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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江湖水淺,魚龍俱全(七)

朝武膝下無子僅有一個女兒。

沒有兒子也好,不用再理會江湖的打打殺殺命懸一線,雖然家里不算什麼大富大貴,但也算殷實。

也不用女兒家出門做什麼營生,只要好好學些女紅嫁個好丈夫也就行了。

然而他這個女兒卻怎麼也不听勸,每每在他傳授鏢師們習武時,她便要偷偷看偷偷學。

沒有學到精華更沒有學到內勁心法,會了幾招武把式便留下書信一封,說是出門闖蕩江湖去了。

已經整整六年沒了訊息,卻在鏢局養馬的馬夫嘴里听到了朝姑娘這個稱呼。

這個稱呼,六年沒有听過了啊,哪怕是很多年輕鏢師,都不知道自己的大當家膝下還有個女兒!

她離家出走的時候不過十四歲,還是個定點不成熟的孩子,如今六年過去,應該成了個亭亭玉立的姑娘了吧!

朝武仰頭看天,腦海中盡是一股股曾經的回憶,內勁忍不住勃然而發威震四方,全然沒了剛剛還氣到吐血的樣子。

在伊然看來,邋遢老人那句「要將一切恩惠還給龍鳴鏢局」卻是沒有任何虛假。

很明顯,邋遢老人的眼界比朝武更高,來到近處之後已經發現蒙面馬賊絕不是江湖絕頂高手,而是已經突破了那層玄之又玄的境界。

此刻的老人已經逆轉全身經脈,咬碎舌尖吞下精血,強提一分修為。

本就有著半步武士屬于決定高手行列的老人,完全沒有把七位宗師實力的敵人放在眼里。

彎身拾取林四方那把沾血的長刀,滿頭灰白凌亂的頭發根根豎起,嘴角獰笑︰「殺人,我所欲也!」

隨著老人前行,一步殺一人,離老者最近的洪征率先被割去頭顱。

八步之後老人便來到朝武身側,身後留下七具無頭的尸體。

可憐洪征絞盡腦汁步步為營設下層層暗手,卻沒想到一個喂馬的老者,竟然擁有了修士的境界,一己之力破除萬般陰謀。

為了一批貨物他背信棄義與馬賊勾結,可到最後連貨物都沒有親自過手,更沒有看到那亮閃閃的金幣。

老人在朝武身邊幾乎沒有任何停留,直接向著蒙面馬賊沖去。

他逆轉經脈吞下精血換來的不過是短暫的提升,在此之後哪怕不死也要散去全身修為。

這便是老人所說的將恩惠還盡,伊然也十分好奇老人所說的朝姑娘給了老人怎樣的恩惠,才讓他能夠做出如此犧牲。

蒙面馬賊見老人來勢洶洶,再不隱藏,一星武士的實力直接爆發,光是內勁的波動便讓十丈外的朝武退後數步。

江湖的水太淺,哪怕是絕頂高手也不過就是觸踫到武士的門檻,但其實力與之下的宗師已經有了天壤之別。

但是在真正踏入武士之後,與那些絕頂高手又有著難以跨越的鴻溝。

朝武這才知道,不是因為對手內外兼修,實在是因為他的實力過于恐怖了。

邋遢老人迎著蒙面馬賊散發的氣勢逆行而上,速度雖然慢了些許,但前沖之勢沒有絲毫停頓。

眨眼間老人便來到馬賊身前,隨手就能砍殺宗師高手的長刀

猛然揮下,在距離馬賊頭顱一寸的時候驟然被彈開,像是砍在了硬物之上。

馬賊桀桀怪笑︰「知道了我的境界還敢出手,你這老匹夫膽識不小。」

隨後內勁暴漲,仿佛是在羞辱老人一般,一指點在刀尖,長刀瞬間短了一寸,老人更是退後數丈嘴角溢血。

馬賊內勁狂涌,右手如爪私鉤,一抓又復一拍,老人如提線木偶被強行拉扯到身前,又如斷線的風箏被輕易拍飛出去十數丈。

「哈哈哈哈哈」,馬賊陰鷙的笑聲傳遍整個荒漠,讓那些僅剩半數的年輕鏢師,提劍握刀的雙手抖得更加厲害。

看到老人的慘狀,朝武淒厲說道︰「前輩既已踏入那般境界,為何還在江湖中逞凶?就不怕城主府那邊來人嗎?」

「而且作為那等境界的修士不應該守邊境,戰魔獸嗎?」

「哈哈哈哈」,听到朝武所言,馬賊笑容更甚,連腰都直不起來。

隨後將面具摘下,露出一張極為年輕帥氣的臉龐。

但卻有一道疤痕自上而下從眉角劃至下巴,讓俊逸的臉龐頓時變得猙獰無比。

「看看我這張臉,戰魔獸!戰魔獸?」年輕馬賊的話音突然多了一絲悲涼。

「說得如此輕巧,你可知道魔獸有多恐怖?修士之間的戰斗又有多慘烈?」

「不過是只剛剛踏入一階的魔獸,一擊就將我打成重傷,留下了這道疤哼。」

「更有比我上千倍萬倍的強大修士,一句話都沒留下就被魔獸吞食,你們永遠都不會明白那種恐怖。」

說到這里,還算俊俏的青年,臉上的笑容變得陰邪無比,像是擇人而噬的惡魔。

「在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戰場上賺那賣命錢,哪有在這不見修士的江湖中做那惡龍來的痛快。」

