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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過後,驕陽當空。

澹台府。

時候雖已經幾近數九隆冬,正午的陽光之下,倒也並沒有那麼的寒冷。

「再有幾日,便該下雪了。」

說這話的是澹台溟。

他面前是一桌席,豐盛,精致。

桌子的正對面,坐著的是一個姑娘。

一個驚慌的,膽小的,連面前的碗快都不敢隨意動的姑娘。

她原是跟著泗楊城里最好的戲團學戲的,卻並不知道,除了梨園的功課,還有許許多多的雜事也要他們這班學生一塊去做。

比如今天,要把下個月的戲本送給大主顧——這事兒本來應當是有頭臉的師傅來做,但不知道為什麼,卻居然仍舊交了她去送。

小姑娘踏進澹台府的時候,那往常練功一站能在戲台上站一整天都不累的雙腿,忽然就被這里的肅穆與壓抑激得抖了抖。

隨後她便瞧見了那位總是到延慶樓听戲的大人。

大人這樣的詞,不是什麼人都能撐得起來的。

就如同提起少爺,總是能想起桀驁的紈褲,提起公子,總是能想起溫潤的青年。

小姑娘面前的澹台溟,雖然是應該被稱為澹台公子、澹台少爺的年紀,她卻從未听過有人這樣稱呼他。

于是,不管澹台溟撐不撐得起來,她也只敢叫他澹台大人,也只敢顫顫微微地,將那燙金的精致戲本雙手捧了上去。

他留她吃飯,她也只敢听話地坐下,快子都不敢去動。

「你還在學戲,第幾年了?」

澹台溟不經意地發問。

小姑娘被嚇了一跳,立馬坐得比先前更直︰

「九年了,我是七歲進班子的!」

澹台溟輕輕點了點頭,低頭掃了一眼手中的戲本,面無表情地合上,扔到了旁邊。

小姑娘看著他,只覺得精神壓力有些太重。

就在這莫名高壓的沉默持續時,一個身披黑紅甲胃的士兵急急忙忙地從走廊趕來,在屋子外啪一下單膝跪在地上。

「部尉大人,屬下有急情啟報!」

澹台溟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小姑娘忽然感覺背 一寒。

「說。」

他並沒有看那士兵,只搖動著手中的小酒杯。

士兵應聲站起身來,幾步便走了上來,一臉嚴肅躬身湊到了澹台溟的耳邊。

下一秒,澹台溟手中酒杯的動作停了。

他的表情變得凝重了一些,眉毛微微顫動了一下,忽然抬眼看向面前的小姑娘。

「你回去吧。」

澹台溟說完,那小姑娘立馬露出一副如獲大赦的神情,連連點頭,手忙腳亂地站了起來。

「哦對了,告訴你們龔老板——」

澹台溟看了看被扔在一旁的戲本,停頓了片刻,接著說︰「這本里第三場不必再排了,我不愛听。」

小姑娘連連點頭,身後,兩位士兵已經做出了請的手勢,就此帶她離開了屋子。

人出去了,屋中便只剩下澹台溟和那位報信的士兵。

「消息有幾成把握?」

那士兵立刻微微低頭答道︰「一定為真,是今天天不亮就從西亞的騎士團的探子送出來的。」

澹台溟點了點頭。

國兵司,傷部,功能是刺探情報,責任是保守機密。

如果有了什麼需要提防的風吹草動,在各國都有眼線探子的傷部一定是第一個知道的。

西亞公國,自然也不例外。

而這次回報的消息,卻仍是太過于反常,以至于讓他幾乎不得不再問一遍自己手下對此事的把握。

「西亞教會騎士團即將開往五城地區?」

澹台溟沉吟片刻,閉上眼楮輕輕拍打著自己的腦袋。

「五城……五城……白蘭山……」

西亞與泗蒙邊境的五城,豈不是剛剛才在江寧蘊的監督見證下撤走了教兵?

澹台溟眼光忽然變得銳利了許多,站起身來冷冷道︰

「備馬,進宮。」

——————————

太書閣中,接待澹台溟的只有鐘禮林一人。

「部尉大人,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鐘禮林不卑不亢地問。

澹台溟向來不是很看得慣鐘禮林,除了先前的鐘家對于澹台家一直是一個威脅之外,更讓他瞧不慣的就是鐘禮林這副木頭般的清高模樣。

他皺了皺眉,從懷中取出一張紙箋放在桌上推了過去︰

「安排他把這折子批了,今天之內,盡快。」

澹台溟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韓東文。

鐘禮林接過那張紙箋,掃讀了一遍︰

「調戍邊兵司精兵四百人,靠近五城……」

他停頓片刻,深吸一口氣︰「總司大人可知曉此事?」

澹台溟皺眉︰「與你無關,去找殿下吧。」

「部尉大人莫怪,並非鐘某多管閑事。」

鐘禮林將紙箋在自己身前合起來,眼神不閃不避地望向澹台溟。

如果按正經禮法,堂堂太書閣的閣監,應當是俯視部尉的高官。

當然,放在瘟君這里,自然便行不通了。

退一萬步來說,同是部尉,澹台溟與李宰也斷然不可同日而語,畢竟爹是不一樣的。

「……並非鐘某多管閑事,近日殿下的確是無法……」

鐘禮林嘆了口氣︰「部尉大人,此事可否暫緩?」

澹台溟微微一笑︰「當然不行。」

這其實並非要不要緊的問題,而是他澹台溟從來沒有給韓東文這種上不得台面的角色讓路過。

西亞的教團有異動,自己當然就要命人偵查處理,這為的是保泗蒙的周全。

泗蒙安全,則泗蒙的澹台家才會安全。

氣氛在沉默中凝重了一些,鐘禮林微微欠身站起,輕低下頭︰「既然如此,還請部尉大人隨我入後宮一趟。」

——————————

寢殿門前。

在鐘禮林的帶領下,澹台溟還未走到寢殿門口,便看到了不少人站在那里。

一隊休部的衛兵,領頭的是近日才復職的李宰。

在李宰對面,則是文永行與太醫站在大殿之前,正商談著些什麼。

被這群人圍在當中的,卻是一個小小的宮女,她擋在寢殿門前,彷佛護著寢殿一般下意識地張開雙手。

「怎麼回事?」

澹台溟側過頭來問身邊的鐘禮林。

「部尉大人,殿下從前夜便下令任何人不得入寢殿,亦不可打擾他,只準這個宮女進出。休部部尉李大人心系殿下安危要求布防探視,這宮女卻一直不讓他進門。」

听了他的回答,澹台溟嘴角露出一絲不屑的笑容來︰

「李宰讓一個小小的宮女給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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