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班會。
今天是出分日，是整個七班的高光時刻。
趙學鋒特地穿了風騷的小西裝，踩著精致的小皮鞋，還做了個精神的發型，整個一人類高質量男性。
老班臉上掛著無法掩蓋甚至有些放肆的笑容。
「各位同學，大家這段時間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大家辛苦了！」
「這次測試大家表現很優秀！我們七班以2個年級前五十、10個年級前一百、過半年級前兩百、幾乎全部年級前三百的成績再度刷新文科普通班的紀錄，並且在全部七個文科班中也排到第三，僅次于尖子班和三班。」
「我們班不僅絕對成績位列前茅，並且依舊是全部班級中進步幅度最大的班級。」
「年級組對我們進行了突出表揚，將授予我們班模範班級的稱號。此外，我個人也為每個進步的人定制了一套文具，作為此次考試的獎勵。大家都是好樣的！來，給自己鼓鼓掌！」
「蕪湖！」
「啪嘰啪嘰啪嘰——」
熱烈的掌聲頓時充滿了整個教室。
大家亦是在為講台上的老趙鼓掌，「趙老師辛苦」「鋒哥辛苦」的聲音隨處可聞。
所有人都知道，老趙幾乎把自己的一切都給了這個班。幾乎每節晚自習他都在場，班里的每個人他都會針對性地輔導。全校的老師，他來得最早，走得最晚。
也正因為如此，老趙臉上的皺紋愈發明顯了，疲倦和分神的時刻也變得愈多……
毫無疑問——沒有他，這個班級不會達到今天的程度。
「接下來是對一些表現突出的同學提出表揚。」
趙學鋒推推眼鏡，輕輕一笑。
「止水同學一直是我們班公認的獨一檔。這次考試，他繼續穩居年級第二，恐怖如斯。讓我們把掌聲獻給江沚同學！」
「啪啪啪啪……」
「……」掌聲中，江沚努力作出「得了年級第二唉好開心」的表情站起來。
可惡，又被王佳荊那貨薄紗了，只差了五分啊……
尼瑪的語文141什麼怪物！
「不過大家想必也知道，止水同學的目標是年級第一！」
趙學鋒沖江沚揚了揚眉毛︰「一班的王佳荊同學很優秀的哦，已經考過五六次年級第一了。這可是個有難度的目標。」
「哼。」
雖然被薄紗但還是強行硬氣的江沚叉起腰。
「我必拿下年級第一！」
「好！很有精神，大家再給止水鼓鼓掌！」
「呱唧呱唧呱唧！」更熱烈的掌聲響起，江沚的注意力卻在身旁的少女身上。
徐菁鼓掌的樣子格外賣力，臉都憋紅了，仿佛再使勁點真的就能幫江沚拿下年級第一一樣。
發現江沚在看著她，徐菁下意識縮了下頭，不敢鼓了。
過了片刻，看到大家還在繼續鼓，少女又大著膽子把頭伸出來繼續鼓掌，一副又認真又緊張的樣子。
本來還有些憋屈的江沚被她逗得輕輕一笑。
行吧，承認被你可愛到了。
「止水同學，請上台領取你的文具套裝。」
「喔？謝謝鋒哥！」
江沚有些驚喜地走上講台——講台後有個大箱子呢，裝了滿滿當當的一箱。
更重要的是，全是定制款！沒有兩份完全一樣的文具。
趙學鋒精準地從里邊掏出一份，遞給江沚︰「接著，再接再厲！」
「謝……」江沚謝了半截，臉蛋聳拉下來。
下邊的同學有的在鼓掌，有的在說悄悄話，倒是沒人注意到他的小表情。
趙學鋒見他這樣子，笑著小聲道︰「咋啦止水？不樂意？」
江沚孩子氣地噘起嘴︰「為什麼我的獎勵就一支筆啊……」
「暫時沒那麼優秀的孩子才需要獎勵的肯定。而你已經很優秀了，不是嗎？」
趙學鋒看著眼前的男孩，眼中滿是欣慰。
「我相信你並不需要那麼多的外力。你有足夠的能力在自己的征途上走下去，直至達成目標的那一刻。」
江沚愣了一下，隨後使勁點點頭。
「謝謝鋒哥，我明白了！」
「再說了，這筆可不便宜！十來塊呢好不好。」
「這麼貴！？金子做的還是銀子做的……」江沚滴咕著打量手中的筆。
，雖然不至于金子做的，但也差不到哪去了。
筆桿表面是磨砂的銀質金屬，屬于那種一模就感覺很貴的質感。燈光下又顯出一點淺藍色，簡約的同時又顯得奢華。
筆頭處印著澹紫色的印章字「柒」——靈感出自刺客伍六七，這是七班班徽。
筆桿上豎刻著一行娟秀小楷︰贈江沚。
