任毫無興趣，直接問了吉翔幾個問題。
問題也很直白，就像是凌天剛說的那樣——開門見山，一點都不含蓄。
吉翔雖然不是很喜歡這人，壓迫感太強，傲氣滿滿，吉翔總想著要懟他兩句。
但卻技術上的事情卻沒有隱瞞，吉翔一五一十的給出自己的理解。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劉主任雖然不知道兩人在說什麼，但他明白這種坐而論道的模式自己的水平夠不到。
看樣子自己並沒有高估吉翔，甚至無論怎麼「高估」，最後還是看低了這個小規培生——這就是事實真相！
兩人聊了將近一個小時，到後來說的一些內容連丁一凡都不理解。
凌天看吉翔的目光愈發友善、溫和，最後他站起來，認真嚴肅看著吉翔。
「小吉醫生，我代表我家老板邀請你來魔都肝膽工作。」凌天很認真的說道。
「……」
「……」
趙祥明和劉主任全都愣住。
丁一凡面帶微笑，可笑容背後卻有幾分不自在。
「我還是規培生。」吉翔怔了一下。
「這都不是問題。」凌天伸出手。
他相信，沒人會拒絕。
吉翔總覺得哪里不對，他看著凌天的眼楮，閱讀對方的情緒。
對方是真誠邀約，應該沒什麼虛假。
可吉翔就是覺得哪里不對。
他屏氣凝神，進入系統空間。
「老師！」吉翔進來後匆匆說道。
「怎麼了？」
「魔都肝膽醫院的凌天教授說代表他的老板邀請我去那面。」吉翔簡短截說。
「你怎麼想？」系統NPC似乎早就預料到要發生什麼事兒，他笑眯眯的看著吉翔問道。
「按說對方是國內分類醫療領域數一數二厲害的人物，我應該去。」吉翔皺眉，「可是老師，我總覺得哪里不對，可又說不清哪里不對。」
系統NPC和藹慈祥的看著吉翔，並沒說話。
「老師，我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不知道。」系統NPC笑道。
吉翔的感覺清楚告訴他系統NPC在說謊。
今天的事情相當古怪，連系統NPC都不說實話。
「老師！」吉翔認真看著對面那種滿是皺褶、無盡滄桑的臉。
系統NPC背手弓腰，昔日里那個脾氣火爆、趕上搶救就要罵人的中年醫生已經老去，看著沒有絲毫銳氣。
像極了一個看孫子的老頭。
「這件事情你自己去想。」系統NPC緩緩說道。
「老師，您給我一個建議。」吉翔很雞賊的說道。
「建議？」
「您給個建議，我這麼年輕，什麼都不懂啊。」
「先不答應，去那面看一眼後你再隨心的做選擇。」系統NPC道。
「我去那面，也有任務麼？」吉翔小心翼翼的試探道。
「有，放心。」系統NPC說道。
雖然系統NPC說話的語氣、表情和平時沒什麼區別，但吉翔就是覺得哪里不對。
這種感覺極差。
但系統NPC已經給了建議，再加上允諾系統還在，不會莫名消失，吉翔沒了後顧之憂。
他從系統空間里出來，見凌天伸出手，也微微一笑，伸手、躬身。
「凌老師，您太客氣了。」
「以後不能叫老師嘍。」凌天聳肩一笑。
「您說的事情我暫時不能答應，麻煩您問一下，我能不能先去看一眼？」吉翔握著凌天的手問道。
「嗯？」凌天有些驚訝。
即便對方只是一個實習生，也不該拒絕自己的邀約。
國內頂級的大老招募，腦子沒毛病的話肯定會同意。就算是腦子有毛病，都得瞬間治好才對。
但凌天的驚訝一閃而逝，他隨後點了點頭，「等你。」
說著，他左手拍了拍右手握著的吉翔的手背，以示親切。
凌天也干脆，說完後直接就走，壓根不多說什麼。
劉主任帶著吉翔把他們送進電梯，電梯門關閉的一瞬間，劉主任拍了拍吉翔的肩膀，嘆了口氣。
「主任。」
「跟我來。」劉主任低著頭，默默往辦公室走，看樣子有什麼話要和吉翔說。
吉翔則在一遍一遍搜索自己的內心，想要找出那種怪異的感覺來自何方。
兩人各懷心事，一路無語。
進了辦公室，劉主任道，「坐吧，小吉。」
「主任，您要說什麼？」
「小吉，其實我很好奇。」劉主任頓了一下，「不是覬覦你的隱私，你也不用回答，我就是感慨一下。顧老，也表達了對你的欣賞。介入科那位，也一樣。」
「要說是金子總會發光這話真是不假，你來附二院多久，半個月吧。」
「嗯。」吉翔點了點頭。
「就這，技術好，運氣也是真好！」劉主任感慨，「不問你技術為什麼那麼強，我沒那麼討厭。」
