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和李麗質不由得面面相覷。
這是什麼情況？
他們是不是走錯了地方？
這是刑部大牢？
就在他們滿臉疑惑不解的時候，卻看到負責掌管刑部大牢的王叔李道宗席地而坐。
面前擺著一張小幾案，正美滋滋的吃著豬頭肉，喝著小酒。
而他們的皇爺爺則是坐在他們王叔原本的位置上，一副大喇喇的樣子，手里正抓著一支雞爪子啃著。
畫面讓人有些不忍直視。
李承乾滿臉驚愕的看著李淵。
這……還是他的皇爺爺？
記憶中，皇爺爺總是一副威嚴的樣子，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一點兒都不顧及自己的形象。
他這是怎麼了？
李麗質也有些傻眼，不過臉上卻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她皇爺爺終于打開心扉，過自己想過的生活了。
「這是刑部大牢？」
比他們稍微晚來一步的李靖進門，就看到這一幕，不由得震驚地張大了嘴巴。
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听到李靖的聲音，李承乾和李麗質回頭，然後在李靖震驚的目光下點頭。
「衛國公，你並沒有走錯，這就是刑部大牢。」
李靖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酒肉的味道。
秦煜講話本的聲音。
牢房里的犯人羨慕嫉妒恨的眼神。
種種都摻雜在了一起。
凌亂之中而又充滿了和諧。
此時此刻，李靖終于明白為什麼陛下要讓他先來刑部大牢看看了。
秦兄弟這樣，哪里是在坐牢？
分明是把酒樓的生意帶到了刑部大牢才對。
甚至連負責刑部的刑部尚書都在帶頭吃喝。
這簡直讓人匪夷所思。
看到李淵，李靖連忙過去行禮，正要開口，李淵擺了擺手阻止他。
秦煜的話本兒如今正是精彩的時候，他可不想被人打斷。
李承乾和李麗質也被李淵阻止，站在一邊，看著李淵悠閑自在地吃吃喝喝。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了大概一個時辰。
直到秦煜那句大家都熟悉，而又不想听到的「欲知後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想起來，眾人才緩緩地回神。
「哎，今日份兒的話本又听完了。」
「不夠听，完全不夠听啊。」
「我說你們，話本好听是不錯，難道你們就沒有關注另外一件事嗎？」
「什麼事？」
這人說完，其他人紛紛看向他問了起來。
那人捋了捋胡子，一臉得意的說道。
「老夫活了一輩子，從來都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能夠在刑部大牢听話本，喝酒吃菜，還能安然無恙的離開。」
「哪怕這件事平身就這一遭，也足夠日後講給兒孫听了。」
那人說完，哈哈一笑，抬步離去。
其他人先是一愣，反應過來，看了看刑部大牢，再看了看在大牢里面的秦煜。
不由得點頭稱是。
「別說，那位兄台說得還真不錯，就今日這件事，足夠我們日後跟子孫後代吹牛皮了。」
「就是，在刑部大牢听書，絕對是開天闢地頭一抹。」
「哈哈哈……這樣說來，就算今天听不到秦先生的話本兒，好像也不那麼難受了。」
「走，找兄弟們吹牛去。」
「哈哈哈……走，我也去。」
听書人四散離去。
留下李道宗和獄卒們風中凌亂。
在刑部大牢听書，咋還成了光宗耀祖的事情了？
「皇爺爺，王叔！」
眾人離開之後，李麗質和李承乾便跟李淵和李道宗行禮。
「嗯，你們怎麼來了？」
「也想在刑部大牢听听書？」
李淵玩味地說道。
看李承乾的目光明顯沒有看李麗質那麼溫柔。
這個孫子，他曾經最是疼愛，也最是看好，但是這些年，他從幽居太極宮，然後再到大安宮，這個孫子都沒有去看過他幾次。
反倒是孫女兒李麗質還惦記著他這個皇爺爺，有時間的時候還能去陪陪他。
李淵就那樣，目光一動不動的盯著李承乾。
李承乾被李淵盯得不好意思，正想要開口的時候，李淵笑了起來。
不過不是開懷大笑，而是一臉自嘲。
親兒子都能謀反逼宮，更何況一個孫子呢？
他到底在想什麼？
牢房里的秦煜顯然也看到了這一幕，他淡淡地說道︰
「期待是所有痛苦的根源，期待越大越是痛苦。
倒不如放開一切，順氣自然，將期待值降低，或者不要再有期待。
這樣生活反而會比你想象中的還要美好一些。」
李淵點頭，「說得有道理，是朕期待太高了。」
「皇爺爺，你別這麼說。」
感受到李淵的落寞，李麗質連忙安慰道。
李淵聞言哈哈一笑。
「朕沒事，你別擔心。」
李承乾則是一臉懵，「皇爺爺，秦先生你們在說什麼呀？」
