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麥根路。
真美味餃子館。
餃子館一共上下兩層,樓下是散座,樓上是包間。
這家飯館的特色,除了各種餃子,主要是以北方菜系為主,廚子是東北人,尤其擅長魯菜和東北菜。
「兩位先生,里邊請……」
「有位鄭士松先生訂了包間,他約我們來的。」
「哦,是鄭先生的客人,兩位樓上請。」
「鄭先生來了嗎?」
「剛到,和你們腳前腳後。」
「幾號包間?」
「7號。」
「忙你的吧,我們自己上去。」
「好的。二位留神樓梯……」
柳戈青沿著木樓梯邁步上二樓。
許延麟跟在他身後。
樓上一共八個包間,7號包間緊鄰衛生間。
一般情況下,只要還有其他包間,很少有客人會選擇7號包間。
許延麟對柳戈青說道︰「我去方便一下。」
「嗯。7號包間。」
「知道。」
來到7號包間門前。
柳戈青推門而入。
正在窗前看風景的鄭士松轉回身︰「按說,你們應該比我先到。」
柳戈青解釋著說道︰「路上遇到兩次臨檢,耽擱了一會。」
「怎麼就你一個人?」
「他去衛生間了。」
「哦……」
事實上,這位鄭士松先生,就是軍統上海站站長王天慕。
鄭士松是王天慕的化名。
如果只看穿著打扮,王天慕絕對稱得上是既時髦又體面。
筆挺的鐵灰色西裝,高領白襯衣,絲質斜紋花領帶,腳上一雙方頭牛皮鞋,梳著油光 亮的大背頭,看上去十分的氣派。
王天慕拉開椅子坐下︰「戈青,想吃什麼盡管點,今天我請客。申明一點,這可不是公款,是我私人掏腰包。」
柳戈青笑道︰「您要是這麼說,我可就不客氣了……」
說話間,許延麟推門走進來。
小伙計也跟了過來。
人齊了,可以點菜了。
「小許,這位就是鄭士松先生。」
柳戈青做著引見。
許延麟躬身一禮︰「鄭先生您好。」
王天慕點點頭︰「都是自己人,不用太拘謹,坐吧。」
一旁的小伙計問道︰「鄭先生,現在點菜嗎?」
王天慕說道︰「先問問他們兩位。」
柳戈青說道︰「小許,你來吧。」
許延麟說道︰「客隨主便,還是听鄭先生的吧。」
王天慕也不客氣,伸手拿起菜單看了一會,說道︰「小雞炖榛蘑、 肉段、扒三白、蔥燒海參、漕 魚片、三鮮餡餃子、酸菜餡餃子各一斤,先這些吧。」
「幾位喝什麼酒?」
小伙計問道。
柳戈青在一旁說道︰「我們不喝酒……」
王天慕截口說道︰「別听他的,來一壺杏花村,要高度的。告訴灶上麻利點,我們都餓了。」
小伙計答應著退了出去。
包間設計的很巧妙,隔著磨砂玻璃能看到外面。
外面卻看不到里面。
目送著小伙計走遠,王天慕這才說道︰「三個大男人聚在一起,喝點酒會顯得更合理。」
柳戈青點頭︰「是我疏忽了,還是站長想的周到。」
王天慕轉臉問許延麟︰「知道我為什麼選7號包間嗎?」
許延麟說道︰「7號包間距離衛生間最近,如果遇到緊急情況,可以在最短時間內進入衛生間,反鎖房門,從窗戶跳出去。哦,我剛剛看了一下,樓下是一家竹器店,陽台上堆放著很多竹子,從二樓跳下去應該沒事。」
「你剛剛去衛生間,就是為了查看逃生路線?」
「是的。」
「戴老板果然沒看錯人。」
王天慕很滿意。
上海不比陪都重慶。
這里畢竟是敵後,沒人希望自己的手下是湖涂蛋。
那樣的話,危險也就會隨之而來。
「菜來嘍!」
隨著一聲吆喝,小伙計托著方盤走進來。
包間內頓時充滿了飯菜的香味。
「 肉段、小雞炖榛蘑、扒三白、蔥燒海參、漕 魚片、三鮮餡餃子、酸菜餡餃子各一斤,上好的杏花村一壺,各位的菜齊了,慢吃慢用。」
小伙計躬身退了出去。
許延麟起身拿起酒壺,給三人的酒盅斟滿酒。
「預祝抗戰早日取得勝利,來,我們干一杯!」
王天慕舉杯一飲而盡。
許延麟和柳戈青也都干了。
七錢的酒盅,即便不會喝酒也醉不了。
王天慕拿起快子,夾了一塊榛蘑放進嘴里,一邊品著滋味一邊說道︰「味道還不錯,就是火候差了一點。別光看著,你們也吃。」
柳戈青說道︰「站長,最近巡捕房查的很嚴,我認為,應該盡快送陶然離開上海。」
王天慕說道︰「現在正是用人之際,他不能走。」
柳戈青遲疑著說道︰「可是、陶然在人前露了相,而且還不止一次,萬一要是有點閃失,我擔心會牽連其他人。」
「我自有安排,你就別操心了。」
王天慕夾了一個餃子,放在許延麟的碟子里,說道︰「嘗嘗東北的酸菜餡餃子……哦,對了,你是天津人,應該吃得慣東北菜吧?」
「吃得慣。天津有很多東北菜飯館,我經常去。」
「最喜歡哪道菜?」
「您點的這些,我都喜歡。還有像鍋包肉、白肉酸菜、木須肉……太多了,數不過來了。」
王天慕呵呵一笑︰「這麼一看,咱們兩個的口味差不多。」
「我喜歡吃肉。家父常說,他養了一個無肉不歡的兒子。」
「年輕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都喜歡吃肉。我年輕那會兒,一斤燒刀子,兩斤牛肉,還只是吃個半飽。現在不行了,年歲大了,吃也吃不動喝也喝不動……噯我記得、你家是開藥鋪的,對吧?」
「是的。」
「生意怎麼樣?」
「還過得去。」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可以這麼理解嗎?」
「差不多吧。」
「兵荒馬亂的年月,這已經相當不錯了……」
許延麟警覺起來。
王天慕放著正事不談,東拉西扯和自己嘮家常,刻意營造輕松氛圍,究竟有何居心?
「小許,你對共黨了解多少?」
王天慕漫不經意的問道。
許延麟心里暗笑,繞來繞去,終于還是繞到正題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