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以為我們要去北美或者西歐,這種能夠領略異國風情的地方呢。」何杰一點都不好奇地打量著四周,眼神里帶著滿滿的嫌棄感。
「你可得了吧。」這回,高洪林可沒有給何杰面子,眼珠子一瞪,對著何杰來了一句︰
「這里可是西亞誒,是什麼意思,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啊。」何杰翻了個白眼︰「土豪們的聚集地嘛。」
一邊說著,何杰一邊揚起了眉毛︰「就是不知道……」
何杰話還沒有說完,大家就看到門外一輛車緩緩地停在了大家面前。
車窗一點點搖下來,司機手里拿著一張張片,認真的比對了一下何杰他們。
確認了沒有找錯人之後,司機這才下了車,恭敬地給何杰他們打開了車門。
坐上了車之後,鄭毅他們並沒有來得及領略沿途的風情,轎車飛馳而去,很快就帶著他們來到了一個看似隱秘的地方。
忙碌的準備工作過後,鄭毅微微皺眉,手上的動作準備開始。
這個手術其實簡單來說,並不復雜,一共只需要十步。
听起來很簡單,但是其中的每個細節,卻都充滿了讓人驚心動魄的味道。
「準備好了?」旁邊的何杰看著鄭毅的動作,開口提醒道︰
「好了。」鄭毅點了點頭,頭頂的無影燈亮起,手術刀悄然劃下。
不過,鄭毅現在刀片,劃向的位置,卻不是患者的胸膛。
而是患者的月復部。
如果是外人,在看到鄭毅這個操作的時候,估計早已就已經驚訝得叫出聲來了。
但是旁邊的何杰,只是將吸引器拿過來,默默地幫著鄭毅清晰著視野。
這個動作,何杰自然知道是什麼。
人造心髒的移植手術,和其他開胸手術的其實不太一樣。
因為它的第一步,是將能量傳輸線圈的位置植入好。
而能量傳出線圈,就是要放在患者的月復部。
「搞定了?」何杰看著鄭毅流暢的操作,即便是內心早已經適應,但是這種驚訝的感覺依舊是難以言表。
他很清楚,鄭毅之前絕對沒有做過這一類的手術。
或者說,即便是他想做,也沒有機會來做這個手術。
可是現在鄭毅給他的感覺,就好像鄭毅曾經自己操刀過很多次這樣的手術一樣。
在兩人手上的動作之下,鄭毅小心翼翼地將這個能量傳輸線圈固定完善。
一邊縫合著月復部的切口,鄭毅一邊對著何杰打了個「OK」的手勢。
「胸骨鋸。」何杰一邊說著,一邊拿起了手里的柳葉刀。
柳葉刀輕輕劃下。
旁邊的高洪林趕緊用手里的紗布,將皮緣滲出來的血液給擦拭干淨,保證何杰能夠看清楚切口周圍的情況。
一刀切下去之後,何杰將手里的柳葉刀換成了電刀,小心翼翼地將李老皮下的出血點一個接著一個的止血。
這不是何杰第一次開胸,但是他的動作卻小心得不行。
誰都知道,這台手術代表的,不僅僅是一次救死扶傷。
代表著,還有艾佳琳的安全,還有他們的未來。
電刀一層一層地切下去,很快,何杰的手就已經觸踫到了李老的胸骨。
李老年事已高,何杰的手觸踫著李老的胸骨,就感覺到了一陣酥軟。
「骨質疏松啊。」何杰皺了皺眉頭。
不過這種情況並不難辦。
只見何杰緩緩拿過了胸骨鋸,仔細比量著李老的胸口,在心中默默數著。
「三。」
「二。」
「一。」
雖然心里緊張,但是何杰的手依舊穩定。
拿著手里的胸骨鋸,何杰的手緩緩地伸向了李老的胸膛。
李老的胸骨比眾人想象的要脆弱很多,電鋸很輕松地切進了胸骨之中。
何杰的手微微擺動,電鋸將李老的胸骨直接鋸透,然後沿著胸骨的方向,一點點向著下方移動。
電鋸擺動,偶爾還有一點骨頭的碎末濺出來。
終于,李老的胸骨在何杰的手里一分為二。
胸骨被鋸開,大面的鮮血順著斷面緩緩滲出。何杰並沒有慌張,用電刀小心翼翼地止血之後,伸手從周蕾的手中接過了早就已經準備好的骨蠟。
