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作為紫金城主要建築之一,位于外朝以西,大小房間共六十余。
乃是明初時皇帝日常召見大臣所在地。
然而,此時卻成了臨時倉庫,如菜市場一般。
望著一輛輛馬車,裝載著金銀珠寶及各種物資駛進來,張嫣和周後都是驚得不輕,立即就開始招呼宮女太監卸車。
滿朝皆是貪官,宮里宮外也全是蛀蟲,貪污飄沒幾乎已形成了一種傳統慣例。
為了防止自己的錢糧少損失一些,朱慈烺也是挖空心思,絞盡腦汁。
身為天子,他自不便親臨監督清點,旁人又不放心,不得已便只好讓嬸娘張嫣與母後周婉前來幫忙。
畢竟兩女是絕不會和那些太監宮女同流合污騙他銀子的,她們也無需作甚,只需站在那里,都是一種極大的威懾,讓人不敢隨意下手。
然而事實上,兩女卻親自指揮太監們歸類碼放,又指揮宮女們清點,絲毫不給可乘之機,忙得腳不沾地。
車隊一直從上午運到天黑,才總算運完。
一間間屋子被堆滿,最後六十余間房屋,竟全被裝的滿滿當當。
而直至翌日清晨,才將金銀鹽巴糧食等三種,大致清點出來。
乾清宮。
兩女雖然滿臉疲態,但臉上的震驚與激動之色,卻是怎麼也掩飾不住。
「烺兒,這是剛剛清點出來的賬冊,白銀共計一千五百四十余萬兩,各種糧食約二十余萬石,粗細鹽一百擔。」
周皇後雙手捧著冊子,微微有些顫抖的遞給朱慈烺。
一旁的張嫣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樣無法再保持平時的鳳儀。
也不怪兩人這般失態。
實是這些年來,老朱家太窮了。
張嫣還好一些,崇禎是出了名的死要面子,寧願自己穿補丁龍袍,也從未削減過慈寧宮的用度。
周皇後就比較慘了,堂堂一國之母,竟連像樣的金銀首飾都沒有一件,說出去肯定是沒人會相信的。
當然,兩女之所以如此激動,主要還是一直以來崇禎都為錢糧的事發愁,以至于年紀輕輕便快白了頭。
而崇禎也一直認為局勢之所以敗壞到如今這種地步,就是因為國庫內庫沒錢。
所以在兩女看來,如今有了這麼多錢糧,局勢肯定會慢慢好轉起來。
這叫她們如何不激動?
朱慈烺接過冊子,激動之余倒是並未感到多吃驚。
歷史上,李自成在京城可是足足收刮了好七八千萬兩,其中九成都是從勛貴太監那里刮來的。
這次他幾乎查抄了三成的勛貴,除兩位皇親,其余皆是傳承百年以上勛貴,能得銀一千多萬兩再正常不過。
「母後,嬸娘,這次真是辛苦你們了。」
他知道,選擇讓兩女幫忙清點是對的。
這次漂沒貪污的應該不多。
「不辛苦,能為烺兒和社稷出一份力,母後與嬸娘高興還來不及呢!」
周後說完,張嫣也笑著直點頭。
兩女也確實是這般想的。
「烺兒,除去金銀糧食食鹽,余下物品都還未清點,還得盡快清點出來造冊…」
「母後,其他東西不急在這一時,你們也累了一宿,還是先去歇息,待養足精神,再慢慢清點好了。」
朱慈烺見兩女一副焦急的模樣,笑著說道。
不過也理解她們的心情,畢竟東西沒清點造冊前,丟了什麼鬼都不知道。
「那好吧!」
兩女也沒堅持。
平時養尊處優慣了,昨晚也確實累得不輕。
送走兩女後,朱慈烺便命人將李若鏈王德化等人召了過來。
將零頭四十余萬兩,拿出來賞賜給了這次的辦差人員。
這些銀子放在太監宮女手上,和堆在庫房區別並不大。
等將來局勢穩定後,肯定是要肅貪的,到時還不得通通回到他手里來?
所以是一點都不心疼。
何況如今他已得罪勛貴,文官又靠不住,再不好好籠絡一下錦衣衛和宦官,那就真要成孤家寡人了。
忙完這些事兒後,朱慈烺才前往建極殿。
「陛下駕到!」
一身高喊,驚的一眾勛貴紛紛從夢中醒來,慌忙的起身整理儀態。
為了抄家順利,這些勛貴一直被扣在建極殿內,除了上茅房哪兒也不許去。
「叩見陛下!」
「免禮!」
「眾愛卿,可曾商議出退敵良策?」
朱慈烺心情大好,語氣前所未有的溫和。
「臣等無能,望陛下恕罪!」
眾人趕忙又跪下請罪,心里都是大罵,這小皇帝簡直無恥到了極點。
用這種借口,將他們扣在此處。
「嗯,看來紙上談兵是沒用的,既然如此,那就請眾愛卿隨朕一起去檢驗一下京營的將士們再議吧!」
朱慈烺擺擺手。
隨即就帶著一眾勛貴們直接殺往京營校場。
來到校場時,京營的將士們已經集結完畢。
「兩位國公,這些便是我大明最精銳的京營?
昔日跟隨太祖成祖南征北戰的百勝之師?」
朱慈烺看著校場上那身著破爛軍服,歪七扭八,死氣沉沉站著的軍隊,轉頭不敢置信的盯著英國公等人。
雖然他早有心理準備,心卻依然沉到了谷底。
這些人說是軍隊嘛,卻跟逃難的乞丐差不多,說是乞丐難民嘛,他們手上又都拿著家伙,扛著旗子。
一眾勛貴都是齊齊的低垂著頭,兩位國公更是尷尬的無言以對。
「好吧!那說說現在還有多少兵馬吧?」
「回陛下,京營花名冊上共計十二萬五千…」
「實際上呢?」
「不足兩萬。」面對朱慈烺那冷烈的目光,英國公也只得老實答道。
見陛下臉色黑的嚇人,趕忙又解釋。
「陛下,之所以缺口如此之大,主要還是這些年來不斷外調剿賊,加上去年那場瘟疫…」
「放屁,哪怕就是再瘟疫,再外調,也不至于才剩下這點兵馬吧!何況這些他娘的還算兵嗎?」
「京師城牆周長五十余里,各位覺得憑這區區兩萬不到的殘兵又能守得住嗎?」
朱慈烺終于忍不住咆孝了起來。
勛貴們都是齊刷刷的跪在地上,冷汗直流,任由朱慈烺咆孝發泄。
「京營,乃是我大明的基石,保衛我大明江山的最大底牌,同樣也是保護爾等身家性命,榮華富貴的最大力量。
正因如此,我大明歷代先帝,才將執掌京營的大權交給爾等,就是相信爾等能與我大明休戚與共,子孫後代,共享富貴!」
「可你們是怎麼做的?」
「竟和那些文官一起同流合污,那些文官可以不在乎京營爛到何種程度,你們也可以不在乎嗎?」
「朕告訴你們,爾等這是在自掘墳墓,自取滅亡,屆時闖賊大軍殺到,爾等讓朕拿什麼來抵御?又拿什麼來保證你們的榮華富貴,身家性命?」
「罷了,罷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朕這就遷都南京,重整旗鼓。」
「爾等就留下來迎候闖賊吧,看看到時那李闖與他的百萬泥腿子,是否會繼續厚待爾等!」
最後朱慈烺心灰意冷地揮揮手,轉身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