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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人口與土地

這世上哪有那麼多虎軀一震,顯王霸之氣,盡收豪杰,自此不改忠心。

就連劉秀那樣開了作弊器的家伙,都得放低姿態與人握手言歡。

而高澄即使身為高氏繼承人,對待麾下也要想盡辦法拉攏施恩,擔憂的不就是那一句人心易變。

真要是高高在上,對下屬漠不關心,時間長了,誰還為自己賣命。

別看小高王私底下跟一眾媳婦玩得花。

既要操勞國事,還得讓親信們時時刻刻念著自己的好,做一名上位者並不容易。

說到底還是不安全感在作祟,也許等將來確定了大義名分,恢復了君臣秩序,就要輕松許多。

辭別崔季舒,高澄由兗州渡河,楊愔沒有大張旗鼓,只帶了高家二姐與一眾護衛在州境等候。

「下官楊愔,拜見大將軍。」

「遵彥無需多禮,快快起來。」

兩人並沒有與崔季舒時的激動,並非高澄與這位妹婿的感情不如小崔。

數月前,楊愔由東荊州刺史轉任相州刺史,他們曾在洛陽有過一次交談。

而崔季舒卻與高澄曠別一年有余。

十五歲的二姐兒在楊愔調往鄴城後,就被送來成了親,也算嫁作人婦。

與高澄見禮時,舉止間多了幾分規矩,沒有了做女兒時的風風火火。

「二姐兒,為兄為你牽的這份姻緣,可還滿意。」

高澄笑吟吟地打趣道。

二姐兒臉皮薄,不願回話,與他說了一聲便去車隊里看望弟弟與佷女去了。

但臉上的幾分羞意還是能看出來她對這樁婚姻的態度。

楊愔年紀雖然比她大上十二,正好一輪。

但無論人品、相貌、才學都是上乘之選,否則葛榮、高歡也不至于都起了嫁女的心思。

楊愔與高家二姐兒尚未同房,一來他並不缺侍妾,第二也是最重要的原因,高澄擔心女孩年紀小,發育不全導致難產。

元仲華、李祖娥就是因這份顧慮遲遲沒有進門。

不止楊愔在高澄的吩咐下,等待二姐兒年滿十六。

就連成親六年的元善見也才在今年與高皇後行夫妻倫理。

只能說這個大舅哥管得真寬。

這樣的道理,高澄早就已經與兩個妹妹說明白,免得一心為他們著想,反倒落下不是。

二姐兒與一眾弟弟見了面,又滿心放在了佷女身上。

元明月的車上坐了元仲華,二姐兒只探望後,便一 煙抹進了小爾朱的馬車上,將乳娘趕了下來。

州境離鄴城還有很長的距離,高澄邀楊愔騎馬並行,邊走邊談,楊愔也只落後了半個馬頭以示尊卑。

全程都是高澄在問,楊愔回答,說的也是各項改革在相州的實施的具體情況。

例如蒙學的推廣、貨幣市場等,甚至還問起了河北南部其余各州的情況。

楊愔並沒有只把心思放在轄地,偶爾也會打听相鄰州郡的消息,進行比較。

故而對于高澄的詢問,也能夠一一作答。

河北南部無愧是高氏發家之地,群眾基礎好,擁護度高,無論文教推廣還是經濟層面,都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

至少劣幣已經在河北南部的貨幣市場銷聲匿跡。

而關于傍海煮鹽,在相、冀二地的六千州郡兵,以及滄州兩千州郡兵就位後,已經正式在老匠的指導下開始了生產。

高澄其實多多少少對這些事情都有了解,若真需要靠地方刺史匯報,才能知曉改革的推進情況,自己這個掌權者當得未免太失敗了。

他問這些問題,只是考察地方州郡長官對改革的上心程度,無論是否心月復,都要問上一遍。

真要踫上一問三不知的家伙,就有必要好好查查他的過往政績。

高澄對楊愔的回答很滿意,至少比只顧著自己一州的段韶、斛律光要好。

高澄也沒有如在北豫州、梁州一般,告戒段韶、斛律光,農事才是根本,莫要為了推進改革政策的落實,疏忽了農事。

一行人天黑時入的鄴城,隨行大軍在城外安營,家卷們也往城中渤海王府落腳。

高澄來不及休息,拉著楊愔與隨行的高隆之繼續探討接下來的幾項改革措施,听取他們的意見。

三人徹夜長談,直至天亮才放他們回家。

高澄第二天醒來,已經是午後,還沒用膳的他卻接到一個意料之外卻又情理之中的壞消息︰

滄州民眾對于將在秋收後把煮鹽的州郡兵家卷安置在當地,多有怨言。

田畝早已經耕種,州郡兵往滄州煮鹽,家卷即使跟隨也要等秋收之後。

一旦這六千戶,甚至後續鹽兵的家卷遷入滄州,滄州自然會一改人少地多的局面。

隨之而來的就是原本擔心荒廢,而分租給滄州民眾的多余土地,必然是要在秋收以後退讓出來,重新分配給新遷之民。

說是意外,確實是高澄沒有想到這一點。

不過轉念一想,也能知道,沒有多余土地分租,當地民眾收入必然減少,在利益受到侵害的時候,被人罵幾句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高澄也沒有把這事太放在心上,罵就罵吧,土地雖然歸屬于國家,但歸根結底,也是他小高王的產業,又不是巧取豪奪,因此毫無心理負擔。

