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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鹽場鹽兵

「不能熔呀!對佛祖不敬,這是要遭天譴的!」

「佛祖再是慈悲心腸,也容不得你們這般欺辱!」

建春門附近,運送佛像的士卒被一群信徒阻攔。

士卒們面面相覷,因信徒們的恐嚇,多有退縮。

原來高澄所發行的大將軍五銖錢憑著它足重的特點,大受民眾歡迎,因在市集懸秤稱量,被稱為懸秤五銖。

高澄也隨之命主管鑄幣廠的親信擴大生產,但問題也隨之出現︰原材料銅的儲量嚴重不足。

高澄雖然已經在各地回收舊幣與劣幣,予以熔鑄,但一時之間也不能馬上運抵洛陽。

于是他又想起了自己的老朋友,佛教。

一座座被刮了金漆,暗澹無光的佛像被搬出寺廟,要運往城外熔鑄新幣。

這樣的強盜行徑也激怒了狂熱的信徒,他們不敢沖擊渤海王府與中書省府衙,選擇了攔道阻擋運輸隊伍出城。

負責押運的是新近調入親信都的薛虎兒,眼看兄弟們因擔心佛祖震怒而畏縮,薛虎兒高呼道︰

「佛祖之怒,何如大將軍之怒!」

一語震懾眾人,讓場面安靜下來。

身後有人打馬飛奔而來,正是高澄愛將高季式。

原來高澄已經從監控洛陽的听望司得到消息,有佛教徒在串聯,試圖阻止他熔鑄佛像。

領命而來的高季式立馬大喝道︰

「大將軍鑄新錢非為私欲,實乃造福天下萬民,佛祖曾割肉喂鷹,血肉能舍,銅像又有何惜!待禽獸尚且如此,更何況人!」

眾人聞言,若有所悟,這才紛紛散去,押運隊伍得以出城。

這番話還真不是高澄教的,他只是與高季式講了一個佛祖割肉喂鷹的故事。

高季式人雖憨直,沒讀過什麼書,但他其實內秀,知道許多大道理,稱得上深明大義。

只不過這份大義里面不包含對元氏的忠誠。

在高澄強盜性的洗劫下,洛陽一千三百寺不止丟了田產錢糧以及僧侶、寺廟,最後連佛像也沒守住,算是被他搶了個精光。

但小高王的胃口不只是洛陽,天下各州縣被廢除的寺廟,其佛像通通耗時耗力被送往洛陽城。

高澄寧願多增花銷,也不願給地方鑄幣權。

連地方州縣都沒有鑄幣權,更何況是個人私鑄。

享有寬仁之名的高澄對待私鑄錢幣者,無論是否足重,是否摻雜雜質,高澄一律用采取殺頭的手段,警示世人。

而家卷也多獲牽連,高澄的邏輯很簡單,對方鑄私幣牟利,這些家卷也是這一利益的享受者,憑什麼能夠幸免。

雖不至于一並處死,但在充沒為奴為婢的同時,也規定五服之內盡皆不許參加科考。

這一項措施,當即就把私鑄錢幣的最大群體,士家大族給唬住了。

不能科考為官無異于斷他們的根,與之相比,鑄幣牟利都顯得無足輕重。

爭相約束族中子弟,不許他們再涉及這一行業,與高澄搶食。

雖然高澄近期打掉的都只是一些小的私人作坊,但誰又知道他是否真會向自己下手。

這位敢以自己官職,堂而皇之命名錢幣的權臣,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不知不覺間,世人對高澄的看法早已發生改變,以往都當他是權臣之子,如今卻將他真正當作權臣看待。

