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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士英和吏部之所以對定遠縣的事兒,選擇從輕發落,那是因為相比較其他九個縣,定遠縣的情況已經算不錯了。

起碼田畝的數量對得上,旱田和水田的比例也不太離譜,桑田更是沒有弄虛作假。

至于收受地主士紳銀子的事兒,在馬士英和各部官員看來,這根本就不算事兒,若非陛下重視,十二名文吏最多也就記過罷了。

加上吳宏又是新科進士,也沒有收受賄賂,馬士英和六部都得賣一份情面給他,這才選擇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沒辦法,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作為神武朝的第一批新科進士,當今天子的門生,誰也不知道陛下對這批新科進士的態度。

若是處罰太過,會不會引起陛下的關注,或者不快?

所以在馬士英和六部官員看來,這樣的處罰無疑是最合適的。

奈何並非所有的知縣都是神武朝的新科進士,相比起吳宏更在意自己的前途和名聲,其他九個知縣,就沒有這般覺悟,或者說是習慣了。

九個知縣幾乎都收了大量的銀子,田地瞞報情況也比較嚴重,不但數目對不上,連桑田都敢弄虛作假。

尤其是其中兩個知縣,竟然明里暗里的指使文吏們敲詐勒索那些士紳地主,借機大肆斂財。

對這些崇禎朝的進士,馬士英可不會有顧慮,為了震懾其他各州縣,全部選擇了嚴辦。

其中七個知縣全部以嚴重失職,罷官革職,負責的吏員則移交刑部受審,從屬干吏一律革職,小吏記過。

另外兩名大肆斂財的知縣,直接以貪污受賄盤剝地方交刑部受審,文吏干吏同樣通通革職,移交刑部,連小吏也全部革職回鄉。

同時將處罰的結果,通報給了南直隸各州縣,並限期半月內重新上報一次,還再次明確表明,到時會一一核查,不得存僥幸心理。

隨著處罰的公文發往各州縣,著實將各州縣的官吏都嚇了一跳,再也不敢抱僥幸心理,現在內閣給了機會,都是紛紛重新整理上報。

哪怕在貪婪的文官,也明白這個時候再徇私舞弊,絕對是頂風作桉,不會有好下場。

「閣老,外面有兩位自稱是宣傳監的女官,拿著太後的懿旨要求見閣老。」

「宣傳監?」

馬士英一愣,這宣傳監是個什麼鬼?他怎麼沒听說過?

不過稍微一想,就猜了個七八,既然叫宣傳監,又拿著太後的懿旨,必定是內廷的一個衙門。

「帶進來吧。」馬士英擺擺手,有太後的懿旨,他就是想擺架子也擺不了。

何況對這宣傳監的職能,他也有些好奇。

來的是董小婉和李香君,雖然兩人一襲宮廷女宮男裝,馬士英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兩女。

顯然以前沒少混跡秦淮河,同時也有些明白在宣傳監的職能了。

「下官宣傳監左監事董婉,右監事李君,見過馬閣老。」

兩女被帶進來後都是趕忙行禮,以前的藝名,也都改了一下。

「呵呵,兩位姑娘不必多禮,請坐吧!」

馬士英笑著擺擺手。

「謝閣老。」兩女都是不卑不亢的坐下。

「兩位竟然是左右監事,那不知這宣傳監的掌印總監是何許人也?」

自己堂堂內閣次輔,將來的文官之首,大明的中興之臣,莫說一個剛成立的宣傳監,哪怕是東西二廠,有事廠督也得親自來吧?

可這宣傳監倒好,竟然只派了兩名監事,那掌印總監實在太目中無人了。

若說這宣傳監的掌印總監,也如皇家銀行總掌櫃那般,是公主王爺打死他都不信。

「還望馬閣老見諒,我宣傳監成立不久,陛下還未正式任命掌印總監,整個衙門也就我和香君妹妹職位最高,品級最高。」

董小婉自然清楚馬士英的意思,趕忙解釋了一句。

「原來如此,那不知兩位有何公干?」

果然,听她這般說,馬士英臉色放緩了一些,然後詢問道。

「好叫閣老知道,我宣傳監的主要職能,便是向天下宣傳朝廷的政令和新政的實時進展,將存在的一些問題廣而告之,以便今後其余各省官吏士紳百姓吸取教訓。」

李香君緩緩解釋道。

當然向百姓宣傳陛下仁德,這最重要的一項她沒有說。

「嗯,原來如此,那不知兩位今日來?」

馬士英點點頭,心說不就是前兩次搞的那一套嗎,無非就是換了個身份。

不過也不得不承認這宣傳監的作用。

「馬閣老,我監剛剛接到陛下的聖諭,要籌辦一家大明皇家邸報,每七日發行一份,內容除了軍事商業,目前主要以新政為主。

我監認為此次內閣核查十縣,能夠起到很好的警示作用,所以想將詳細的過程和涉桉官吏,以及刑部吏部的處罰,全部刊登在邸報上,然後發往其他各省廣而告之,希望閣老能讓各部支持我監…」

董小婉將來意說了出來,其實不單單只是這次核查事件要全部刊登,從新政實施起,各地吏員被主官騙財,各地士紳地主想賄賂吏員作弊,最後偷雞不成蝕把米等等,都要挑一個典型的例子刊登在邸報上。

