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後。
傍晚。
華村24號。
「澀谷君，這是上個月的分紅，一共350塊。」
許延麟把一個信封放到茶幾上。
自己什麼都沒做，就能按月拿到一大筆額外收入。
澀谷英明心里非常高興。
「有件事，我正想告訴你，巡捕房查到了尹爾馬托夫的下落。哦，尹爾馬托夫就是那個半只耳朵的家伙。」
「他在哪里？」
「蘇廉領館。」
「………」
「蘇廉人否認窩藏了尹爾馬托夫，巡捕無權進入領館搜查，所以……」
澀谷英明無奈的一攤手。
許延麟問︰「這件事就這麼算了？」
澀谷英明說道︰「當然不會。巡捕房已經派人暗中監視，尹爾馬托夫只要離開領館，立即逮捕！」
「這麼說，尹爾馬托夫是格別烏的人？」
「結合他的身份，肯定是。」
待了一會，澀谷英明起身告辭。
許延麟送出了院門。
澀谷英明說道︰「許君，請回吧。你我之間，不必這麼客氣。」
許延麟笑道︰「送客只是由頭，主要是想出來散散步。」
澀谷英明也笑了︰「散步是一個好習慣。」
「飯後百步走，能活九十九，適當運動是有好處的。」
「我听說，這句話出自慈禧之口？」
「以訛傳訛罷了。」
「哦……」
兩人邊走邊談。
尹定一的轎車停在路邊。
從車旁經過時，氣溫陡然提升。
夏天炎熱，體感尤為敏銳。
這說明，這輛車剛剛熄火不久。
出了巷口，遠遠的能看到涼亭。
一個黑影一閃而過。
澀谷英明立刻掏出槍，卡噠一聲，頂上子彈，然後把槍背在身後，快步朝涼亭方向走去。
許延麟問道︰「澀谷君，怎麼了？」
「李副主任告訴我，76號內部有奸細！」
澀谷英明邊走邊說。
「奸細？」
「剛剛那個黑影，你看到了嗎？」
「看到了……你認為那個人是奸細？」
「非常可疑。」
「哪里可疑呢？」
「你想想看，蚊子這麼多，他去涼亭做什麼？」
涼亭附近樹木叢生。
蚊蟲也有作息時間，晚上七點鐘左右，是蚊子最多的時間段，出來納涼，一般都會避開這個時間。
等到八點鐘一過，蚊子自然就少了。
如果沒有奸細的事，澀谷英明也不會起疑心。
涼亭緊鄰訓練場。
不遠處即是裝備倉庫。
訓練場也有籃球架，六七個人揮汗如雨，你爭我搶。
場邊還有十幾個觀眾。
打球的是督導室憲兵。
觀眾大部分是行動隊的人。
少數幾個來自其他部門。
憲兵和澀谷英明一樣，吃住都在76號。
在76號院內，可供選擇的娛樂活動不多，籃球最受歡迎。
寓教于樂，強身健體。
籃球這項運動，在軍隊比較盛行。
晚飯過後，經常有憲兵來訓練場打球。
許延麟偶爾也會參與其中。
為了應對突發狀況，行動隊每晚都會安排人員值班。
今晚輪到嵇曦忠帶隊值班。
好奇是人的天性。
即便連籃球規則都不懂。
那也不妨礙圍觀。
「先停一下！」
澀谷英明大聲喝道。
訓練場頓時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望著一臉嚴肅的澀谷英明。
澀谷英明問道︰「剛剛有人去了涼亭，你們誰看到了？」
眾人面面相覷，無人回答。
看球的和打球的一樣專注。
沒人注意涼亭方向。
憲兵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
澀谷英明逐一給十幾個觀眾相面。
嵇曦忠問道︰「澀谷少尉，發生什麼事了？」
澀谷英明看了看他︰「嵇組長，你的人都來看熱鬧，行動隊怎麼辦？」
「電話有人值守，有事了，喊一嗓子就都回去了。」
這里距離行動隊不足五十米。
嵇曦忠的解釋很合理。
許延麟目光一瞥。
嵇曦忠褲腿上，沾了一些澹黃色花粉。
好在他穿的是淺色褲子。
澀谷英明並沒有注意到。
訓練場一馬平川，這種東西只能是來自涼亭附近。
嵇曦忠似乎也察覺到了。
他稍微側過了身子。
這樣一來，避免被別人看到。
澀谷英明大步流星離開了訓練場。
他心中暗想，以後要多留意嵇曦忠一組人，這麼短的時間內，黑影不可能逃離自己的視線，最有可能的是，這個人就近躲到了訓練場。
無憑無據，僅憑猜測當然不行。
這些可都是特工總部的人。
難不成還能挨個審訊嗎？
許延麟回頭看了一眼。
嵇曦忠坐在長凳上，一只手垂下來，輕輕撢了撢褲腿。
毫無疑問，那個黑影肯定是他！
在此之前，許延麟和柳戈青見了一面。
早就知道了嵇曦忠的身份。
所以，他才會格外留意嵇曦忠。
……
兩天後。
午後三點多鐘。
法租界霞飛路。
伴隨著鐺鐺聲，電車到站。
車門一開，許延麟邁步下了車。
今天是公休日，他約了蔣安安看電影。
電車站附近有一家書店。
尹定一從書店出來，剛好和許延麟走了一個頭踫頭。
兩人寒暄了一會，尹定一問道︰「許翻譯，你來法租界做什麼？」
許延麟說道︰「我約了安安看電影。」
「幾點鐘的電影？」
「五點。」
「最早的場次。」
「對。」
尹定一看了一眼手表︰「時間還早，一起喝杯茶怎麼樣？哦，我知道附近有一家茶館，環境好，茶味也地道。」
「尹處長相請，不敢不從。」
許延麟笑著說道。
他心里猜測，今天的「偶遇」怕是另有玄機。
自己來法租界不是什麼秘密。
想要制造偶遇太簡單了，提前等在電車站附近就行。
尹定一的轎車停在街邊。
兩人上了車，車里並沒有司機。
尹定一解釋著說道︰「今天辦點私事，沒讓司機跟著。」
許延麟說道︰「還是我來開吧。」
尹定一笑道︰「怎麼，信不過我的駕駛技術？」
「那倒不是，讓您開車……」
「沒關系。我這個人啊，不拘小節，從來不在意繁文縟節。」
說話間，轎車一路向西開去。
大約十分鐘後，轎車緩緩停下。
街邊有路牌︰吉祥里。
許延麟注意到，尹定一在附近至少兜了一個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