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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4 “誅殺國賊”與“兄弟之言”

乾元三十八年。

二月初。

金陵城。

監國太子趙靈峰立于巍峨城樓前,他靜靜地看著蕭天左率領著新軍誓師出征。

本來,在大軍出征之前,蕭天左有意留下妻子穆英、或者獨子蕭固安,作為在金陵內的質子。

畢竟蕭天左身為兵馬大將軍,此次親赴前線,整個大乾邊軍,都將在他的管轄指揮之內。

這不可謂不是手握重兵。

但太子趙靈峰仍是拒絕了。

一方面,趙靈峰認為穆英與蕭固安,都是難得一見的將才,可以幫到蕭天左。

而更為重要的另外一方面,是趙靈峰無比信任著蕭天左。

他說——

「大將軍與我大乾之間,並不需要任何質子手段一說。」

蕭天左感激不盡,當即稱太子為仁德之君,必以此身來報國恩。

趙靈峰目送大軍出征。

這已經是大乾榨干了最後一絲剩余力量所拼湊出來的數萬軍隊。

官吏貪腐、天降災荒以及與藩王戰爭的不斷失利,早已經使得大乾多年來儲存的糧草、兵械所剩不多。

就連身處江南「魚米之鄉」的金陵,城內絕大多數百姓如今也是面黃肌瘦。

趙靈峰忽的回身,注視著眼前金陵的一切。

「父皇如今,終還是被妖人所蠱惑。」

趙靈峰喃喃自語。

雖然知曉不可為,但有些事情,已經到了不得不為的時候。

相府內。

王兆民正享受著饕餮盛宴。

他在僕役的侍奉下品茶了數口,隨手一拂之間,便是對菜肴的不滿,立刻整桌倒掉,重新換了一桌。

而就在相府的一牆之隔外,此刻正有無數逃難災民饑腸轆轆。

王兆民吃飽了,又有專門的侍女端來漱口之物。

也是在這時,有僕役前來通稟——

「大人,顏國師找您。」

「顏國師?」王兆民有些疑惑,不知道顏斐這時候找他干什麼。

但是,顏斐的事情,他可絲毫不敢耽擱。

也來不及再在這里慢悠悠的了。

簡單漱口之後,王兆民便是立馬起身前往。

相府馬車早已經備好。

王兆民踩著人梯登上馬車。

有侍衛隨從。

相府馬車向著城外紫金山頂的國師觀行進而去。

隊伍行至城南。

南街。

這里如今已經是逃難金陵的災民聚集之地。

無數饑餓災民癱坐在路邊,看著這一華麗至極的相府馬車,眼中都仿佛冒出綠光……

王兆民微微掀開車簾,見狀也是覺得不妙,催促車夫快些離開這里。

話音剛落。

只听見一道高亢之聲,響徹整條南街——

「奉旨殺賊!」

聲音高昂,響徹雲霄!