被罵幾句而已,自古以來哪個改革家不是被利益受害者罵得狗血淋頭。

他還真不怕鬧出多大事,光是按照均田制分配的田畝以及高澄約定的租調,百姓們一年下來,還能剩些盈余。

除非是被裹挾,否則沒有百姓會在小日子過得還不錯的時候,跑去造反叛亂。

不過這件事也給高澄提了個醒︰人地矛盾。

東魏,尤其是河北,未經戰事已經六年,百姓殷實的同時,生育率也常年居高不下。

至少高澄收到的戶部匯報,尤其是滄州,人少地多的人指的是丁壯,幼童並不在此列。

其實想想就能明白,他們所能承包的田畝多,只要辛勤勞作,收入肯定要比相鄰州郡高出許多,也更有能力與意願生育子嗣。

畢竟無論男女只需成年便能分田,無需為他們將來謀出路,何況這年代能有什麼撫養成本,一日兩餐添點飯食而已。

這也是歷史上的原主能在滄州大置鹽灶的原因,他享受到了人口紅利。

而高澄因為提前整頓鹽務,幼童還未成長,自然也就面臨勞動力不足的問題。

經過高澄數年治理,關東各地基本保持安定,在古代,長時間安定以及民眾殷實,所帶來的必然是人口爆炸。

無論如何,當人口與土地的比例達到一定的臨界點,均田制的奔潰是必然的結果。

除非後人里出個楊廣那樣的大聰明,將鼎盛時期5000余萬的人口,銳減至2000萬到3000萬之間。

葬送全國接近半數以上的人口,否則按照正常發展,均田制哪能存在到唐朝中後期那個時間段。

經歷戰亂後,唐初武德年間僅存200余萬戶,太宗貞觀十三年不計算塞外歸附,也才304萬戶,到了唐高宗李治時期人口才恢復到380余萬戶。

祖孫三代的努力,總算是將戶口提升到隋煬帝大業五年890余萬戶的半數,只差60余萬戶的水平。

一直到唐玄宗天寶年間才達到九百萬戶超越了隋朝,這還是有大量塞外人口內附的情況。

如今的東魏,因高澄的治理,算上幼年人口決計不止2000余萬,這並非生育率有多驚人。

而是沙苑之戰後,並未出現河東以及河南西部大量人口被掠奪。

神龜三年(520年)北魏戶口五百余萬,人口約為3500余萬,分立初期東魏大概在2000萬左右,而西魏人口,高澄無從知曉,忽略關隴多年戰亂,給它估一個1500萬。

事實上以關東與關西的自然條件差距,必不可能只存在2:1.5的比例。

縱使如此,遭了大旱又丟失七八成人口,西魏人口頂了天也只在300萬至400萬之間。

天知道歷史上宇文泰東出,究竟補充了多少人口,才能挺過十年,從而奪取蜀地。

但值得注意的是,北周縱使得了蜀地,《通典》記載,滅齊前夕,北周人口約為900余萬。

而《中國人口史》統計,滅齊前夕,北周人口約為1250萬。

這還是已經奪取了蜀地,經過四五十年發展才有的水平。

而北齊末年卻有人口2200萬。

由此可知,高澄給如今的宇文泰估一個300至400萬,究竟注了多少水。

如今高澄將這河東、河南西部這一部分人口流失給堵上,再加以六年治理。

在穩定的社會環境下,這六年究竟增加了多少嬰孩,高澄也拿不準。

正因如此,高澄決定對關東各地進行一次全面的人口普查。

想到便做,高澄當即向高歡寄去書信,這一次人口普查必須將山西包含在內。

毫無疑問,現階段均田制適合當下時局,高澄所擔憂的不過是後世子孫。

縱使將來深度開發江南,獲取大量耕地,但人口的增加必然超過耕地的增長,均田制絕對不是一項能夠持之以恆的國策。

它可以在戰亂時調動農民積極性,恢復生產。

但到了和平年代,均田制的奔潰也必然帶來王朝的動蕩,甚至傾覆。

真到了後世子孫手中,誰又有魄力與威信能夠更改這項土地政策。

與其將希望寄托在兒孫身上,高澄還是決定自己親力親為,尋找一條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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