這樣在將來其他各省實施新政時,有江南的種種教訓在前,各省的吏員地主們便不會在起歪心思被騙,同樣新政推行也將更加容易。

馬士英听完卻是眉頭一皺,顯然不想將這些齷齪的事,廣而告之,弄得天下皆知,讓內閣戶部吏部,顏面盡失。

可兩人又拿著太後的懿旨,明顯是受了陛下的聖諭來的,只得問道︰「那不知你們這宣傳監的皇家邸報,是僅限于官場流通,還是讀書人之間傳閱?」

「皇家邸報乃是面向大明所有人,所有階層,哪怕是不識字的普通百姓,我監也會派出先生前往各村各鎮一一解說。」

李香君微微一笑,像是不知道馬士英想法似的。

馬士英听完是倒吸一口冷氣,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立即就明白自己遠遠低估了這宣傳監的作用,也低估了當今天子的手段。

這宣傳監,分明就是皇帝為了和天下文人,士紳階級爭奪輿論而設的。

可以想象,今後若是這宣傳監真的能將皇帝的意志,時時傳遞給大明所有的人,那將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

歷代文人為了制衡君權,其中最重要的一項手段便是輿論,若是連這點也喪失,那今後君權就將徹底失去制衡。

一想到今後,黑的也能被皇帝說成白的,忠臣也能被皇帝說成奸臣,馬士英背 就是一陣發涼。

「馬閣老,陛下已經授予了宣傳監一切公事知情權,也就是說除了一些個人的私密事,所有的大事小事要事雜事宣傳監都有權利知道,如果涉事官吏拒不配合,將受到東廠處罰。」

見馬士英有些遲疑,兩女對視一眼,便將宣傳監的權利說了出來。

「竟然是陛下的旨意,內閣六部和各級衙門,所有官吏自然遵守,老夫這就以內閣的名義下發通告,將宣傳監的職能和權力進行通告,並嚴令各級衙門,所有官吏必須配合。」

馬士英最終嘆息了一句,也只得緩緩說道。

他知道陛下這是給他留了面子,內閣若不主動配合,恐怕陛下就會直接發布詔書,昭告天下。

「那就多謝馬閣老了,下官告辭!」

兩女也松了口氣,然後起身告辭。

有內閣的這則通告,宣傳監今後去地方收集資料也更方便,更容易。

內閣的這則通告,自然是引起了巨大的反響和轟動,尤其是在官場和讀書人之間。

同樣宣傳監也徹底暴露在了世人眼前,幾乎所有文人都明白這是個什麼部門。

顯然陛下和貴妃娘娘,讓那些名妓向百姓宣傳美名,嘗到了甜頭,不但想擴大力度,還想長期都這麼干,為此專門設立了一個內廷部門負責。

幾乎所有文人都在心里痛罵馬士英坐歪了,是讀書人中的叛徒敗類。

在大家看來,面對皇帝這種遺害萬年的行為,馬士英這個次輔應該冒死直諫,以維護讀書人的整體利益。

本來當今天子就沒了多少制衡,皇權已經遠超漢唐武帝太宗,直逼明太祖。

若是今後連輿論也掌握在了皇帝手中,那當真是想想滅誰的族就滅誰的族,想抄誰的家就抄誰的家,皇權之甚,恐怕連始皇帝都得甘拜下風。

因為哪怕你名氣再大,再是什麼大儒,皇帝也能利用宣傳監,先將你的名聲搞臭,在法辦,最後不但要抄家滅族,還要將其搞得遺臭萬年。

幾乎所有的文人士紳,都前所未有的感受到了來自皇權的壓迫恐慌,沒有了半點安全感。

相比起官紳一體納糧,只是每年給皇帝交九牛一毛的稅,文人士紳們更在乎輿論權,因為這是他們如今唯一制衡皇權的手段。

不過哪怕再憤怒,哪怕再不滿,大家也不敢直接將矛頭對準皇帝和皇權,而是對準了給皇帝辦差的馬士英和一眾閹黨。

于是接下來的日子,整個江南都展開了一場轟轟烈烈討伐閹黨的行動。

馬士英自然是首當其沖,無數的書院學社,甚至家族學堂,門口都紛紛豎立起了馬士英的跪像,進出學子都要朝其吐口唾沫。

一些文采出眾的讀書人,也開始編撰馬士英傳,將馬士英描繪成了史上最奸詐,最無恥的讀書人,並大肆刊印,免費發放。

同時又弄出來了一份奸臣榜,將馬士英和秦檜,楊國忠,趙高等古之大奸臣排在一起,並且還位列榜首。

六部尚書也一個沒落下紛紛上榜,同樣也編撰了他們的許多小傳,記錄的都是丑事惡事。

還將閹黨時期的五虎十彪又弄了出來,只不過改成了六部尚書為六虎,十二位左右侍郎為十二彪。

「千古奸臣馬士英,無恥禽獸,還有何顏面苟活于世?」

「馬家的不孝子孫馬士英,你老祖宗都氣得從棺材板里蹦出來了…」

馬士英的府邸外,一群孩童邊罵邊將臭雞蛋,牛糞等骯髒之物,扔到了大門前,待家丁沖出來後,孩童們又一哄而散,換個地方繼續罵繼續扔,而且還是一批接著一批。

其他各部高官的府邸也都享受到了這種待遇。

五城兵馬司的兵丁,也只得加強巡邏,驅趕來搗亂的孩童,嚴加防備。

即便如此,馬士英也被氣得吐血三升,一病不起。

六部尚書雖然沒病倒,卻也個個心力憔悴,都打算辭官歸鄉了。

導致內閣六部的政務徹底停滯了下來。

張嫣同樣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面對江南所有的文人,詆毀馬士英和六部尚書,手段還如此激烈無恥,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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