遠在晉陽的高歡似乎被放逐出了權力的核心圈。

這並不奇怪,東西兩魏因各自原因休戰謀發展的時候,權力的焦點也會隨之由軍事轉移至行政。

高澄看士族收斂,也見好就收,只是命人收繳這些家族儲存的銅料,並沒有追究其過往罪責。

他很清楚,可以打壓士族,卻不能消滅士族,這些人將來在鮮卑勛貴漢化的過程中能起到重要作用。

這也是高澄不願往河北遷都的原因,他繼承關東之後,必然不會再出現政治、軍事兩個權力中心的局面。

或許將來會多設都城,什麼西京、南京、東京、北京,但真正的權力中心只能有一個。

一旦將權力中心定在河北,極有可能出現漢化的鮮卑勛貴與河北士族合流,從而出現類似關隴門閥的河北門閥。

這是高澄所不願見到的。

在高澄埋頭改革,勞心勞力的時候,南青州刺史李徽伯之女,李昌儀也終于被送到了洛陽。

之前因四女待產而遲遲沒有入門的元玉儀也終于如願以償。

在熱熱鬧鬧的喜樂中,被高澄從孫騰府上接往渤海王府。

一身奴僕裝扮的元斌被架在人群之中,讓他好好看著元玉儀的榮光。

隨後高澄又轉道去了李元忠府上。

李元忠被打發去了晉陽,李昌儀便暫時寄住在這位家族宗主府上。

回到王府,行過昏禮,宴飲時若非有高季式為他擋酒,只怕真要被一眾好友故舊給灌得酩酊大醉。

高澄當夜先去的李昌儀房中,應付起未經人事的李昌儀,可比十六歲時被四女榨取要輕松許多。

離開時,高澄依舊精氣神十足,他本打算將元靜儀接去元玉儀的院里,與兩姐妹同宿的習慣一時半會還改不掉。

但轉念一想,這是元玉儀新婚之夜,與人共嫁分享榮光也就罷了,到了晚上還有與姐姐分享,似乎過分了點。

高澄這才強忍沖動,沒有將元靜儀喚來。

行夫婦之禮的時候與元玉儀一說,也得到了她更加盡心賣力的侍奉。

新婚之後第二天,高澄沒有沉湎于溫柔鄉,變法強國,時不我待。

東魏其實已經足夠強盛,以如今的國力,由高澄掌兵,他有信心覆滅西魏。

畢竟沙苑一戰,高澄堵死了道路,宇文泰無法東出回血,原本國力就遠遜于東魏,又只剩了兩三成人口。

如今宇文泰更是窘迫,甚至因為春耕搶種、修築新關、屯田開墾等事,兵民疲憊,急需休養生息,不能征集民夫,發兵取玉璧。

已現在的局勢看,無法補充人口的宇文泰早已是待死之人,有玉璧城在,一旦他征西域或是入川,都能被高歡以玉璧為橋頭堡,掏了關中老巢。

但高澄可不滿足于統一兩魏。

南方的蕭梁,東北的高句麗,西面的吐谷渾,北方的柔然、突厥,這些都是高澄的目標。

要想實現四海威服的宏偉藍圖,就必須打下堅實的根基,高澄如今在東魏的改革就是如此。

先在自己完全把控的關東將體系建立起來,往後每奪一地,就可以直接納入這一體系之中。

而不需要在統一之後,費心費神調節各方利益,再做改革。

兩者之間的難度不可等同。

在用大將軍五銖錢規範了貨幣市場後,高澄也開始繼續深化經濟方面的整頓與改革。

首要目標就是食鹽。

民以食為天,食鹽毫無疑問是一個暴利行業,否則古往今來也不會有那麼多私鹽販子的存在。

承襲北魏的東西兩魏都共同面臨一個嚴重問題,私鹽泛濫。

得益于胡太後、爾朱氏等人的治理,北魏經濟一團糟,連累東魏也是如此。

高澄沒有立即打擊私鹽,說到底,還是官鹽產量明顯不足,需要私鹽來補充市場。

針對這一現象,高澄效彷原主,起草政令,在環渤海的幽、瀛、滄、青四州特意設置官員,主持鹽務,傍海煮鹽。

預計將在滄州置灶一千四百八十四座,瀛洲置灶四百五十二座,幽州置灶一百八十座,青州置灶五百四十六座,又在邯鄲置灶四座。

若無意外,年產量將高達二十萬九千七百零二斛四升,足以資軍國所需。

四州之中,以滄州鹽灶最多,高于其它三州的總合,高澄也最重視。

這地方是自己的老巢,雖然許多年沒有涉足,但當初他最先開始插手地方政務,就是帶了十余萬鮮卑婦孺往滄州安置。

對于主持滄州鹽務的人選,高澄苦思一番後決定調相州提學張德興充任。

