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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詢策(中)

李善用一種懵懂、迷茫、惘然的眼神看向李淵,無數的MMP在他咽喉處打轉,李善很努力才強行咽下去沒吐出來。

其他州府還好說,鹽州的北部,以及銀州、綏州、朔方都可以從容收復,因為這些地方與突厥是不結壤的,也就靈州以及鹽州在名義上與突厥領土接壤。

那塊區域大抵是賀蘭之北,名義上是李善的老朋友的地盤……武德二年,李建成割讓榆林後,郁射設率部渡過黃河,與靈州、鹽州接壤。

不過郁射設很快就被頡利可汗塞到劉武周那邊去做監軍了,當時的靈州總管還是任城王李道宗,梁師都沒能討到什麼便宜,突厥來打秋風也沒得手。

再之後,郁射設倒霉的被剛剛認識的好友李懷仁斬于馬邑,部落被突利可汗接手,以至于部落大都回遷,實際上這塊地盤已經沒有突厥部落了,反而是近年來因為草原寒冷,不少胡人部落南下在此度冬。

所以,李淵實際上問的是榆林郡,此地位于朔方郡的東北處,北部與突厥直接接壤,東邊是彎曲的黃河,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河套。

拿下河套的意義不言而喻,但這時候挑釁突厥,未必能抵擋得住突厥的來襲,更關鍵的是,如今突厥還陷入內斗,在這時候大唐在外部施加壓力,再加上梁國的覆滅,很有可能導致突厥內亂停止,暫時形成統一戰線,共抗大唐。

李善沒有貿然開口,而是在心里盤算,自己來到兩儀殿的時候,議事已經開始了……如果是正常情況下,李淵應該會示意他人講解局勢,至少要表達出傾向,但並沒有,只是裴寂念了竇軌的奏折。

看起來這種邊塞軍國大事,而且還是與突厥相關的,詢問如今大唐與突厥打了最多交道的李懷仁,那應該是理所應當的。

但李善很快就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首先在于,自己完全不知道李淵本人的態度,歷史上的李淵對突厥是又恨又懼,但同時對能夠擊敗突厥有著極為強烈的渴望,這也是他對李善信重的一大原因。

歷史上李靖覆滅東突厥後,李淵在凌煙閣里親自操琴,李世民起身旋舞,兩代帝王為此而賀。

但如今,李善很難判斷李淵現在的心理狀態,懼怕的可能性不大,但要不要乘勝追擊,擴土開疆,很難說啊。

其二在于,只听剛才裴寂最後那句話,李善能判斷出,對于竇軌設郡的建言,朝中是有紛爭的,而縱觀這些年來,基本上所有的紛爭……即使剛開始與奪嫡毫無關系,最後也會淪為奪嫡的戰場。

李善不知道太子的態度,也不知道秦王的態度,怎麼敢貿貿然開口呢?

李善甚至都不敢移開視線去看太子、秦王以及諸位宰輔……當年就是李建成舍棄榆林郡的,難道會打自己的臉?

但李善內心也知道,暫時不收復榆林郡,以此充當大唐與突厥之間的緩沖地帶,才是最合適的。

不遠處的裴世矩看著這一幕,心里嗤笑不已,有軍功,有才略,文武兩道均有建樹,那又如何?

小兒輩,你較「真宰相」又如何?!

裴世矩這一生最為欽佩,最為尊敬,但也最讓他惋惜的就是前隋名臣,文韜武略無一不能,南滅陳,北敗胡,前隋文帝時期唯一的實權宰相,高高昭玄。

開皇盛世那麼多名臣大將,但公論推高為首,最後卻慘遭冤殺……敗落的主要原因就是因為與當時的太子楊勇關系密切。

雖然李善如今的局勢並不類比于高,但有一點是一樣的……你的才能,你的名望,你輝煌的履歷,或許都會成為朝爭中的負面因素,帶給的壞處會多過好處。

在裴世矩看來,李善今日的遭遇很有點當年前隋文帝起意征伐遼東,就是高力諫不可,但隋文帝堅持,最終高以長史的身份征伐遼東,後因久雨疾病而歸,從那之後隋文帝對這位寵臣就不復信重了。

短暫的沉默後,李善行禮道︰「陛下,臣初聞竇公建言,尚無頭緒,不知……」

拖著長調,李善看向了裴世矩,「論天下知北事,無過裴公。」

你個小王八蛋……裴世矩心里暗罵,面不改色的開口道︰「陛下,近年突厥內亂頻頻,臣少有知曉,不敢胡亂建言。」

這個理由還挺充分的,從當年馬邑斬殺郁射設開始,可以說突厥的內亂就是李善一手攪動的。

李善臉色有些僵硬,這話說的密不透風,完全听不出傾向……沒辦法了,沒辦法了,李善索性微微垂首,做皺眉苦思狀。

李淵卻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且先讓懷仁考量……大郎?」

「不可貿然大動干戈。」李建成的態度很直接,「突厥來去如風,迅如閃電,一旦以此為由,大戰即起。」

這時候,裴世矩眉頭微皺,側頭看了眼,正看見李善投來的玩味視線。

裴世矩心頭微凜,這貨在這方面比高要強。

是的,李善這個人前世在那樣復雜的人生中努力向上攀爬,遇到了無數讓他難以抉擇的時刻,但他幾乎每一次都選對了,自然不都是運氣……說的簡單一點,心比較髒。

李善將話題丟給裴世矩,不是真的要已經公然投入東宮門下的裴世矩言語中透出什麼傾向……恰恰相反,他需要的是裴世矩沒有透出任何的傾向。

事實也證明了李善的成功,在裴世矩沒有透露任何傾向之後,李淵立即轉頭問起太子……李善抵達兩儀殿的時候,議事已經開始了,李淵不可能不知道李建成的傾向,現在問那就是在告知李善。

說到底,李淵以軍國大事詢問李善,一方面是為了國事,另一方面也是隨便試探一二,李善是後來者,如果真的與東宮有所來往,太子應該會遣派人手暗中告知……東宮是做得到的。

李善心里猜測,搞不好李淵知道了自己前些日子去裴府登門拜訪……不然不會突然又起意試探。

問完了太子,李淵又轉頭問︰「二郎?」

秦王微微搖頭,「此事一時間難以決斷。」

李淵再次將視線投向了李善,「懷仁?」

這一次李善沒有再躲避,走到御前,朗聲道︰「陛下,且容臣剖析一二。」

李淵笑著點點頭,而後面的裴世矩心里直膩味,其他人未必反應過來了,但他是反應過來了,這廝是要和稀泥啊!

和稀泥是門技術活!

如果當年高有一手和稀泥的本事,也未必就會被冤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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