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井苑小區，十五號樓。
兩位婦女手挽著手離開單元樓，邊聊天邊往小區外走。
一個微胖，是江沚的老媽鵬愛玲；另一個身段苗條顯年輕一些的是江沚的舅媽方琴——以及他的房東。
「嫂子，這兩斤排骨是專門買給鵬鵬的！鵬鵬馬上中考了，得給他多吃點好的！」
鵬愛玲笑嘻嘻地就要把手里的塑料袋塞給方琴。
「不用不用！我這些天一直給他換著花樣做飯呢，餓不著他，你放心吧！」
方琴又笑嘻嘻地推了回來……
兩個當媽的拉扯了好一陣，最後都快離開小區了，方琴才蠻不好意思地收下排骨。
兩人爭得一身汗，這下也不走了，干脆坐在小區草坪里的石凳上乘會兒涼再說。
夏夜還是相當清爽的。草坪正對著小區後門，時時還有晚風涌入，格外舒服。
「玲玲，小江馬上就會考了吧？」
方琴掏出購物贈的小扇子，邊扇邊問。
「是呀，應該下個禮拜就是？」
鵬愛玲的笑容有點發愁︰「不過江沚這孩子挺自律的，會考的話我倒是不擔心。就是……」
「唉，只能說孩子們有自己的想法吧。」
方琴也嘆了口氣，「我家鵬鵬也听說小江的事了， ，那崇拜的，立志也要學文呢。」
「唉。」
「話說，小江為什麼非要學文不可呀？」
鵬愛玲搖搖頭︰「誰知道呢？我們問他，他說他想考北大社會學，只能學文。」
「那倒確實，北大社系在咱們山右省是不對理科生招生的。」
方琴是大學老師，這些信息她還是相對了解的。
倒也有例外。
比如18年，清華的法學也是不對山右文科生招生的，但是文狀元想學法啊，于是清華招生辦立刻臉色一變︰那我們現在又打算招啦！
「可你說，他也沒必要非學文吧？完全可以安安穩穩學理考上北大，再轉專業也行啊……」
方琴笑了笑︰「只能說也不容易吧，好大學想轉專業很難，如果是壓線考進去的，其實最後大概率轉不成。」
「唉……」
鵬愛玲發愁地嘆了口氣，「可你說他突然轉文，這，這不是胡鬧嗎？他還能一年之內學得比理科好不成……」
「孩子們都有自己的想法。」
方琴無意間看著天上的星星，笑了笑。
「社會學並不是能人大富大貴的學問，帶來的更多是精神層面的收獲。小江既然選擇它，應該也有自己的理由吧。」
「誰知道呢。」鵬愛玲也勉強笑了笑，「現在轉都轉了，那就讓他學文吧。我也不懂那些，給他做好後勤就行了。」
「嗯，也勸勸老江，不要總上火啦。」
「害，老江你還不知道，嘴是挺硬，其實屬他……」
「……」
「……」
「……」
看到門外進來的江沚，兩個當媽的同步陷入沉默。
江沚也沉默了，手里還捏著罐沒喝完的酸女乃呢。
鵬愛玲首先打破了寂靜，笑著道︰「回來啦兒子？媽給你——」
話音未落，江沚高大的身影後冒出一顆怯生生的小腦袋。
徐菁就像膽怯的小老鼠，緊張兮兮地冒出頭來，結果發現兩個阿姨都看著自己，于是嚇得又縮回去了。
江沚用胳膊肘頂了頂她︰「你別趴在我身上啊……」
「對，對不起！」
少女嗖地一下竄出來，趕緊立正站好，身體哆哆嗦嗦的。
江沚盡量忽視自己額頭的冷汗，甚至很平靜地咳嗽了兩聲，彷佛徐菁不存在一樣。
內心︰媽的想去火星生活了……
「媽，舅媽，你們怎麼來了？」
「你媽媽這不是怕你營養跟不上嗎，就給你買了點水果放到家里。」
「嗯嗯。」
鵬愛玲附和著點頭，心思卻不在江沚身上，一雙眼楮圍著他旁邊的小姑娘轉。
徐菁也能感覺到自己正在被圍觀呢，緊張極了，腳趾在鞋里摳來摳去，身上彷佛有螞蟻在爬。
「兒子，這你同學？」
「嗯，是。」
早在意外被抓包的瞬間，江沚就已經在心里飛快編好了一套謊話。
「她是我同桌，叫徐菁，也在這邊井苑小區住，我們正好順路。」
「哦，這樣啊。」
方琴點點頭，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徐菁。井苑小區和井苑二區她都熟，倒是沒怎麼見過這個女孩。
還別說，是個挺好看的小姑娘。耳朵上指甲上都很干淨，就連臉上也沒怎麼化妝，第一印象就是個乖孩子。
小姑娘估計是怕生，一直低著腦袋。好不容易抬起來一點，一看見兩個阿姨都盯著她看呢，嚇得又把頭壓低了。
江沚也用胳膊踫了踫她，為她介紹︰「這個是我媽，這個是我舅媽。」
「阿，阿姨好……」
「你好呀孩子~」
兩個老阿姨一看見這麼乖的小姑娘，馬上就喜歡上了，反而是江沚被當成空氣晾在了一邊。
「徐菁，你家在哪兒住？」
鵬愛玲這話是想問她具體在幾號樓幾層住。
徐菁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呢，嘴巴就先動了︰「礦，礦上……」
江沚趕緊給她打圓場︰「她家在礦上，離學校比較遠，所以平時也在井苑小區租房子住呢。」
「這樣啊……你也一個人住呀？」
徐菁也不知道該不該學江沚編個瞎話，只好順著兩個阿姨的意思點點頭︰「嗯……媽媽，媽媽工作忙……」
「那挺辛苦。」
鵬愛玲也嘆了口氣。
江沚是個皮實的男孩子，多吃點苦沒什麼；但徐菁這麼柔柔弱弱的一個小姑娘，如果是她閨女，她可舍不得讓她出來受罪。看情況她媽媽應該也是實在忙得抽不開身才這樣的。
鵬愛玲又拍了下自家兒子。
「你也是，既然住得近，那平時多幫襯著點人家。」
「……」
水哥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只好點了點頭。
「那我們回去了。媽再見，舅媽再見。」
江沚說完就直接走，不給她們繼續嘮嗑的機會。
徐菁也準備走，又想起什麼似地，停下沖方琴和鵬愛玲揮了揮手︰「阿姨再見。」
這才趕緊小跑著跟上江沚了。
兩個老阿姨在後邊看著，目送他們進了同一棟樓，眼楮彎彎，都變成了月牙。
方琴沖鵬愛玲點點頭︰「這閨女挺好。」
「是挺好的。不過以前沒听小江說過有同學也在井苑住啊？」
鵬愛玲有點好奇地撓撓頭。
「我也沒听過，沒準人家新搬進來的也說不定，這兒一中上學的可多了。」
方琴說罷，又滿臉姨母笑地用胳膊抵了抵江沚媽媽。
「你說……小江跟那個閨女……嗯，你覺得他倆有沒有意思？」
「他？快拉倒吧。」
鵬愛玲笑著擺擺手，「就他那性格，等相親的時候能找著對象就不錯了，還想主動拱人家白菜？我還不如信他能考上北大呢。」
「那倒是。小江有點過于那啥了……」
兩人嘮嗑著出了小區。
臨出去前，鵬愛玲意猶未盡地回頭看了眼十五號樓。
雖然自家的豬只知道學習。
但閨女確實是棵好白菜吶。
唉……
不過也不一定。
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沒準日久生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