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力在被道然一拳打在臉上的時候，心里是震驚的。他不是真的白痴，當著別人面前念咒，當然是有所倚仗的。
這個咒術音節極短，只需要眨眼時間就能完成。
兩人隔著一張桌子，就算道然是武林高手，在這距離出手完顏力也能反應過來，更別說旁邊的董小宛身上就趴著他的獸寵巨鼠。
只要道然有任何異動，這巨鼠就會馬上撲出。
這巨鼠速度極快，爪牙鋒利，還帶有劇毒，只要被抓出一個傷口，就能令人渾身麻痹。
這麼多的準備，完顏力覺得自己絕對可以將這個咒術施展出來。
但事實將他臉打腫了，不僅僅道然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議，拳頭落在他臉上的時候，完顏力都沒能反應過來，更令完顏力震驚的是，他的獸寵看著主人挨打，竟然半點反應都沒有。
這可是他花了無數心血培養出來的獸寵，比自己親兒子還親，怎麼會突然就不听命令了？
要不是這些巨鼠還能幫忙轉移完顏力所受的傷害，完顏力還以為全給別人掉包了呢。
不過這個意外還不足以致命，完顏力雖然囂張跋扈，但他是有囂張的本錢的。這次上門挑釁，完顏力本來就做好了要與人斗法的準備，因此他不僅隨身帶了一堆老鼠，還在鴻臚寺那邊留了不少。
這些老鼠，足夠他渾身碎骨死上兩三次，然後活蹦亂跳地復活了。這種程度的抗揍能力，就像是給了完顏力無數次試錯的機會。
堂堂持咒境的薩滿，難道這麼多機會，一次也把握不住麼？
在道然狂風驟雨的拳法之下，那些復雜的咒術是用不出來了，但他可以選擇不需要念咒的法術。
大量法力消耗，完顏力使出了一道遲緩咒。
這咒術效果一般，但只要能讓道然的動作慢上一點，他就有翻盤的機會。
很快，完顏力就感應到，自己釋放的咒術命中了目標了。
「好機會！」
完顏力也不管東南西北，下意識就朝身後退去。
「只要拉開一點距離，我就能……」
這個想法還沒實現，完顏力就又挨了一記重擊。
「怎麼可能，他應該中了我的遲鈍術才對！」完顏力完全想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但房間里的其他人看得清清楚楚，在道然身形稍微有點凝滯時，完顏力慌不擇路地跑到了董小宛的身邊。
原本停留在董小宛肩膀上的巨鼠已經作為替死鬼變成了肉泥，解除了威脅的董小宛看到罪魁禍首來到面前。
剛才這人嘴里不干不淨，極盡侮辱之言，這哪能忍啊，她前兩天剛跟道然學了羅漢拳。
架勢一擺，拳出如龍。
由于這些天前途不明，船上的姑娘們心里各種擔憂不安，讓董小宛每天都能飽吃情緒之力。
這一拳打出，光論力氣也不比道然差多少。
這足以倒拔垂楊柳的巨力落在完顏力的臉上，再次將他打飛。
而此時，道然身上的遲鈍效果也消失不見，果斷加入開始混合雙打。
期間也不是沒有任何意外，完顏力除了遲鈍術之外還施展出失明術和恐懼術兩種咒術。
但完顏力運氣不好，失明術落在道然身上，卻遮擋不了天目的視線。恐懼術落在董小宛身上，恐懼情緒剛剛生成就被她吞了，揍起人來力氣反而更大了。
直到完顏力身上的傷勢再也愈合不了，這頓毒打竟然花了一刻鐘。
「還真夠抗揍的。」道然感慨說。
雖然是為了留個活口所以沒盡全力，但這抗揍程度也是相當驚人。
「這人究竟養了多少老鼠？」董小宛嫌棄地說。
道然琢磨了一下，然後說︰「可能不只是老鼠，說不定還養了些生命力極強的野獸。」
這種替身秘術保命效果好得出奇，要是道然能學會，肯定會選頭大象來當替身，甚至下海捕鯨，這樣才能完全發揮這種秘法的功效。
當然了，要是不限制在野獸範圍，妖獸也算的話，道然腦海里不由得閃過幾個身影……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這樣做是有點過分了。