轉一圈，背面還刻著兩個大一號的楷體字︰自我。
「自我？」江沚有些不明覺厲地撓撓頭，「這是啥意思？」
趙學鋒故作神秘地一笑︰「你會懂的。」
「可惡，謎語人是吧！」
「這位止水，你也不想那天的錄音……」
「鋒哥不至于，鋒哥不至于。」
在趙學鋒笑里藏刀的威脅下，江沚只好跨著臉回到座位上。
可惡，把柄在別人手里的感覺好難受！
「下一位，當然是——徐菁同學！」
「唔！」
听到在叫自己的名字，身邊正偷學的少女chua地一下站了起來，一副認真臉。江沚則趁她不注意，伸手把她的試題冊合上了。
讓你偷學。
看徐菁還有些沒精神的樣子，趙學鋒關切地沖她笑笑︰「感冒好點了沒？」
唔！不能讓老師失望！少女立刻換上一副精神抖擻的表情。
「好，好多——阿嚏！」
「噗哈哈哈……」
當即有幾個人忍不住笑出了聲。
發覺自己成了大家的焦點，少女馬上羞答答地低下了頭，眼楮下意識去找江沚了。
亮晶晶的鼻涕于是跟著一甩一甩，顯得有點呆又有點可愛。
真拿你沒辦法……
江沚只好掏紙幫她擦鼻涕。
——說明一下，是大家都以為他們是男女朋友所以他才這樣做的，不然他才不會連擦鼻涕這種小事都要幫徐菁。
于是哈哈哈的笑聲瞬間變成了吃檸檬的聲音……
「徐菁同學的進步大家有目共睹，尤其是數學，從一開始的弱變成了優勢項之一，這種敢于直面薄弱科的精神值得每個人學習。」
言罷，趙學鋒忍不住又看了眼依舊在幫忙擦鼻涕的江沚。
「當然，也說明了有個學習搭檔的必要性。」
教室里再度充滿快活的空氣。少女的頭頂唰地冒起了蒸汽，趕緊捂臉坐下了。
江沚︰「……坐下干嘛，上去領獎啊。」
「唔唔！不好意思！」
徐菁又趕緊噠噠噠跑上講台。
江沚似笑非笑地托著下巴，似乎是在問自己怎麼會喜歡上這個憨包。
思索間，徐菁抱著獎品噠噠噠跑了回來。
看到她手中的粉色手賬大禮包，江沚頓時不平衡了。
「靠！怎麼你的這麼多？」
「我也不知道唉……」
手賬筆、亞克力夾板、手賬本、線圈本……
江沚噘著嘴把頭扭開。
粉不拉幾的，還沒冰紅茶好喝。他才不稀罕這些東西！
徐菁卻主動戳了戳他，把里邊最大的一個本本掏出來了。
「這個送給你，你不要生氣好不好呀？」
江沚先是一愣，意識到自己露出了驚喜的表情，又趕緊板起臉︰「你自己用就行了，我不喜歡。」
「唔唔。」徐菁點點頭，又掏了一個。
江沚頓時滿頭黑線。不知是不是PTSD，他莫名想起了被她投喂拖鞋的畫面……
「還不夠嘛？」
「夠了，夠了。」
見她還要掏，江沚滿臉堆笑接過本子。
真的害怕了，這要是不接，她等會兒不知道還要掏出什麼東西來。
徐菁監督他把本本收好，偷吃成功般笑了笑。
拿捏~
「還有什麼，讓我看看。」
江沚順手把她的盒子扒拉過來。不看白不看嘛。
「喲？你也有筆唉。」
也是一樣的金屬磨砂質感，不過光澤卻是那種澹粉的，文藝少女感十足。
她的筆桿上同樣刻著兩個字︰自信。
「這是什麼意思呀？」
徐菁揪著他的衣角，小聲問道︰「趙老師的意思是讓我保持自信嘛？」
「我想是吧，你確實不夠自信。」
看她還是一副怯生生的樣子，江沚輕輕一笑，伸手彈了她個腦瓜崩。
「你很厲害的，自信一點會更厲害。」
「嗯嗯！」
哈，確實比之前好多了。
徐菁愈發開朗的笑容都被江沚看在眼里。此刻他甚至莫名有一種養成女兒的快感……
打住！才不是女兒！
不過……
江沚撇撇嘴，又瞄了眼自己筆上的「自我」。
鋒哥的意思是讓他堅持自我？不要被外界的影響動搖之類的？難道鋒哥覺得他很容易被別人影響嗎……
唯一全滿貫•七班至高神•數學分類先鋒榜霸榜者•連續大滿貫記錄保持者•不寫作業的屑•菁寶的實習男友•江沚略有些不屑地撇撇嘴。
開什麼玩笑，沒有人比他更懂堅持自我-
熱鬧的頒獎儀式不知不覺間結束了。取得進步的同學依次拿到了自己的專屬獎品，除了少數幾個沒進前三百的……
好吧，是少數一個。
只有袁率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又到了要放學的時候。不知不覺間，窗外已是繁星閃閃。
「同學們，戰斗遠未結束。這只是一處腳印，甚至連里程碑都算不上。」
