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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接風(下)

毫無意義的指責告一段落之後,崔信才義正言辭的開始訓責未來女婿,「頡利可汗不在,突利可汗乃是如今突厥一方之主,你李懷仁有何資格私縱?」

「本以為你見事明利……敵國之主,是殺是放,自有陛下決斷,你李懷仁難道無自知之明嗎?」

「義結金蘭,結拜兄弟,你成全一人之義,突厥在三州之地屠戮百姓,你置仁于何處?」

李善實在是听不下去了,目光游移不定,從陳叔達、竇軌、蘇定方、李道玄、李客師的臉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到了溫彥博的臉上。

過分了啊,大家都不是傻子,老丈人您拿這事兒來罵我……這是連基本法都不講了啊!

李善之所以盯著溫彥博,無非是……這事兒雖然我做的不地道,但你也不太地道啊,奏折上扣著我和突利可汗結拜這事兒不放。

真要論起來,與突利可汗義結金蘭……那是李淵的主意好不好!

溫彥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最近沒洗臉,臉皮明顯厚了,最後還是淮陽王李道玄好言相勸……懷仁的確欠了考慮,但畢竟年少嘛。

「淮陽王倒是厚道。」溫彥博陰測測的笑道︰「久聞邯鄲王仁義……」

听了「仁義」這個關鍵詞,崔信想起宴會前溫彥博說的那幾句話,呵斥道︰「對士卒懷仁,對敵國之主也要懷仁嗎?」

「對突利可汗舉義,你又置西河郡公于何地?!」

「彥博公何許人也?」

「前朝即得薛司隸激贊,有宰輔之才,如今卻……」

這下子眾人臉上都浮現出了贊同的神色,就連李善本人也面露釋然……這個理由還說得過去,前面也太扯澹了點。

當然了,溫彥博本人可還沒解氣呢,正色道︰「為國事,懷仁與突利可汗義結金蘭,此番放歸亦為國事……」

「罷了,清河縣公訓責幾句也就罷了,當日為國事,懷仁籌建霞市,與草原通商,遭御史彈劾……」

李善听得那叫一個無奈啊,听得都開始痛恨突利可汗了……你個廢材,跑都沒阿史那•社爾跑的快,否則也不會鬧出這種破事了。

看李道玄滿臉懵懂,李客師小聲解釋道︰「朝中御史台多位御史上書彈劾西河郡公,言其嫉賢妒能,當另擇良臣代之。」

陳叔達笑吟吟的看著這一幕,他在途中接到多封長安來信,關于溫彥博彈劾邯鄲王這件事在朝中還真鬧出了不小的風波,雖然上至陛下、太子、秦王以及各位宰輔都心知肚明,但這種事還真不能拿到明面上來說。

總不能讓李淵去給臣子解釋……邯鄲王是故意的,是怕朕為難吧?

所以,朝中很是有一批人覺得西河郡公溫彥博太不要臉了,為什麼彈劾邯鄲王……無非就是因為其軍功太盛,為陛下所慮,找到個機會就上書彈劾。

邯鄲王太不容易了啊!

崔信冷嘲熱諷,一旁的溫彥博時不時扇幾股妖風,好一會兒之後陳叔達才開口打斷道︰「畢竟年輕,日後清河縣公、西河郡公當精心教之。」

「世叔說的是。」李善趕緊跟上,「兩位均是小佷長輩,日後當時時請教。」

「清河縣公是隨某勞軍,彥博出任長史,常在身側。」陳叔達看向溫彥博,「當時時規勸,不可貿然,如涇州之戰,攜中軍大旗沖陣,此為將,非為帥。」

崔信找到了第三個訓斥的理由,「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身為一軍主帥,如此妄為,若非大捷……」

「崔公,其實懷仁是已有定計,才會親自沖陣的。」李道玄小心翼翼的勸道︰「懷仁行事看似劍走偏鋒,實則謹慎。」

「清河縣公說的有理……」李客師從後面拉了把李道玄,你摻和進去做甚?

人家岳父大人教訓未來女婿……戰場凶險,說不定就會出什麼事,李善的騎術也就馬馬虎虎,萬一出了什麼事,難道讓崔家女望門寡啊?

陳叔達笑道︰「久不聞懷仁新作,就以三首新作賠罪如何?」

「江國公此言大善。」一直不吭聲的竇軌點頭道︰「數年間邯鄲王詩作遍傳天下,某在蜀地也時常耳聞。」

「懷仁非傳世之作不出。」李客師笑吟吟道︰「當年雁門大捷,吾家三郎隨懷仁戰場與都布可汗敘談,親耳聆听了那首‘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

李善嘴角抽搐了下,也是醉了,兩個時辰之前剛剛下定決心,給李白、杜甫他們留點呢,你們這是要逼我食言啊!

崔信的怒氣終于告一段落,溫彥博也不再擺出一張死人臉,眾人才開始坐下敘話,陳叔達或說起朝中諸事,再或詳詢涇州之戰的細節。

「難怪秦王點評,懷仁擇機得當,確有名將之姿。」陳叔達嘖嘖道︰「如此說來,此戰大捷,功首在懷仁,次在都布?」

「哈哈哈!」竇軌大笑道︰「子聰兄此言甚是。」

溫彥博輕聲道︰「此外趙國公蘇定方、張仲堅、臨濟縣公闞稜均立下大功。」

陳叔達看向李善,「听聞闞稜以陌刀克敵制勝?」

「人馬皆碎,勢不可擋。」竇軌沉聲道︰「雖難以機動,但正面搏殺,乃無雙利器。」

「惜打制不易,價格昂貴。」陳叔達又陸續問了幾件事,突然話題一轉道︰「趙國公蘇定方、張仲堅戰後被懷仁定功為二等,當日太子殿下還為你二人不平呢。」

「太子有仁德。」李善笑吟吟的隨口道︰「不過他日逐敵漠北,縱橫草原,尚有立功之機。」

一邊說著,李善一邊與陳叔達對視了言,兩人都眼神閃爍不定。

陳叔達向來持身中正,不涉奪嫡之爭,為什麼今天突然提起了這件事……李善有些琢磨不定,要知道天台山一戰,陳叔達是輔左太子李建成留守長安的。

李善向來持身中正,不涉奪嫡之爭,但剛才對太子的評價頗有玩味之處……陳叔達也有些琢磨不定,如果說李建成自從入主東宮以來,禮賢下士,稱得上一個「仁」,但天台山一戰,在明眼人眼中,哪里還配得上一個「德」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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