不過有一說一，只要找到一個特別抗揍的妖獸替身，那道然或許真能站在法海面前，任憑他全力一掌打來而自己巋然不動，還可以輕松地說一句︰「力微，飯否？」
道然望向已經不似人形的完顏力，哪里還有半點面目可憎，分明是雪中送炭的貴人啊。
這也是道然留他一命的原因，這貨暫時還不能死。
……
道然這邊正準備辣椒水老虎凳，鴻臚寺這邊的三都骨薩滿臉黑色連臉上的油彩都變暗了。
就在剛才，三都骨听到了玄龜的慘叫。
玄龜是一種非常特殊的妖獸，傳說帶點神獸玄武的血脈，不光是龜甲刀槍不入水火不侵，自身生命力也是極為強大，尋常傷勢將養兩天就能恢復。
這樣的妖獸，最適合作為薩滿巫師的獸寵，可以替代薩滿巫師承受極為強大的攻擊。
但玄龜實在太過珍貴，所以整個使團也只有一只玄龜，所有薩滿都用自己的精血篆刻符咒與玄龜相連，不管是是誰受傷，傷勢都可以轉移到玄龜身上。
這三都骨他們的最後底牌，一般情況下，薩滿巫師自己的獸寵沒有死光之前，是不會用玄龜替代所受傷害的。
而就在剛才，玄龜發出慘叫，顯然是受到了強烈的攻擊。
三都骨自然就想到了自己的徒弟完顏力，連忙去看一看獸籠，果然完顏力養的巨鼠全部死了。
「他竟然，連逃的機會都沒有？」三都骨感到萬分意外。
自己的徒弟有什麼本事，三都骨非常清楚。
有著這麼強大的傷害替換秘術，再加上各種傷害不大卻極為麻煩的咒術，薩滿巫師就很少會被逼入絕境。
即使三都骨親自出手，都不一定能將完顏力困死，一不小心就可能被他跑掉。
「這不可能，這小和尚究竟用什麼手段將他控制住的？」
三都骨怎麼也不會想到，道然就是用了最簡單粗暴的手段，物理攻擊無限連，一路連到死為止。在完顏力的臉挨上第一拳，他就徹底失去了還手之力。
眼看著玄龜不斷發出淒厲的慘叫，就連身上的龜甲都開始出現細小的裂紋，三都骨果斷地選擇抹掉完顏力與玄龜的血咒。
徒弟沒了可以再找，玄龜可是天下異種，世間難尋的寶貝，完顏力的價值遠遠不如玄龜重要。
只是，血咒抹掉只能保住玄龜，卻不能解決問題。
區區一個小和尚，竟然將完顏力逼入絕境，看來自己是小看了對方。
原本還以為隨便派個弟子去就能手到擒來，現在就有點騎虎難下了。三都骨是一定要在斗法上勝過道然才行的，否則大周皇帝不會見他，他就沒有機會完成自己的任務。
現在看來，正面斗法不一定有把握可以穩勝。
「那恐怕，就要在斗法的手段上下點心思了。哼，反正那些凡人也不明白什麼才是真正的法術，我何必跟這小和尚斗生死，還不如換一種熱鬧又安全的玩法。」
三都骨眼珠子一轉，腦海就閃過許多主意。
所謂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修行者之間的許多手段凡人是看不出奧妙來的。反倒是那些大變活人隔板猜物的小把戲特別受人歡迎，因為看起來新奇有直觀。
三都骨會擅長這些把戲，因為在遼國之時，他就經常用這些把戲來湖弄凡人，騙取他們的供奉。
這些小法術就不是看誰能打了，而是看誰玩的手段足夠巧妙，足夠熱鬧，法力高強反而不一定能贏。
有了主意，三都骨連忙跟自己剩下的徒弟商量，看要怎麼逼道然跟他「文斗」，而不是「武斗」。
而在三都骨準備認慫之時，道然用菩提清心曲吊住了完顏力的性命，正式開始審問。
完顏力全身骨頭碎了大半，連也快被錘成扁平，現在只能勉強呼吸和說話，手腳更是被鎖鏈牢牢捆住。這種情況下，就算他還能施展咒術也絕對逃不掉。
「你說你叫完顏力，是遼國的使臣，那為何要來找小僧的麻煩？」道然問道。
完顏力氣息奄奄，地說說︰「是我師父的命令，他要與你斗法，就讓我先來試探你的虛實。沒想到，你們周人如此卑鄙，竟然偷襲。」
完顏力還是不服氣，明明他還有許多咒術沒施展出來，真讓他拉開距離擺好架勢跟道然斗法，就算贏不了也不會輸得這麼徹底。
「阿彌陀佛，小僧並非偷襲，只不過輕功練得比較好，拳法練得比較熟練而已。」道然說。
【……你的書法+1】
完顏力被道然如此不要臉的話氣得吐血，身上的傷勢都重了幾分。
「好了，咱們還是說回正題。你師父是誰，為什麼要找我斗法？」道然又問。