總結階段，趙學鋒難得露出了嚴肅的表情。
「大家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成績獲得了大幅進步，接下來的路可就沒這麼好走了。」
「你們中的大部分人會進入瓶頸期，進入一個很難進步甚至緩慢退步的階段。那才是最難熬的時期，也是最比拼內力的時期。」
「不要懈怠！不要放棄！不要妄自菲薄！有事情拿不準就來問我，以我的建議為準，不要听其他人瞎比比！」
「我會陪大家繼續一齊努力，文科七班一個也不會掉隊！都說高三難，不就幾本翻過的書麼，有什麼難的？學就完事了！」
「烏拉！」
下邊同學們用各自的話打氣，結果匯到一起時卻變成了含湖不清的烏拉聲，紛紛逗笑了自己。
悠揚的下課鈴適時響起。
趙學鋒哈哈一笑，大手一揮︰「好了，放學！」
蓄謀已久的同學們頓時如月兌韁的野狗一般沖出了教室……
一分鐘不到人就走光了。
「要是把這勁頭挪給學習一半就好啦。」
趙學鋒自言自語般笑了笑，掃了掃空蕩蕩的教室。
喲，江沚小兩口還沒走呢。
呃……是同桌倆！
他老趙只是個教書的，並不知道他們在找對象的事情，也不知道他們天天中午進小樹林深入交流。
只見江沚有些無語地白了徐菁一眼︰「還沒收拾好啊……」
「快了快了！」徐菁有些著急地原地蹦蹦，然而她說的「快了」只是蹦得更快了，手上反而還變慢了點。
江沚捂臉。
「算了你還是慢點吧……」
趙學鋒語重心長地勸導︰「止水啊，對女孩子要有耐心~」
「忍你很久了鋒哥！男人說話不要總用‘~’啊！」
「~~~」
「……」江沚不想搭理老班，繼續看徐菁。
趙學鋒忽然咳嗽了一下。雖然只是一下，听起來卻很劇烈。
江沚心里一緊︰「您也感冒了？」
「哈……稍微有點，不過問題不大。這兩天溫度變化很快，注意加衣服哈。」
趙學鋒皺了皺眉，旋即恢復了關切的笑容︰「徐菁今天還好吧？要是沒好透，明天再請一天假也沒關系的。」
「不了不了！」徐菁忙擺擺手，「我已經好啦，謝謝老師。」
「哈，好了就行。時間不早了，快回家吧！」
「老師再見~」
「鋒哥再見。」
出門前，江沚又回頭叮囑了句，「鋒哥，注意身體。」
「哈~止水真是暖男呢~」
「……再見！」
小兩口走遠了，江沚把腳跺得 響，听聲音就能腦補出他的走姿。
孩子們都很可愛吶。
趙學鋒準備鎖門，卻發現角落里還坐著一個人——因為存在感實在太弱了，剛剛都沒注意到。
「袁率？你怎麼還沒走？」
趙學鋒好奇道。
袁率這才無精打采地站起來，整個人還是蔫不拉幾的。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道︰「鋒哥，我這次真的有在認真學了……」
趙學鋒點點頭︰「我知道啊，很好。」
最近幾天，袁率給他的印象最深，打了雞血一樣一直 學。只是他悶頭學的時候存在感很低沒啥人注意，所以有點風平浪靜的，不像江沚那麼哈人。
「可是我又退步了……」
「很正常啊。」
趙學鋒忍不住笑了，「你才認真學了幾天就想進步？瞧把你牛逼的。」
「那我該怎麼辦？」
「埋頭學唄。你荒廢了高一高二，就得在高三付出更艱巨的努力。」
「也是……」
袁率自言自語一般呢喃著發呆。
隨後，他忽地抬起頭，顫抖著看著自己的班主任。
「鋒哥，我……我真的還來得及嗎？能不能告訴我，我如果努力……能到什麼程度？」
「這我不知道，只有你自己能回答。」
「唔……」
「別唔了，這個給你。」
「唉？」
袁率驚訝地看著老班手里閃閃發光的七班紀念筆。光澤甚至也是他最愛的基老紫。
「可我沒……」
「我知道。不算獎勵，是我個人贈與你的。」
趙學鋒輕輕一笑，把筆放在袁率手里。
筆桿上同樣刻著兩個大字——決心。
「行了，我還得鎖門呢。快走吧。」
「哦……老師再見！」
「再見。」
……
教室徹底安靜下來。趙學鋒一直跟到門口，看著袁率的背影遠去。
目光復雜良久後，班主任沒由頭地一笑。
他從來不會看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