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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七章 理由(下)

李善在代州、山東可不是高高在上的,很清楚這個時代平民的生活狀態與心里活動,換成其他平民,自己給衣給食,還建了宅子,早就感激涕零了……在代州之所以有那麼高的威望,很大程度就是來源于此。

但這兩千流民不同,他們雖然是流民,但在不久之前,他們依附于蘭州長史何潘仁,至少是這個社會的中層人士,不缺吃喝,甚至日子過得很滋潤。

他們會感謝李善做的一切,卻不會輕易的投靠……在一個多月之後,突然投入李善門下,自然不會僅僅是因為馬匹耕田這種事。

看兩人不開口,李善失笑道︰「難道爾等不準備說個清楚明白?」

「非要等孤詢問?」

「那好吧……一個月前被你們遣派偷偷 走的那個漢子,好像就是今日回來的吧?」

何方臉色大變,而老者似乎並不意外,苦笑道︰「殿下好手段。」

「孤心懷仁義,為人稱道,卻不是個傻子。」李善笑吟吟道︰「斥候尾隨,卻沒能跟住,也不知道去了哪兒。」

老者沉默片刻後,再行拜倒,「老夫候晨,上谷候氏出身,不過祖父那一代已然敗落,少年時家貧,出塞行商,後為何公打理賬目。」

「上谷候氏?」李善眨眨眼,「孤記得天策府中也有一位候氏子弟?」

「三水候氏的侯君集,爵封全椒縣子。」候晨臉上笑容愈發苦澀,「三水候氏源自上谷候氏,這位全椒縣子少年時性矯飾,好矜夸,玩弓失而不能成其藝,乃以武勇自稱。」

射箭不精卻自夸勇武……李善笑了,似乎李世民心月復愛將中,很有些類似的人物呢,除了侯君集之外,還有段志玄。

「全椒縣子那一支在北齊、北周歷代出仕。」候晨有些無奈,在他看來,侯君集還真沒什麼能力,但無奈人家父祖輩都是當官的。

侯君集的曾祖侯欣在北魏年間出任秦州刺史,祖父侯植在北周年間堪稱名將,爵封肥城郡公,父親早亡,但母親出身扶風竇氏,外公竇璨出任前隋京兆郡丞。

听候晨如數家珍的講述,李善忍不住插口問道︰「爾等原先是準備去投靠侯君集?」

「絕無可能。」候晨緩慢而堅決的搖頭,「侯君集其人,雖有將才,但性情偏激,不听人言,更難以容人。」

李善有些詫異,他和侯君集沒什麼來往,但記得這位在原時空中沒什麼好下場,據說攻破高昌國時候大肆劫掠以至于被李世民責罰,最後卷入了太子李承乾謀反中。

候晨話題一轉,輕聲道︰「已然月許,如何不知殿下之仁義,但如此重恩,吾等如何能安心受之……」

李善有些哭笑不得,難不成是自己施恩太過了?

何方小聲說︰「兩千之眾,耗用頗大,若無些許進獻,吾等難以安心。」

自己終究是個穿越者啊,還帶著後世的某些思維模式……李善差不多弄懂了,在自己的思維中,能佔便宜那就要佔個夠,類似的事自己干得多了,但這個時代的人卻很講究。

也是,李善在代州干了那麼多,得民眾擁戴……但與此同時,李善也在代州重建折沖府,組建代州軍,那些民眾大都以府兵的身份參戰。

而這兩千民眾,對自己來說……真的沒什麼大用啊。

候晨似乎察覺到了李善在想什麼,咳嗽兩聲解釋道︰「在下經商數十年,足跡遍及關中、河東、隴右,若……」

李善基本上全明白了,嘖嘖兩聲道︰「果然有些手段……但你要知曉,投入孤王門下,以商賈事賺取的錢財可不是你的。」

投入門下,是個相對來說比較模湖的定義,總的來說,候晨投入門下,李家是要授月俸的,過年過節也是要賞賜的,行商賺取的錢財名義上那都是李家的,候晨能拿多少,完全是看李善願意賜下多少。

就比如現在的日月潭這個莊子,所有的田地名義上都在李善名下,所有的產出應該都是李善的……只不過他不願意苛待村民,收取的非常少,這也是他得村民擁戴的一大原因。

不過李善還是有些蒙逼,有這個必要嗎?

「那如今……」

「听聞殿下在代州開拓商路,以玉壺春行于塞外。」候晨朗聲道︰「在下于隴右多有故舊,雲州以西、以北諸多部落亦有交情,願為殿下效勞。」

李善呃了聲,感情你是派人出去轉了一圈,打通了銷售渠道?

幾年前杜淹鬧了那麼一遭,李善將玉壺春秘方送到了杜如晦手中,京中的酒肆也送出去了,據說杜家的生意越做越火紅,名氣都傳到江南、蜀地去了。

李善在代州弄出了個玉壺春,其實是有點壞規矩的……不過他提前與杜如晦通了氣,而且確定只會賣到塞外,杜淹那邊才沒來找事,如果在關中、隴右銷售的,只怕有點說不過去。

在心里盤算了下,李善搖搖頭,「玉壺春不行,換一個……以後再說吧。」

候晨有些失望,「遵殿下命。」

李善打量著這個老者,一個多月前初見覺得垂垂老矣,後來才發現,也不過五十歲上下,平日里沉默寡言,但向來從容鎮定,這會兒卻眼神似乎都有些渙散。

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在心里復盤了一遍,李善還是覺得哪兒有些古怪。

覺得無顏憑空受此大恩,所以才會遣派人手打通銷售渠道,試圖以此回報……說到底,從某種角度來看,還是一次交易。

李善籠絡兩千流民,也不是想做些什麼,只是習慣性的聚攏人手而已,如果要報恩,以後難道還沒機會嗎?

其他的不說,他們都知曉自己是以戰功起家的,他日再赴戰場,從近千青壯中挑選人手為親衛,不就足夠了嗎?

為什麼非要這麼急著報答?

李善眯著眼打量著這兩人,「還有什麼沒說?」

「只有這一次……日後不許再提!」

老者有些遲疑,而何方已經拜倒在地,「候公長子被隴右道行軍總管淮安王下獄,請殿下援手、」

听到這個回復,李善輕輕松了口氣,果然是有原因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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