「因為你們的朝廷想看到我們遼國人與你斗法，還說誰贏了就能獲得面見周國皇帝的機會。我們出使周國已經大半年了，我們也想早點見到你們的皇帝，好完成我們的使命。」完顏力解釋說。
道然听了，若有所思。
果然自己的計劃是正確的，只要鬧出足夠大的動靜，自然就會引起朝廷的注意。自己這才當了幾天的大夫，朝廷就已經有所關注。
只是道然想不明白，為什麼要派遼國人跟自己斗法。
難道說龐太師又在玩什麼陰謀詭計？
自從聶正言的推薦信無效之後，道然就對這位龐太師有所懷疑。龐太師絕對不會像聶正言所說那麼忠君愛民，這位權臣還是更在意自己本身的利益，否則聶正言的書信已經寫得非常清楚，龐太師真要一心除掉國師，不可能對道然避而不見。
如今國師閉關，龐太師在朝堂上不算一家獨大，也算是佔盡了優勢。遼國人找自己斗法，這個命令必定跟龐太師有關。
「那你師父又有什麼本事呢，他也像你一樣，養了大堆老鼠嗎？」道然問道。
「我不能說，說了我必死無疑。」完顏力說。
「既然如此，那你就沒什麼用處了。阿彌陀佛，小僧超度你到西方極樂世界吧。」
道然說著，拿起自己的銅缽，朝著完顏力的腦袋比劃。
完顏力嚇得激動地說︰「我是遼國使團，我們每一個人都在鴻臚寺中登記了姓名。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我若是死在這里，你以為遼國會善罷甘休嗎？到時候戰爭一起，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你是出家人，難道要親手害死這麼多人嗎？」
道然雙手合十說︰「阿彌陀佛，施主你這是強詞奪理顛倒是非啊。小僧好端端的在千燈河幫人看病，是你主動找上門來挑釁，是你師父想將我當成踏腳石，才會找我麻煩。
「而我不過是自衛反擊而已，來殺我的是你們遼國人，將來寇邊報復殺人的也是你們遼國干的好事，怎麼罪孽反而要讓小僧來承擔呢？這未免太不講道理了。」
這反駁的話說得雲澹風輕，但道然語氣越是平靜，完顏力就越是慌亂。在完顏力看來，道然連反駁都不怎麼激動，意思就是殺人對他來說完全不用顧忌後果，這個小和尚是真的敢殺人啊。
自己真是瞎了眼了，這小和尚看著像是很好欺負的大德高僧，結果真動起手來比土匪還狠辣。
這一銅缽敲下來，他整個腦袋都要碎成快，真的會死無全尸。
說也死不說也死，完顏力果斷選了活得更長一點的選項。
「我師父是拘靈境界的薩滿巫師，當然也會豢養野獸之術，不僅如此，他豢養驅使的還不是一般的野獸，而是成精的妖獸……」
完顏力有選擇地將三都骨的本事告訴道然，當然只是說了些皮毛，當道然問道轉移傷害的秘術時，完顏力就借口說血咒都是三都骨幫徒弟種下的，自己完全沒有掌握這種秘術，然後顛三倒四地念了幾句咒文，畫了幾個殘缺的符。
道然仔細地听完，又認真地研究完顏力畫出來的符，自己拿出筆墨紙硯開始研究。
完顏力看得好笑，這可是薩滿巫師不傳之秘，外人怎麼可能靠片言只語就練成
「最好，直接練個走火入魔，那就省事了。」完顏力惡狠狠地想。
不知不覺，天色已經大亮。
就在完顏力以為自己差不多該等到三都骨的援兵時，道然興奮地私下兩張亂七八糟的稿紙，一張貼在完顏力的胸口，一張貼在自己的胸口。
在完顏力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的時候，道然用力地錘了自己的胸口一下。
兩張殘缺的符紙同時震動，完顏力只感覺到符紙上傳來一股巨力，打得他胸口一悶，吐出大口鮮血。
「這怎麼可能……你就憑這些殘缺的符，就能將我們薩滿不傳之秘還原出來了？實在太離譜了，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道然笑道︰「有人說過，我是修行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