秦煜笑了笑沒說話，難怪皇位最終會落在現在還是小豆丁的李治身上。
這太子，著實有些不夠看啊。
他要是給太子當了太傅，最後還能有好下場？
李靖也連忙拱手行禮，「李靖見過太上皇，王爺！」
李淵點頭，「為秦煜這小子而來？」
「正是！」
「那你去吧，正好也勸勸他，那侯爺府呆著怎麼著也比這刑部大牢強吧？」
說完，李淵起身看了李承乾一眼，說道︰「你們幾個陪朕走走吧，很多年沒出來看看了。」
「這世道，變了啊！」
「遵命！」
李道宗對獄卒揮了揮手，讓他們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
他和李承乾兄妹則是跟著李淵走出了刑部大牢。
牢房內。
李靖推門進入。
看著秦煜，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秦煜反倒是笑了笑說道︰「李大哥請坐！」
「這里有些簡陋，招待不周，你莫要責怪！」
李靖苦笑一聲，「秦兄弟，你這又是何必呢？」
「陛下能賞識你，那是你的幸運，跟太子當老師更是前途無量，你為何偏偏寧願坐牢也要拒絕呢？」
這一點，李靖實在想不明白。
秦煜嘆了口氣。
「李大哥凡事不能看表面。」
「現在看起來無論是當侯爺，還是給太子當太傅都是不錯的事情，風光無兩，前途無量。」
「但榮譽也是與危險並存的，給太子當太傅，只怕有朝一日秦煜會死無葬身之地。」
秦煜把李靖當兄弟，不僅沒有隱瞞他，反而有點提點的意味。
「李大哥若是信得過兄弟我，最好不要與太子牽扯太深，當然，現在也沒什麼事，他在那個位置上還能坐上幾年呢。」
到時候李靖都快退休了，應該不會對他有什麼影響。
畢竟歷史上也沒听說過李靖被李承乾的事情牽扯進去。
「秦兄弟……」
李靖喊了他一聲，震驚地往四周看了一眼。
確定周圍沒人听見，才低著頭靠近秦煜幾分，小聲說道︰「秦兄弟慎言。」
李靖快要被秦煜的言論嚇死了。
這到底是什麼驚世駭俗的言論！
而且太子好好的，風頭正盛，陛下也很寵愛他，又怎麼會……
「秦兄弟，你所說的事情可是真的？」
秦煜點頭，「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是真的。」
李靖一臉的驚恐，「怎麼會這樣？」
太子李承乾雖然有些不堪大用，但畢竟是長孫皇後所出，又有長孫無忌的支持。
李靖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結果。
過了一會兒，李靖壓下心中的震驚，對秦煜說道︰
「秦兄弟，此事不論真假，你日後都莫要再說了，這可是殺頭的大罪。」
「為兄的知道你相信我，但這個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萬一被人听去，你可就……」
秦煜心中一暖。
李靖這人的確值得深交。
他都說出了這樣的今天大消息，他竟然沒有多問一個字，不僅如此，還為他打掩護，可真是難得。
「李大哥放心，此事除了你，我並不會像別人透露，之所以告訴你也是想讓你明白其中緣由。」
他不想真正關心他的為人他擔心。
李靖點了點頭，「你明白就好。」
說完，李靖嘆息一聲︰「其實你是對的，不入朝為官樂得瀟灑自在，畢竟伴君如伴虎，每天得提心吊膽的日子並不好過。」
他目前就是這個處境，因此很明白那種感受。
秦煜呵呵一笑，「李大哥莫要憂心，順其自然便好。
雖說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但目前來說，李大哥還是很安全的。
而且，別的不說，就吐谷渾那邊，只怕再過兩年，還得靠李大哥來收拾。」
李靖苦笑一聲點頭，「為兄有價值還行，只怕是沒了價值，就也沒有存在的必要。」
其實李靖沒說的是，不僅僅是價值，還有別的方面。
他的戰功太多，陛下對他已經賞無可賞，只怕他再立功，陛下就該犯難而心生防範了。
「這點李大哥倒是放心，李二倒是沒有殘殺功臣的事跡，頂多對你防範一點而已。」
李靖擺了擺手，「好了，不說這件事了，我明明是來找你的，怎麼就扯到我身上了？」
「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若是實在不想做官的話，為兄也會拼盡全力為你求情。」
李靖的話言語真摯，表情認真，秦煜滿心感動，他搖了搖頭，「李大哥切莫為我求情。」
「兄弟我自有辦法解決眼前的困境，你莫要為了我把自己陷入不利的境地！」秦煜听到李靖的話，連忙阻止。
他要是沒有應對之法就不會來了。
況且，外面還有一個太上皇李淵在，要求請也是李淵去。
當然，他要是直接跑過去，教訓李二一頓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