「小吉，我跟你講點事兒。」
「主任，您說。」
「不說科里面的事兒，也不說技術上的，咱聊點風月。」劉主任笑眯眯的說道，「前幾年，有一個明星結婚，要把伴娘扔進水里，那事兒你知道麼？」
「知道，被佳玲給攔下來了。」吉翔記得這件事情。
「你知道他們為什麼不扔佳玲麼？」
「胖，不好看，幾個狗日的經挑軟柿子捏。」吉翔很坦然的回答道。
「軟柿子，這句話對，話說那誰的柿子可不小。」
吉翔錯愕，劉主任怎麼跟自己一個小規培生說話這麼隨意，就像是酒桌上跟多年的老友談論那些見不得人的事兒一樣。
「哈哈哈，言歸正傳。」劉主任打了一個哈哈，但是他的表情中毫無笑意，「我問你，什麼是軟柿子？」
吉翔不知道劉主任是在開車還是開車，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佳玲的老師你知道是誰，人家什麼身份地位。」劉主任認真說道，「曲協、文聯、全國藝術團，還有民盟之類的身份加持。」
「人家老師……這麼講，約等于副部級。」
吉翔笑了，劉主任對自己是真心不錯。
「那幾個色痞子敢動佳玲？開玩笑。你知道老郭為啥在窮途末路的時候非要拜師在侯家？是老郭相聲說的不好，去學經驗、學本事？」
「不是。」
「你看麼，你這不是都知道。」劉主任淳淳教誨，語重心長，「小吉，咱先不說你，只說老郭。老侯那時候能教老郭什麼？老郭已經成材了，只不過要用他的身份。」
「老侯呢，門下沒有人，也要老郭繼往開來。」
「這是相互之間都有好處的事兒，老哥哥我勸你一句。」
吉翔無語，劉主任竟然都說出老哥哥這種話。
「你是天才，我雖然沒見過，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麼？」劉主任道，「愛因斯坦牛不？二十多歲，諾貝爾獎都只敢頒發給他最微不足道的一項研究。」
「但我看，他最牛的地兒在于這些都是用腦子想出來的，一分錢都沒花。」
「和這種曠世大牛相比，你這種我也能接受。」
「……」吉翔嘆了口氣，「我舅姥爺的偶像就是愛因斯坦。」
「你舅姥爺……」劉主任的話頭被吉翔打斷，順勢想要問吉翔的舅姥爺，但覺得沒什麼意義，深深的看了吉翔一眼。
「小吉啊，你這種天才本來就不應該留在附二院。」劉主任道，「留在這面有什麼好？為了大比武的那個記錄？還是為了治病救人？在哪不是治病救人，你說呢。」
吉翔默默的听著，心里面還在琢磨自己的那種莫名感覺從何而來。
「話說回來，你是天才不假，但千里馬也要伯樂。你技術強，看一遍就會，而且還能青出于藍，這都是天賦、是本事。去魔都吧，別琢磨著人家能教你什麼，你自己的手藝就夠用。」
「去了，相互之間都有好處。就像是老侯去世，老郭多多少少還為他說了點公道話。」
「什麼老師必須教學生東西，那都是小年輕的錯誤認知，你也別恃才傲物。人家老先生門路寬廣，過幾年隨手給你申請個國家一級自然科學基金不比啥都強。
至于杰青之類的我也不懂，距離太遠。不過該有的好處都會有，你放心。」
「你也別說自己還是規培生，規矩麼，就那麼回事，看你夠不夠強。先讀研，再讀博，要還有規矩。老人家不想犯嫌的話送你去美國、日本留學，不到三十就能自己支起一片天。」
「主任，謝謝。」
吉翔站起來，恭恭敬敬的給劉主任鞠了個躬。
「你可別，鞠躬這事兒我最討厭，就像跟遺體告別似的。」劉主任哈哈一笑，「聯系著那面，去參觀，然後直接拜師。我不知道規矩，要是我回到少年時，有你這機會……」
「您會怎麼做？」吉翔問道。
「找人多的地兒跪下就磕頭，直接把師徒關系釘死。」劉主任笑道，「江湖可不光是打打殺殺，還是人情世故。要說這學術界一直發展不起來，主要都在這兒。可咱是俗人，不能免俗。」
學術……吉翔忽然想起來系統NPC說的油田糖尿病研究的那件事。
但很明顯，劉主任對人情世故更感興趣。
吉翔沒有鄙視劉主任的意思，系統NPC交給自己的「無解」任務，劉主任打個電話就解決了，這就是人情世故。
刀分在誰手里，怎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