「要不是你們如此拼命,我又怎會施展出武士修為,如今只能委屈你們一下,全部去死好了。」

「只要殺光了你們,這百里荒漠中不過是多了一批凶名昭著的馬賊,又有誰會知道我的存在?」

青年走向倒地不起,嘴里不斷溢出鮮血的老人,低頭看了一眼,傲慢說道

「你這老家伙的狠勁,倒是適合去與魔獸搏殺,只是你的天賦太差。」

老人從來都被人當作前輩,被同行之人當作天賦卓絕的天才,何時受過如此屈辱?

硬生生憑借著最後一口氣掰斷長刀,化作數片利刃,飛射向青年。

青年不閃不避,傲慢到極致,微微抬起手便接住了斷刀碎片。

然後就在青年獰笑時,手中碎片中的其中一塊突有內勁再度爆發,直接割破手掌飛向遠處。

青年眼神一凝,老人嘴角卻是一笑有氣無力說道︰「惶惶小兒,不過如此。」

「啊,啊,啊,啊!」青年怒極,一腳踢向老人。

本就邋遢現在更加淒慘的老人,弓成半圓,整個人被踢飛出去撞向朝武。

體內骨頭炸響,一腳之下,不知斷了多少根骨頭。

朝武伸出雙手接住邋遢老人,身體卻被沖擊之力帶動,倒行出去十丈,腳下沙地出現兩道溝壑。

當朝武停下的時候,再次吐出一口鮮血,臉色蒼白無比。

沒有邋遢老人直接逆轉經脈吞噬精血只為求一次出手機會的那般狠勁,朝武注定了再沒有出手的機會。

看著青年一步一步走向自己,朝武已經絕望,心中唯一的想法便是「朝淺淺,為父對不起你,只願來生再不做父女!」

就在朝武一臉悲痛,等待死亡的時候,一柄長劍破空而來刺向青年。

看到當空射來的一劍,青年眼神凝重,被逼退十數丈。

「賊子休得逞凶!」

未見其人,先見其劍再聞其聲,一聲嬌滴滴的吼聲傳入眾人耳中。

隨後兩人身影由遠及近,速度超越最好的駿馬。

在伊然眼中,一位身材婀娜,樣貌說不上絕頂但英姿颯爽的小姑娘躍至朝武身前,提起插入地面的劍看向青年。

同時又有一個青年站于小姑娘身前,與馬賊對峙。

看到這一幕伊然又坐了下來,臉上出現一抹笑容。

想起了五年前第一武道學院匯武時的一幕,九個被淘汰的孩子哭得梨花帶雨就他們兩個沒有哭,看來始終他們也沒有放棄這條路。

卻沒想到如今會在這里相遇,更沒想到朝淺淺會是朝武的女兒。

青年名為宋知禮,小姑娘名為朝淺淺,兩人在學院淘汰後,便開始結伴游歷江湖。

在第一武道學院被淘汰的他們,在江湖中卻已經算得上是宗師高手。

可讓見識過修行世界的他們,再來看江湖,風景著實少了一點。

兩人游歷三年之後才堪堪踏入武士,比起曾經的同窗弱了不是一星半點,但是在江湖中已經算是大龍惡蛟。

他們沒有沉醉在這般感覺里,而是來了望北城,因為朝淺淺的家在這里。

朝淺淺曾經因與父親朝武賭氣離家游歷,信上寫著︰

「不甘于閨閣之中繡女紅,更像如父親一般成為英雄豪杰,打出江湖一片天。」

「一日不成為絕頂高手,成為女將軍一日不歸家。」

歸來時早已超越絕頂高手無數,但想成為女將軍卻是遙遙無期。

朝淺淺無數次想要回家看看父親,卻害怕父親的責備,心中更有愧疚有家不敢回,只能暗中幫助龍鳴鏢局。

也讓曾經差點走火入魔屠盡滿門卻被自己救下的老人,暗中加入龍鳴鏢局扶襯一把。

這次前往九武公國那邊執行城主府的任務,看到馬賊集結,感受到不同尋常的氣息,救下游俠的時候也順帶讓他傳了消息回來。

不過如今看來,消息不一定傳到。

朝淺淺回頭,從空間戒中取出一顆藥丸喂老人服下,看向抱著老人的熟悉面容,臉色發紅一臉愧意。

朝武死死盯著小姑娘,眼神再難移開,生怕一眨眼她又要消失不見。

在朝淺淺轉身之後,宋知禮便沖向了青年馬賊,兩人轉瞬交手數百回合,招式大開大合,內勁揮灑震起沙塵片片。

這一戰讓所有還活著的年輕鏢師和那些馬賊,明白了何為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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