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電梯後，何促忽然停下了腳步。
他想到了一件事。
「你之前說的獎勵，該不會就是過來見我爸媽吧？」他偏頭看向身邊的女孩。
除了這個原因，他實在想不出，還有其他什麼能讓對方突然轉性的理由。
余蘇艾緊抿嘴唇，目視著前方，不敢和他對視。
這基本算是默認了。
「這能算是獎勵嗎？」何促有些好笑地看著她。
「你就說要不要吧？」
「要還是要的……但是能不能再加點別的什麼獎勵？」
「我考慮一下。」余蘇艾沒有拒絕。
「好。」何促笑了笑，取出鑰匙，打開了家門。
余蘇艾躲在他身後，小心翼翼地朝里張望。
玄關正對過去的區域，剛好可以看到小半邊的客廳。
即使站在門外，她也能看到半台開著的壁掛電視、听到從電視機里傳出的聲音。
她快速掃過兩眼，又迅速縮回了腦袋。
客廳里果然有人！
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的徐秀蓉，緊了緊身上的厚毯子，回頭看了一眼︰
「干嘛去了？」
「接人。」何促一邊回應，一邊從鞋櫃里取出兩雙拖鞋。
「接人？」
徐秀蓉一臉詫異，「接誰？」
「你一直都很想見的那個人。」何促把拖鞋丟在地上，讓開了身子。
余蘇艾十分拘謹地站在原地，微笑著鞠了一躬。
「阿姨好。」
「余蘇艾！」
徐秀蓉有些驚訝地站起身，不自覺就走到了玄關處，「你怎麼過來了？」
「來見家長。」何促插話道。
「……」余蘇艾迅速低下了頭。
徐秀蓉微微一愣，隨後轉頭瞪了自家兒子一眼。
這臭小子在說什麼呢！
「哦，其實她是來輔導我學習的。」
何促說著，見余蘇艾已經換好了拖鞋，便拉著對方徑直走向自己的臥室，「她中午要留在這里吃飯，記得多準備一點飯菜。」
「等等……」
徐秀蓉有些遲疑地喊住兩人，「你們這是……」
「怎麼了？」何促看著她。
「呃……」
徐秀蓉想了想，又略顯迷茫地搖搖頭，「沒事，你們安心學習吧。」
「麻煩阿姨了。」余蘇艾禮貌地道了聲謝。
「不麻煩，不麻煩。」徐秀蓉笑呵呵地回應，隨後就眼睜睜看著何促牽著人家小姑娘的小手，轉身走進了臥室。
連手都牽上了，而且還牽得這麼自然……
她眨了眨眼楮，也快步回到了自己的臥室。
……
主臥室里，何父何宇東正安逸地躺在床上刷著手機。
听到開門的聲音，他頭也不抬地問了一句︰
「剛剛是誰在外面？」
「就是我之前跟你提過的那個余蘇艾。」徐秀蓉答道。
何宇東微微一愣，放下手機，轉頭看著她︰「學習成績年級第一的那個小姑娘？」
「嗯，就是她。」徐秀蓉坐到床上，重新鑽進了被窩。
「她這是……」何宇東有些迷惑。
他知道的信息十分有限。
如果不是有徐秀蓉告訴他，他可能至今都還不知道余蘇艾的存在。
「跟你兒子談上了。」
徐秀蓉微微抿起嘴角，「剛才兩個人是牽著手進臥室的。」
「談上了……」
何宇東喃喃低語，隨後若有所思道，「所以，這件事情就像你之前猜的那樣……何促就是因為這個余蘇艾，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不然還能是因為什麼？」徐秀蓉反問道。
「呃……這余蘇艾管著他，可要比我們管著他有用多了啊！」
「嗯。」
「你不喜歡？」何宇東感覺她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對。
「沒有，我挺喜歡的，就是……」徐秀蓉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何宇東見狀，卻是很快明白了過來︰「想到兒子高一時候的那件事了？」
「嗯。」徐秀蓉低聲回應。
「現在後悔了？」
「早就後悔了。」
「所以，這個余蘇艾你打算怎麼辦？」何宇東笑著問道。
「你覺得呢？」徐秀蓉朝他翻了個白眼。
這家伙就是明知故問！
「那之後就要看他們自己，能不能一直走下去了……」何宇東感嘆了一句。
徐秀蓉沒有回話。
她希望一切順利，嗯……大學里結婚，應該不算太早吧？
……
「現在我還有必要輔導你學習嗎？」
余蘇艾放下背包，回頭聆听了一下外面的動靜，確定徐秀蓉不會突然開門進來，這才安心地在床邊坐下。
「我還想著要在高考之前，拿到一個年級前十的名次呢。」
何促走到書桌旁，拿起空調遙控器，「要不要開一會兒熱空調？」
「可以。」余蘇艾點點頭。
「我先學習一會兒，你隨意。」
何促開了空調，轉身在書桌前坐下，「下午的時候，我陪你玩游戲。」
「真的？」
余蘇艾眼前一亮，瞬間來了興致，隨後卻又很快冷靜了下去，「但是現在除了《星露谷物語》，好像還沒有出現過，其他比較好玩的聯機游戲吧？」
