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我再跟你說一下。」醫生一臉凝重，「超聲波體外碎石一個位置最多能碎三次，間隔最好在兩周。你現在兩次碎石間隔時間太短，很容易……」
的確，吉翔知道，這些都是書上寫的。
理論上2cm以下的結石都可以通過超聲波碎石進行治療，但有著各種限制。
超聲波碎石相對于激光碎石最大的好處是——便宜。
千把塊錢和萬把塊錢差了一個幾何數級。
「醫生，您放心。」小男生誠懇的說道，「再做一次，肯定好，肯定好。」
他像是安慰醫生，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醫生也很無奈，深深的看了一眼小男生，開始啟動機器。
有個水囊抵住左邊後腰，用超聲波擊打。
碎石的時候很像做理療，沒什麼痛感，期間醫生調整了幾次位置，半小時後告知初震結束。
等小男生下來，醫生告訴他這兩天多休息，多喝水，如發生血尿，屬于正常現象。
如疼痛不能忍受，到醫院來處置。
這都是常規，無論是吉翔還是小男生都懂。
出了醫院，小男生開始大量飲水。
輔導員在一邊愁苦的看著他，即便輔導員不知道他有多疼，可看到鮮紅的血尿時也覺得膽寒。
「小吉同學，要不……咱們去附二院看看吧。沒錢的話我可以想辦法，和院里申請。」輔導員忍耐不住，小聲說道。
小男生的衣服被冷汗打透，臉色蒼白，氣喘吁吁。
但他還是堅決的說道，「導員，我就快好了，就快好了。」
輔導員嘆了口氣，沒有繼續勸說。
過了將近一個小時，小男生排了一次血尿。
看見尿出來的顏色鮮紅，他沒有害怕，反而有些開心，似乎隨著血尿那些石頭能順利排出去。
可是疼痛根本沒緩解，腰部一陣一陣的絞痛傳來，宛如刀割。
別說是那小男生，即便是第三者視角的吉翔都差點被疼暈過去。
這次體驗極差，比上次腎結石的感受還要差。
半個小時後，小男生幾乎已經休克，他癱軟的坐在地上，再也沒力氣折騰。
「小吉同學，你感覺怎麼樣？」
「還是疼。」小男生的聲音已經沙啞，雖然只說了三個字，卻用盡全身力氣。
「還是帶你去附二院吧，學校有補助金，也可以去眾籌。」
「導員，我應該沒事。」小男生倔強，他的心情相當復雜。
吉翔品咂著，百味陳雜。
輔導員拗不過小男生，加上申請費用相當麻煩，還未必能有用。至于眾籌……光是那些「工作人員」的提成就受不了。
之前有一個同學用眾籌，發現變成了一只羊，被薅了無數的羊毛下來。病沒看利索，中間商倒是吃的五飽六飽。
小男生說的肯定，輔導員也沒經歷過類似的事兒，只能順著他的意見再去找區醫院的醫生。
反復哀求，做碎石，大量飲水、蹦跳。
一天之內碎石4次。
終于，小男生在最後一次碎石後惡心，劇烈嘔吐。區醫院的醫生下意識的模了一下他的頭，把他嚇了一跳。
額頭發燙，不知什麼時候小男生已經開始高燒。
他再也不敢做碎石，甚至大發雷霆，把小男生攆走。
臨走的時候，他和輔導員語重心長的說了很多，叮囑輔導員一定抓緊時間帶他去附二院。
吉翔雖然是旁觀者模式，卻依舊能感受到疼痛以及無力感。
折騰了一天，吉翔都快暈厥過去，但小男生還在哀求輔導員再來一次。
他在拼，或許再來一次，那塊可惡的石頭就會被擊碎，然後順著尿道掉出來。
也不知道那小男生身體里為什麼蘊含著如此大的能量，吉翔在他暈死的一瞬間，回到系統。
……
……
「老師。」吉翔用手模了一下衣服。
衣服干爽，不再像是從水里撈出來似的，濕 的粘在身上，難受的很。
「嗯，回來了。」系統NPC背手弓腰，澹澹說道。
「老師……」吉翔有無數的話想要問，可是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這次感同身受的內容他很迷茫，完全不知道小男生為什麼要那麼做。
「這也是創造這套系統的目的。」系統NPC認真看著吉翔，「你家境不錯，所以很多事情無法理解。人麼，只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去理解整個世界，所有人都一樣。」
「所謂決定腦袋，剛一听覺得這話無厘頭，但經歷的多了你會知道這才是至理名言。」
吉翔靜靜的听著，他感覺這里面有什麼大秘密。
「我只是一名醫生，我那時候醫患糾紛已經很嚴重了，兩者被挑唆對立，戾氣十足。」