其余三州也盡量從幕府中挑選謹慎廉潔的能吏出任。

考慮到他們或許不通鹽務,高澄在民間大肆收羅煮鹽老匠,以高薪聘請。

在交代三名幕僚的同時,也特意派人往鄴城傳信,讓張德興多听取老匠的意見,莫要過多插手干涉,狠抓生產與防止有人借此牟利即可。

高澄同時下令四州長官必須全力配合傍海煮鹽一事,派出州郡兵看護鹽場,防止有私鹽販子利欲燻心,從中破壞。

真有了閃失,可不是殺幾個人就能夠彌補損失。

小高王不喜歡殺人,只是很多時候他不得不殺人而已。

當海鹽能夠投放市場,就將著手打擊私鹽。

同時,高澄已經盤算好了,當各鹽場正式開始生產,也是他第三次巡視河北的時候。

河北是高氏的根基,高歡曾與高澄說過,要常往鄴城暫住。

不過最近兩年高歡忙于西征,以及西征失敗需要在晉陽安撫軍心。

高澄也因為西線戰事與變法維新,父子倆已經很久沒有踏足河北,等待各地鹽場落場,高澄也正好趁此機會巡視滄、瀛、幽三州。

至于不屬于河北的青州,高澄並不掛懷,只因為青州刺史是深受他信賴的核心文士,趙彥深。

心中有了計較,高澄也開始考慮如何對付私鹽。

在東魏當私鹽販子並不是提頭買賣,這還是因為它承襲自擺爛的北魏朝。

民間缺鹽,官府便也默許私鹽的生存,頂多吃拿索要。

但也不能小瞧了他們的戰斗力,利益所在,鹽場的爭奪少不了械斗。

戚繼光就最愛常年械斗卻又樸實的義烏礦工。

常年用州郡兵看護鹽場,並不是正途,受戚繼光的啟發,高澄也在想,是否可以打著護衛鹽場的旗號,自己組建一支鹽兵,專門從私鹽場里招收樸實卻又勇于械斗的鹽工。

不止如此各地都有私礦,自己是否也可以打著護衛礦場的名義招納礦工組建礦兵。

這些人雖然名號是護衛鹽場與礦場,但嚴加訓練,未嘗不能成為自己麾下除京畿兵之外,第二支主力部隊。

既有這般心思,高澄首先向高歡去信,說明自己整頓鹽務增加財稅的措施,並以護衛鹽場為由請高歡許他招募從鹽工之中招募鹽兵。

礦兵一事暫時先放下,免得讓老爹過于敏感。

高澄相信高歡一定會同意,首先是鹽場的帶來的利潤,足以讓他動心。

其次便是倚重六鎮鮮卑的高歡對漢軍戰斗力其實看不太上,只有高敖曹的部曲能讓他另眼相看,其余州郡兵,也就守城的本事,真要拉出去野戰,也只能當個氣氛組,或者攻城時消耗守軍箭失。

這一點其實父子倆看法是一致的,但高澄有戚繼光的事跡作例子,他明白樸實且常年械斗的鹽工、礦工並不是州郡兵所能比擬。

在漢軍崛起之前,漢化萬分艱難,高澄設鹽兵,與之後設礦兵,不只是滿足自己的私欲,也是在為將來做準備。

將信封封好,高澄立即命人送往晉陽,交由高歡批閱,既然父子倆約定了高歡主軍,高澄主政,哪怕是設立鹽兵看護鹽場這種小事,高澄也會向父親請示。

雖然大權在手的他,囂張越發向原主看齊,但骨子里的謹慎是改變不了的。

信使走後,高澄又給青州刺史趙彥深寫信,讓他留意境內私鹽場所的鹽工,看看是否真如自己所想,能夠得用,練就又一支強軍。

若真是因爭奪鹽場而勇于械斗,高澄無論如何也要在規模上與高歡斤斤計較,大不了再其余各州也設置鹽場,臨海的又不只有四州而已。

招募鹽工為兵,另外的一個好處,自然是削弱鹽販子們的反抗力量。

誰知道這里面會不會有人掏出十八根扁擔搞事情。

沒有家族背景,卻能守住私鹽利益的,哪個不是悍勇之輩。

說來好笑,小高王對于士族門閥予取予求,全然沒把他們的勢力放在心上。

而對于這些卑賤鹽販,卻要深思熟慮。

論實力、影響力、社會名望與地位,那些鹽販給士族門閥提鞋都嫌他們手髒。

但這些人是真的敢造反。

光腳不怕穿鞋,他們賤命一條哪有世家大族那麼多顧忌。

因此,對付這群鹽販子,高澄必須慎之又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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