王兆民頓時大驚失色。

只見街道兩側高樓處忽有紙張灑下,漫天飛舞。

其上全是「誅殺國賊」、「國賊王兆民」一類的字樣。

紙張還未落下,便是有弓箭手從兩側射出大量箭失。

隨後,更是有一大批黑衣刀客從兩側緊閉的商販門市中沖出。

持刀直接沖向相府馬車。

相府馬車周圍,大批侍衛也都是王兆民花重金雇佣而來,驍勇無懼,當即拔刀迎敵,同時護衛馬車離開。

原本滿是饑民的南街,頓時變成一片混戰廝殺之地。

忽又有一人騎馬出來。

其衣著太子蟒袍,華麗非凡,手中高舉明黃色聖旨,鏗鏘有力道——

「吾乃當朝太子趙靈峰,奉旨誅殺國賊王兆民!」

相府馬車上,王兆民掀開車簾、雙目圓睜,「不可能!陛下絕不可能殺我!」

王兆民的聲音一時間淹沒在廝殺聲中。

其身邊侍衛倒也是拿錢辦事,竭力護衛王兆民離開。

只是途中,被黑衣刀客沖散。

王兆民逃下馬車。

侍衛用刀斬斷馬的韁繩,將王兆民扶上了馬匹上,然後一掌拍在馬身後。

駿馬飛馳,沖出南街。

太子趙靈峰見狀,也是一時心下緊急,當即親自驅馬前去追趕。

王兆民一介文人,馬術不佳。

騎著駿馬橫沖直撞、毫無章法。

很快,他便是被趙靈峰追上,擊落摔倒在了南街小巷盡頭。

趙靈峰正欲驅馬持劍直取其性命。、

卻只見有數個蒙面人從暗處出現,絆倒趙靈峰戰馬,與其纏斗、將其攔住。

其中領頭蒙面人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半天起不來的王兆民,低聲命令道——

「快走!出南街、回相府。」

「……相府的人已經到了南街外了。」

王兆民見狀,雙眼滿是感激。

他來不及多說,只留下一句「多謝好漢」,便是連滾帶爬地快速跑開。

趙靈峰睚眥欲裂。

他身為太子,也是受過宮中武師的多年教導。

但如今腿瘸,又面臨眼前數個蒙面客,一番惡戰,根本殺不出去。

眼見王兆民都已經要跑出南街,與相府、王黨的人會面。

若是此次失敗,下一次,便是再難有機會除此國賊了。

趙靈峰當即奮力一搏,將手中長劍擲出。

長劍筆直飛去。

與王兆民貼臉而過,只是淺淺擦傷。

趙靈峰頓時雙目失神。

王兆民跌跌撞撞,跑出了南街小巷。

他看見那柄太子長劍,心中一陣後怕,喜極而泣。

正欲逃出南街。

眼前,卻滿是大街上的逃難而來的饑民……

這些人原本都是病懨懨地癱坐在街邊,此刻,卻是都莫名站立了起來。

趙靈峰被數個蒙面客所阻。

見此狀況,只得高呼一聲——

「請各位大乾父老,誅殺國賊王兆民!」

趙靈峰一句話仿佛點燃了這些心中的怒火……

他們一個個毫無氣力,但此刻彷若行尸走肉一把,聚攏上前。

王兆民想沖出這里,卻是自己推開一個饑民,面前便又是一個饑民,仿佛無窮盡也。

有蒙面客想去帶走王兆民。

但那王兆民此時已經是被整條南街上千饑民圍攏在一處,擠都擠不進去,只能听見一陣尖叫哀嚎之聲……

蒙面客領隊見狀,本想快步上前救人。

但步伐逐漸放緩,最終停下。

他嘆氣一聲,「人太多,救不了了。」

說話間,他神色一狠,「殺了這趙靈峰!」

幾名蒙面客正欲動手。

趙靈峰手中也已無武器,先前以一敵多的混戰之中,也早已有受傷。

正是這危機時刻,卻是發覺有無數饑民擁了過來。

蒙面客直接揮刀斬人。

卻是發覺饑民毫無畏懼,依然前僕後繼。

蒙面客大驚。

眼見密密麻麻的饑民已經到達眼前,為了不落得那王兆民的下場,不得已運功月兌身離去。

趙靈峰見大局已定,力竭倒地。

只嘴中喃喃地說著「為大乾感謝諸位」的話語。

蒙面客走後,饑民轉而繼續向王兆民所在走去。

一陣陣慘叫聲連連,直到最後衰竭無聲。

大乾的一代奸相王兆民,就這樣,死在了金陵城內萬千饑民之手。

有人說,奸相王兆民,乃是被上萬餓瘋了的饑民們、活生生地一口一口給咬死的,近乎凌遲極刑。

而就是這樣一幫已經快要餓得吃人肉的饑民,對于昏倒在地的太子趙靈峰卻是秋毫未動,甚至還舍命相救。

面對實力遠在自己的之上的蒙面客,也是毫無畏懼。

饑民們不計生死地救趙靈峰,別無其它,只是因為趙靈峰是唯一為他們開倉放糧、發放救濟米粥的人。

他們後來還專門出人,將太子趙靈峰扶回了他的手下們面前。

太子之深得人心,由此可見。

……

北地。

定北城。

軍中王帳。

這段時間,鎮北王正忙于應對金國各路北方而來的大軍。

完顏靈虛統領著這些人數遠在鎮北軍之上的軍隊,但卻並沒有任何的進攻跡象。