「我想要找到一個解決的辦法。但你也知道，普通人根本沒辦法解決這種社會問題。」
「是醫療保險沒錢的事兒麼？」吉翔問道。
「是，但也不是。」系統NPC道，「中間有很多復雜的理解，等你做了足夠的感同身受的體驗就明白了。」
吉翔豎起耳朵，要听系統NPC繼續說。
可是系統NPC卻停住，句僂的腰又彎了幾分，似乎上面壓著一座大山。
「老師，您要說的是什麼意思？」吉翔小心的追問道。
「小吉醫生，你說……」系統NPC說了半句話，嘆了口氣，「不嗦，我的學生們都說我願意灌輸三觀，著實很嗦煩人。」
「沒呀，我覺得挺好的。站得高，看得遠，高屋建瓴麼。」吉翔笑道。
「總之呢，我和周從文他們商量了很多年，最後技術突破，才有了這套系統。且先搜集著數據……」
「數據？老師，您還沒說怎麼解決醫療糾紛的問題。」
吉翔回憶起腎自截的那次感同身受的體驗，他清楚的知道一些矛盾的來源。
「想要解決這個問題，就是消滅醫生這個職業。」系統NPC說著，微微一笑。
吉翔詫異。
「不提這個。」系統NPC揮了揮手，「問你一個問題。」
「老師，您請講。」
「這個年輕的患者因為治療費用的原因不肯接受適合的手術術式。」系統NPC澹澹說道，「那麼，換你是主治醫生，你該怎麼解決這個問題呢？」
吉翔毫不猶豫，直接回答道，「老師，我找我媽要點錢，1-3萬，應該不是問題。」
系統NPC笑了笑，看吉翔的目光里帶著幾分戲謔。
「那我問你，其他沒有錢治療的患者呢？比如說，腫瘤患者適合做重離子撞擊定向放療，一次費用幾百萬，還要提前預約，你想怎麼辦？」
「……」
「天下那麼多沒有足夠治療費用的患者，你準備怎麼辦。」
「……」
「即便是有足夠的基礎治療費用，患者和患者家屬也想著世界、人類科技最頂級的治療，這個問題你想怎麼解決？」
「……」
「這是臨床經驗的一部分。」系統NPC道，「不是系統任務，是我交給你的任務。」
吉翔有些迷茫。
「去看看怎麼把這件事情解決。」系統NPC忽然很頑皮的笑了一下，「雖然不是系統任務，但我有一定的權限，給你一個獎勵。」
「嘿嘿，老師，不用。」吉翔見系統NPC心情好，他的心情也好了起來，「可是這件事情是無解的啊。」
「無解麼？」系統NPC搖了搖頭，「範圍擴大，肯定無解。但要是在一定範圍內，通過靈活的手段還是可以解決的。具體解決方式，你去研究。」
「我給他交住院費？」
「這是一個錯誤的解決辦法。」系統NPC道，「倒也不是不行，但以後呢？所有解決辦法都是相對的，你這個辦法不好。」
系統NPC說的有些拗口，但吉翔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不是系統任務的任務，吉翔沒有眼饞系統NPC到底要給自己什麼獎勵，他比較愁苦要怎麼解決問題。
「準備手術訓練吧。」系統NPC招了招手，「激光碎石的手術只是基礎，操作導絲的基礎。你知道為什麼附二院泌尿外科的醫生操作在你看來有些笨拙麼？」
「操控導絲的確很難。」
「相對的。」系統NPC道，「當年我要開展冠脈介入手術，我的學生們絕大多數都不想吃線。人都一樣，有惰性。能活的好好的，為什麼要做DSA手術吃線呢？」
原來系統NPC也有很多做不到的事情，吉翔微笑。
「先不說這些，我給你搭把手，提升激光碎石的熟練度。」系統NPC和吉翔走進系統手術室，開始了新一次的手術訓練。
吉翔在現實世界里感覺自己碎石水平已經出類拔萃，把吳總唬的一愣一愣的。
可是在系統手術室里卻根本不好用，不管吉翔認為自己的操作如何無暇，系統NPC都能找出問題。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吉翔的手術水平也在飛漲。
……
……
第二天一早，吉翔騎車去醫院上班。
他琢磨了一晚上怎麼解決患者問題的方桉，但吉翔的社會閱歷還是淺薄，這種終極問題他根本不可能有答桉。
來到醫院，走過轉角，還沒進病區大門，就听到吳總怒氣沖沖的聲音傳來，「一天做那麼多次碎石，腎要不要了！不都說盡量給你減免費用，怎麼還不干！」
「別作了，你才幾個歲數，腎里已經有積水，輸尿管也破了，再不好好治療，你這輩子就毀了！」
唉，吉翔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