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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反應

朝廷賑災,不是應該直接分發米糧給百姓的嗎?

為何要標注,老弱孤寡才能免費獲得糧食,青壯需要參與到朝廷的工程里面,才能換取錢糧?

而且,為何還要特意注明,朝廷這一次工程招人,工錢格外地豐厚?

這不應該啊,一旦這份詔書頒布下去,激起民變就不好了。

回到刺史衙門,張濤才要準備寫一封文書,詢問一下戶部,是不是真的要按照詔書說的那樣做,誰知道,來自戶部的文書,就送來了。

雍州最靠近長安,所以長安常平倉儲備的糧食,是最先送到雍州來的。

令他意外的是,原本賑災的話,百姓能領到勉強吃得不至于餓死的糧食就算是不錯了,誰知道,這一次,戶部擬定的賑災單人份額,竟然格外地優厚。

可以說,這一次的賑災,得到朝廷接濟的百姓,至少一直到秋收,都不必為餓肚子發愁了。

只是

一想到能夠得到賑濟的,只有老弱孤寡,張濤卻發愁起來。

他很難想象,朝廷的這份詔書公布以後,會引來什麼樣的反響。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是,文臣就沒有這個資格了。

最晚明天,戶部指派的官員,就會將糧食運到雍州境內。而他的文書,走正常的渠道,卻不能送到長安。

糧食運來了,卻不開始賑災,有幾顆腦袋都不夠砍的。

難道,真的要按照詔書上面的內容,進行賑災?