明明現在定北城的城牆箭樓都還未有修復,這是最佳的進攻時機。

但完顏靈虛毫無動作,只是與鎮北軍隔城對峙,仿佛只是想要將他們拖住在這里一般。

潛伏在金陵的暗衛密探有傳來消息——

【王兆民已被太子趙靈峰所殺。】

並且還附帶有更為詳細的信紙說明。

這些密報的傳遞者,就是當時準備帶王兆民離開的那幾個蒙面客。

代密探長易秋月,接過密信,便是直接遞呈給了鎮北王。

鎮北王快速掃了一眼,便是已然知曉當時情景。

「看來,王兆民確實已經是做得天怒人怨了。」

「……雖然他還有些價值,這麼快死了有些可惜,但,死了就死了吧。」

鎮北王隨意說著,滿不在乎。

易秋月聞言,也是出聲附和。

……

金陵。

太子趙靈峰假傳聖旨,伏殺當朝丞相王兆民。

並且,還派出了頂級刺客暗殺國師顏斐,未遂。

王黨眾人震怒,連連上疏彈劾。

太子被暫時幽禁東宮。

譽王趙靈睿前來探望。

兄弟二人,相見飲酒,吐露真言。

「七哥,我以前,一直都看不上你,但是如今,特別是近些年來,才是發覺你真正的厲害之處。」

譽王趙靈睿身著寶石藍色的親衛蟒服。

他對著趙靈峰真摯說著。

趙靈峰雖被軟禁東宮,但面色還算良好,穿著一身白色便服,伏殺王兆民的傷勢也早已經被醫治,不見絲毫憔悴之感。

面對趙靈睿的盛情夸贊,趙靈峰只是滄桑無奈一笑。

推杯飲酒間。

趙靈峰起身,拿出了一副目前的時局勢力圖來。

其上,北方邊境,金國勢大,不斷威脅著北地、河西防線,時刻可能馬踏中原。

而南方,蕭天左到達除州後,接過了整個大乾前線邊軍的指揮權。

藩王聯軍,也已經與大將軍蕭天左的軍隊,決戰于除州一帶。

敵軍是久經沙場的大勝之師,而我軍多是新軍以及潰敗之師。

敵我實力懸殊無比。

「老九,你是個聰明人,看看這時局,有何想法。」

「天下大亂。」

趙靈睿真誠感概道︰「……我大乾,已到了危機存亡之時刻,可是金陵城內、朝廷之上,仍有無數奸臣把持朝政、坑害忠良!」

「……好在,南北戰場上,我們手里都還仍有不少力量,而七哥你也已經除掉了那王兆民,奸臣們群龍無首,很快,我大乾便能夠轉危為安。」

趙靈峰聞言,微微搖了搖頭。

「這已經是如今大乾的極限了,再也拿不出多余的氣力。」

「況且,內部的問題,一時難以根治。」

「……國師顏斐未死,她,不斷蠱惑父皇,根源還在于這里。」

「但是,王兆民已經死了,眼下燃眉之急,便只有兩處。」

說話間,趙靈峰看向譽王,如同那授學儒師一般詢問道︰「……老九,你覺得,是哪兩處?」

「一處,是這除州鏖戰,蕭天左大將軍與藩王叛軍,在此一戰,蕭大將軍若勝,我大乾便可一往無前,但若敗,金陵城破,也只在片刻之間罷了。」

「……還有一處,應該是鎮北王與金國的邊境之戰。」

「正是。」

「此二處關系重大。」

「現在,若是能有一支生力軍,繞過除州南下、奇襲定南王的百越之地,則大事可成。」

「……可惜,我現在……伏殺王兆民,我連東宮內做菜的廚子都已經用上了,再也沒有任何可用之人。」

「若是,老十四仍在就好了,以他的才能與威望,定能憑空聚集起一批忠肝義膽的武士。」

趙靈峰感慨道。

譽王趙靈睿也是一時無言。

忽然,趙靈峰長嘆一聲,莫名開口道︰「老九,這藩王之亂,興許,以後只能靠你來平定了。」

趙靈睿聞言,自嘲一笑,開口說道——

「七哥抬舉我了。我既不是七哥你,又不是老十四,怎麼能夠平定這藩王之亂呢?」

趙靈峰聞言,沒有多說。

他默默飲酒,然後轉而詢問道——

「若是此刻,朝中有流言,說蕭天左將軍畏敵不戰,讓宇文護將軍前去除州代替,老九你怎麼辦?」

「我雖不知兵,但也知臨陣換將,乃是兵家大忌。」

趙靈睿思考著說道︰「……朝中之人,多是比我更不知軍事的。他們的話,不可全信。」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今,我們也只能全相信蕭大將軍了。」

「不過……」趙靈睿說著,話鋒突然一轉,「……就我個人而言,雖然表面說著用人不疑,但那主要是安撫前線的手段,身為君主的話,我還是會私下派遣信任的手下密探,關注蕭天左的一舉一動的」

趙靈峰飲酒不言。

良久,他繼續開口詢問道——

「若是有人傳言,鎮北王意圖起兵謀反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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