骨蠟的涂抹之下,李老胸骨上的滲血,很快就被止住。
「鄭總,我這好了。」何杰一邊動作著,一邊小聲地開了口。
他並沒有扭過去看著鄭毅,因為他知道鄭毅一定能听到他的聲音。
「好了。」
果然,何杰話音剛落,鄭毅的聲音就在他的耳畔響起。
此時此刻,鄭毅剛好縫好了最後一針。
「哎喲,鄭總,你這縫得挺到位的啊,都用美容皮內縫合了啊。」看到鄭毅騰出手來,何杰的心情明顯也是放松了不少,此時此刻都已經開始有閑心開玩笑了。
「精益求精嘛。」鄭毅點了點頭︰「能做得更完美點肯定是更好的。」
對于鄭毅這種話,何杰只是撇了撇嘴,權當自己沒听到。
不過鄭毅騰出手來之後,何杰這邊的壓力也是大減。
三人小心地將李老身上心包給懸吊起來之後,李老的心髒終于在眾人面前展現出了自己的全貌。
不過這個全貌,倒是讓所有人都有些出乎意料。
「好大啊。」高洪林吭哧了半天,才從牙縫里憋出來了這麼幾個字。
確實沒錯,現在李老的心髒,如果要用一個詞語來形容的話,確實也只能用「大」這個字來形容。
正常人的心髒,差不多像一個拳頭一樣大小。
而眾人眼楮里的這顆心髒,卻看起來,足足比一個菠蘿還要大上一大圈。
這就是心力衰竭的典型表現,心髒增大。
因為心髒的力量不夠了,而人體的適應能力還非常強大。
這種情況,心髒就會適應性的肥大。
說白了就是心髒讓自己變得大一點,能夠用更大的力量來給全身泵血。
但還是有其他的問題的。
就是人的適應能力雖然很強,但是終究還是有極限的。
這種讓心髒變得肥大,雖然能夠在短時間內改善全身的供血,提升心髒的泵血能力。
但是時間長了之後,心髒終究還是會力竭的。
那個時候,心髒的力量再也沒有辦法帶動全身的力量。血液瘀滯在患者的心髒里,會把患者的心髒頂得越來越大。
而此時的心髒,頂得越大,反而越沒有力量。
越沒有力量,就會頂得越大。
就像是一根皮筋一樣,在一定的牽拉範圍內,它是有足夠的回彈力量的。
但是當牽拉的範圍過大,超過你了它自己的承受範圍,這個時候,這根皮筋就會失去自己的功能。
就會變得松弛,而沒有力量。
心力衰竭就是這樣。
現在,在眾人眼里的這顆心髒,不但巨大無比。
而且,一般心髒的跳動都是有力的收縮和舒張。
而李老的心髒,則是艱難的一顫一顫。
就好像是快要溺死的人,正在艱難地垂死掙扎一樣。
看到這樣的心髒,何杰他們也都皺起了眉頭。
「全或無。」何杰從牙縫里擠出來了這幾個字。
其他人也都深以為然的點頭。
全或無定律,亦稱「全或無關系定理」。
這個定理,是由鮑迪斯于1871年研究心肌時首先發現,是神經傳導的一項基本特性。
用簡單的語言來描述的話,就是當刺激達到神經元的反應閾限時,它便以最大的脈沖振幅加以反應。
但刺激強度如達不到某種閾限時,神經元便不發生反應。
後來其他學者發現它對軸突也同樣適用。然而它僅適用于被傳送的反應,對神經的靜止局部反應則不成立。再者它僅限于軸突神經元的主要傳導部分。
其中「全」,就是心肌對刺激一旦發生反應,便呈現最大的全反應。
而「無」,就是對閾限下的刺激不發生反應及反應後的一定時間內亦不再發生反應。
這種定理,在很多年來,經過了無數次的引申之後,已經有了完全不同的含義。
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全」或「無」思維。
「全」或「無」思維是指把任何事情都看成是非黑即白。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充分、正確或完美地完成某件事情,那就等同于完全沒做,或者是做錯了,或者是做得殘缺不全。
比如說,你參加一次考試,你想要考90分,但是最終你只考到了60分。
眾所周知,60分只是及格線而已。