這一夜,張濤徹夜難眠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亮,張濤就起床開始穿衣吃飯。

一晚沒睡,再加上心里思慮頗多,黑眼圈兒,自然是逃不過去的。

頂著兩個熊貓眼的刺史,跟平日比起來,沒了一點威嚴。

但是,他今天本來也不打算表現的多威嚴。

畢竟,朝廷的政令,這一次,不是一般的離譜。

詔書昨天就張貼出去了,還派遣了書吏,給百姓講解。大唐百姓識字的人,幾千個人里面也找不出半個來,如果沒有書吏講解,張貼出去了也沒用。

一晚上的時間,在這個大災的時間段,已經足夠將消息傳遍雍州府周圍了。至于別的地方,很快也會知曉。

一想到百姓知道這個消息以後,失望的神情,張濤就覺得一陣的無奈。

這場旱災,已經不是州府自身就能解決的問題了。而自己作為刺史,只能接受朝廷的命令,按照朝廷的章程來。

走出大堂,別駕方寒也走了過來。跟周濤一樣,他也是一晚上都沒睡著。

作為隨時準備頂替周濤成為刺史的官員,他已經完全具備了獨當一面的能力,周濤能看出來的事情,他又怎麼看不出來。

相見拱手行禮以後,方寒嘆息道︰「周刺史,真的」

周濤嘆了一口氣,吩咐衙役把刺史府的大門打開。他已經可以預見,外面不是石頭,就是木頭疙瘩,在等著自己。

百姓要是鬧起來,可不像平日里那樣平眉順眼,就算自己是刺史,也會被砸。

看了一眼方寒,周濤不由得把自己的身子,稍稍調整一下,好幫他遮擋。

自己被百姓砸倒砸死泄憤也就是了,賑災的工作,還需要方寒來做。

然而,伴隨著刺史府大門的打開,令周濤和方寒始料未及的情景出現了。

刺史府外面不是沒有人,正相反,外面簡直是人山人海,雍州府外面,本就是人口密集的地區,外面聚集了這麼多的人,並不意外。

令人意外的是,外面的百姓,都很平靜,依稀能看到,他們都是排著隊的。大隊伍領先的,是當地的縣令,往後,各個小隊的隊首,必定是當地的里正。

秩序正常得令人害怕。

見刺史出來了,兩個縣令就匆匆的趕過來,行禮還沒結束,就詢問道︰「周刺史,朝廷的文書,所言可真?老弱孤寡,真的能得到這麼多的糧食?」

周濤點點頭說︰「朝廷斷然是不會在詔書上作假的,既然說了是那些,就不會有錯。」

令周濤意外的是,听到他的話,兩個縣令,卻欣喜的跳了起來。

見兩個人的欣喜,不似作假,周濤不由得疑惑道︰「以往賑災,都是以戶為單位,不曾特定到老弱孤寡的身上,為何你們還這麼高興?要知道,青壯的口糧,還需要自己去掙啊!」

跟周濤最熟悉的縣令羅子敬拱手道︰「刺史有所不知,以往,就算是以戶為計量散發賑災的糧食,百姓依然要挖野菜、啃樹皮,因為,分發的糧食,根本就不夠。但是這一次,卻不是撥來糧食,再分散下去,而是固定了每個人,能得到多少的糧食。如果朝廷所言非虛,至少,老弱孤寡,就算是不去挖菜,也能果月復了。」

另一個縣令也說︰「至于青壯,既然朝廷要開工,在工地干活,怎麼也能吃飽。如今旱災之下,無處可去,他們能在工地混飽肚子,家里的老弱也能憑借救濟吃飽肚子,災難不就扛過去了?」

周濤也不是蠢蛋,這麼一計算,頓時發現了不一樣。

可笑自己自負聰明,竟然沒有發現這一點。

如果真的是這樣,百姓能夠接受,也不是令人意外的事情啊!

說起開工的事情,羅子敬就拱手道︰「刺史,下官轄境內的青壯,已經收拾好了行囊,只要幫助下官把賑災的糧食運回去以後,就會前往長安。您看看,刺史府是不是派遣一個官員,專門帶隊?」

周濤這才反應過來,看了一眼別駕,還沒開口,就見別駕方寒拱手行禮了。

「帶領青壯去長安做工的事情,就交給下官吧。」

周濤笑著點點頭,說︰「這次從長安帶隊回來,你怎麼也該頂替本官的位置了。有這份功勞打底,你這個刺史,也更能服眾啊。」

方寒抬起頭,臉上的笑意簡直濃郁到化不開。

雍州周邊的眾人,並沒有等待多長時間,戶部運輸糧食的隊伍,就趕著驢車,將一車車的糧食,運到了刺史府門前。

沒有爭搶,兩個縣令和各自的里正,報上各自轄境內的老弱孤寡人數。簽字畫押以後,就由各自的青壯,用驢車或者干脆抬著、扛著的,把糧食帶走了。

而兩個縣的百姓,都得到糧食以後,因為旱災持續到現在的緊張情緒,就像是夏日的冰霜一般,飛快的消散。

至于青壯,則每人帶了一點口糧,就匯聚到刺史府,準備等到雍州境內所有的青壯都聚齊以後,前往長安

有人笑,就有人哭,有人歡喜,就有人憂愁。

百姓在得到朝廷賑災的糧食以後,都笑得開懷,而長安周邊糧店的掌櫃,則痛哭流涕。難得等到了一場旱災,準備大賺一筆,誰知道,朝廷的賑濟糧,這麼快就散發下去了。而他們的糧食,連零頭都還沒有散出去,只是坑了一部分富商勛貴或者富戶而已。

最慘的,還是散盡家財,全部買成糧食,準備大賺一筆的家伙。他們用高昂的進價,從世家的渠道,購買到了糧食,又加上了高額的利潤,準備大賺一筆。然而,伴隨著朝廷的動作,他們的糧食,幾乎是一夜之間,就無人問津了。

糧食沒人買,那就是廢物,自己家吃的話,吃一百年都夠了。而釀酒災年,朝廷必定頒布禁酒令,不能釀成酒,這些糧食也只能爛在倉庫里。

而若是平價售出,他們一枚銅板的利潤都得不到,反而家產直接縮水了一半以上。

不止一個普通的糧商,大醉之後,痛哭流涕的詢問周邊的人︰「老子的家產,去了哪里?」

他們的家產去了哪里?自然是進了世家的口袋。

然而,平白無故發了小財的世家,卻高興不起來。

因為,他們所有人,除了鄭家,都收到了東宮的信函,要求將糧食,大量的供給給東宮,東宮準備在長安和洛陽之間,修建一條世上第一的官路。當然,名為官路,卻是太子的私有物,因此,走官路的商人,是要上繳過路費的。

太子的理由,看起來無懈可擊,可是跟國策聯系起來,卻不是那麼一回事兒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太子在打什麼算盤,但是,他們卻沒辦法,因為,至少明面上,太子是完全遵照契約規定的內容要求的。

歡慶的日子,沒有持續多少天,就在長安周邊的百姓,都歡喜的時候,他們卻憂愁無比。

毀約是不可能的,世家的顏面,是族人持續不知道多少代維系起來的。跟世家的臉面相比,別說這一次旱災,沒法賺太多的錢,就是傾家蕩產,也不能讓家族的顏面有失。

無數的世家精英,抄錄了東宮跟家族的契約,夜以繼日地逐字推敲,想要找出漏洞,但是,誰也沒有發現。

李賢仿照後世各種合同制定出來的契約,要是能讓他們找出來漏洞,他寧可相信自己可以告倒南山必月生客。

一遍遍的鑽研無效之下,隴西李家家主李寶、太原王家家主王瓊、範陽盧家家主盧子遷、清河崔家家主崔宗伯、博陵崔氏家主崔懿、趙郡李家家主李楷六人,只能結伴前往東宮,希望最後努力一下,至少,讓東宮不要太過分。

因為,如果按照契約的規定,東宮只要出得起錢,甚至可以將他們所有世家的全部糧食,都以低于市價的價格,購買到長安來。

而山東、江南的世家,自知還不夠資格跟皇族交鋒,只能寄希望于這幾家的身上。

東宮明德殿,自從招待了王瓊以後,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再次打開。

而這一天早上,李賢卻很早就滿懷期待地醒了過來。

對于這六家家主的反應,他實在是太好奇了。

究竟是哀求,還是威脅?今天,就能見到了。

照常的洗漱過後,吩咐廚房準備好宴席後,李賢卻沒有去明德殿,而是帶著齊蘭,先去演武場習武。

拜帖昨天就已經送到了東宮,上面署明的拜訪時間,就是上午。

作為世家的家主,他們是不會讓自己的禮節出現一點瑕疵的。說好了上午過來,就一定不會中午才到,當然,也不可能一大早地就來拜訪。

用刀、搏擊、射箭。這三項,經過這段時間以來持續不斷的鍛煉,李賢覺得自己已經算是登堂入室了。至少,李荇、徐澤、薛訥三個人,幾乎是拍胸脯保證太子殿下已經學有所成了的。

不過,雖然有所成,但是李賢卻依舊想要朝著大成的方向前進。

雖然李荇的護衛,堪稱滴水不漏,周荃訓練的那些宦官,也能派上用場了,但是,護衛的力量再強大,也不如自身的力量強大有用。

武藝,在這個時代的重要程度,不需多言。

辰時以前,李賢結束了自己的晨練,沐浴更衣以後,才步行到了明德殿等候。

而就在他抵達明德殿坐下後不到一盞茶的工夫,侍衛就進來稟報,說是六家的家主,已經抵達了東宮門前。

沒有去迎接,雖然這六個老家伙,是世家的家主,士林的地位,也屬于泰斗的級別,但是,李賢依然不會去迎接。

怎麼說他也貴為太子,況且,今天這些家伙,顯然是來說契約的事情的。既然他本就立于不敗之地,就沒必要搞什麼禮賢下士。

太子沒有出來迎接,六家的家主,也大概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了。在太子的面前,他們耍身份,自然是不夠格,所以只能跟隨護衛,進了東宮。

明德殿內,一直到六個老家主進來,行禮,李賢才站起來,微微還了一禮說︰「幾位老先生聯袂而至,真是讓孤意外,不知道幾位今日來拜訪,有什麼指教?」

說完,李賢就坐了下來。

見太子揣著明白裝糊涂,六家的家主也很無奈,只能跟著坐下。

王瓊是最先跟東宮達成交易的,自從契約的問題出現以後,他也是最直接遭受其余幾家詰問的。

見太子這般,他只好硬著頭皮說︰「太子殿下,東宮的管事,忽然跟我等提出,要巨量地購買糧食。只是,如今災年,朝廷禁止釀酒,不知道殿下要這麼多的糧食,所為何用?莫非是要散發給修路的民工,作為工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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