然後你就會覺得你真的是個成績非常差的學生。
再就是,你有一個約會,你洗漱打扮得正好,準備吹個頭發就出門。
但是偏偏,天不如人願。
你一不小心,吹風機把你的發型徹底摧毀了。
導致你半天的精心打扮付諸東流。
為山九仞,功虧一簣。
千里之穴,潰于蟻穴。
不過如此。
雖然說,主流的觀點認為,這世上並不存在所謂完美,一切只要盡力了就好。
因此,也諸如引出了很多「到底是結果重要還是過程重要?」之類的討論。
但是有很多事情,其實面對的就是「全」或「無」的選擇。
在醫療中更是如此。
比如現在的這台手術就是如此。
如果手術一切順利,那麼李老恢復過來,自然皆大歡喜。
但是只要手術失敗,那麼以李老現在的身體狀態,恐怕除了死亡之外,鄭毅他們想不到任何其他的可能。
這就是「全」或「無」。
「全」,皆大歡喜。
「無」,一命嗚呼。
「別發愣了。」這個時候,鄭毅的聲音把所有人從驚訝中拉了回來。
鄭毅再次扭頭看了一眼旁邊體外循環機器旁邊的楊雯,點了點頭。
「準備體外。」
「好。」楊雯有力的點頭。
上下腔靜脈插管,升主動脈插管,動脈和靜脈血被引流到了體外循環機器里。
楊雯熟練地操縱著機器。自從上次給艾佳琳手術之後,楊雯對于這台機器的操縱已經越來越駕輕就熟了。
當然,這和她這段時間私下的苦練也月兌不了關系。
機器緩緩轉動,楊雯小心地調整著機器的參數。
很快,體外循環機器已經開始順利地運轉,李老在監護儀上的血壓數值,也逐漸變成了體外循環機的數字。
「準備停跳了。」鄭毅一臉的嚴肅。
「好。」
無影燈下的心髒顯得額外的刺目鮮紅。
在數道目光的注視下,停搏液沿著灌注管在李老的冠狀動脈中蜿蜒流淌。
這一幕畫面,看起來是如此的熟悉。
好像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一樣。
不過沒有一次,所有人的心情像現在這般緊張。
終于,在萬眾矚目中,李老的心髒停止了跳動。
心髒停跳的瞬間,好像有無數號角聲在這個房間里吹響。
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頗有默契的同時開始動作。
幾雙手飛速地忙碌了起來。
「準備了。」鄭毅伸出了手,從周蕾的手里接過了柳葉刀。
一向穩如磐石的手,在此時此刻居然有些微微的顫抖。
鄭毅知道,自己這一刀如果劃了下去。
那他就徹底沒有了退路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說得就是如此。
「呵。」鄭毅看著自己顫抖的手,輕笑了一下。
自己抖什麼抖。
難道這一刀自己不落下去,自己就有退路了嗎?
從自己答應陳暉這件事情開始,他早已經沒有了退路了。
想到此處,鄭毅突然覺得自己的心里豁然開朗。
他的雙手不再顫抖,只是把手里的刀片對準了李老的心髒。
穩穩地握著手里的柳葉刀片,鄭毅把刀片對準了李老的心髒一點點地切了下去。
刀片飛速的落下,速度不是很快,但是卻很穩。
穩到沒有一絲的顫抖。
鄭毅手里的刀片緩緩地落在了李老的心髒上。
沒有半點的猶豫,鄭毅的手腕微微用力,刀片瞬間刺入到了李老的心髒之中。
鄭毅刺入的位置,正是李老左心室的位置。
鄭毅的手腕微微一轉,李老的心髒瞬間被切開了一個大口子。
一股鮮血瞬間噴出,手術的視野,瞬間被鮮紅色布滿。
那是心髒里之前存儲的血液。
旁邊的何杰眼疾手快,連忙將連上了血液回收裝置的吸引器遞了過來。
血液被吸引器吸走,鄭毅的視野重新清晰。
這一次,他的手沒有任何遲疑,繼續向下用力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