如今的游戲圈里，自然也已經涌現出了一些，模彷《星露谷物語》的聯機游戲。
但是由于這些游戲都還處在最初的模索階段，制作經驗嚴重不足，所以質量方面……
只能說是未來可期吧。
「這倒確實是個問題。」何促皺著眉頭思慮道。
「我們再開個《星露谷物語》的新檔？」
「嗯……不用，我還有存貨。」
「存貨？」余蘇艾微微一愣。
「是我很久之前做的一款小游戲。」
何促拿起一旁的【編輯共鳴儀】，隨意操作兩下，又將其放了回去，「我把游戲離線傳給你了，你可以先一個人熟悉一下操作。」
頓了頓，他又補充一句，「這游戲可以很多個人一起玩，而且人越多，玩起來越歡樂，所以你要是感興趣的話，等會兒可以順便叫上劉小霽、唐琳她們。」
「不是……」
余蘇艾有點不能理解，「很久之前做的游戲，你為什麼要存到現在？」
如果是可以正常游玩的成品，難道不應該直接上架發售出去嗎？
「因為這款游戲沒有劇情。」何促平靜道。
「……」
余蘇艾一臉迷惑，「真的一點劇情都沒有？」
「沒有。」
何促搖搖頭，「就是純粹的歡樂闖關游戲。」
「唔……我先上去看看再說。」余蘇艾打開自己的背包，從中取出了【編輯共鳴儀】。
沒有劇情的社交游戲，基本不可能會被主流市場所接受。
這其中的原因很簡單。
——弱/無劇情社交、競技游戲所帶來的特殊沉浸感，完全沒法提升人的精神力。
而不能提升精神力，就意味著它沒法被教育界、科研界等所認可。
這也是很多體育競技、棋牌競技沒有被做成游戲的主要原因之一。
有了這一層因素，官方游戲平台在審核游戲劇情時，自然也會變得愈發嚴厲。
沒有劇情的社交游戲想要過審，其難度不亞于制作出一款，能夠進入《百大》的精品游戲。
《星露谷物語》的聯機模式當初之所以能被人接受，也只是因為它在聯機的情況下，依然是一款弱社交的、有自身劇情和世界觀的游戲。
片刻之後。
余蘇艾順利接收並安裝完了游戲。
「這游戲叫什麼？」
「《人類一敗涂地》。」
「人類一敗涂地……」
余蘇艾小聲滴咕，點開了游戲，「好怪的名字。」
「沒有劇情的游戲，你糾結那麼多干嘛。」何促笑道。
「那這游戲具體該怎麼玩？」
「一個人的話，就是解謎闖關。」
「又是解謎……」
余蘇艾皺了皺小臉，接著問道，「那兩個人呢？」
「沙凋解謎闖關。」何促答道。
「五個人呢？」
「沙凋游戲。」
「不解謎闖關了？」
「可以忽略不計。」
「那我下午的時候，問問唐琳她們有沒有空。」余蘇艾說著，已經進入了游戲。
看著畫面里那些粗糙到稜角分明的不規則物體，以及只有四肢、身體、以及腦袋的白色無臉面條人主角，她沉默了許久。
她記得對方跟她說過，「傳火者」的很多游戲，都是外包的美術、建模、音樂等等。
而眼下的這款游戲……
「這游戲完全是你自己做的，沒有外包？」
「嗯，反正我也沒想過要發售。」
「感覺丑丑的。」
「好玩就行了，管那麼多干嘛。」
「哼~」余蘇艾語調微揚地輕哼一聲，也不管他能不能看到，不自覺就做了個鬼臉，隨後便操縱著面條人，開始研究該怎麼解謎過關。
何促回頭看了她一眼，抿嘴輕笑，隨後又轉回頭，心不在焉地望向窗外的陰沉天空。
或許，比起盤活被資本玩爛的游戲圈……讓弱/無劇情社交、競技游戲風靡整個世界，並讓主流市場接受弱/無劇情社交、競技游戲，才是更加困難的一件事。
半小時後，余蘇艾摘下了vr眼鏡。
「感覺好難玩啊……解謎難，操作更難，關鍵是這個面條人也太軟了，隨便搬個東西都特別費勁。」
「等下午的時候大家一起玩吧，一個人玩著確實沒什麼意思。」何促說道。
「嗯。」余蘇艾應了一聲，把【編輯共鳴儀】放到一邊，月兌下了外套。
片刻之後。
她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話說，這款《人類一敗涂地》，在不強調聯機社交屬性的情況下，應該可以被當成純粹的物理解謎游戲發布出去吧？」
「可以。」何促應道。
「那你為什麼……」
余蘇艾話說到一半，自己就想到了答桉，「你是擔心‘傳火者’會被人針對？」
「差不多。」
何促點點頭，「純粹的無劇情解謎闖關游戲，本身就沒有劇情游戲那麼受認可，要是再加上很強的聯機社交屬性……那些老前輩們多半會怪我沒有好好做游戲，要對我失望了。」
Emmm……
這確實是一個無法忽略的問題。
余蘇艾有些苦惱地皺起了眉頭。
「所以，我就打算在‘索拉爾’那個賬號上，發布這些沒法被主流市場接受的游戲。」何促輕笑道。
「‘索拉爾’？」
余蘇艾微微一愣，隨即反應了過來，「就是你之前用來發布《mirror》的那個賬號？」
「嗯，這也是我創建那個賬號的最初目的。」何促答道。
贊美太陽……
他在心里默念。
「我還以為你就是想搞黃色……」余蘇艾微抿嘴唇，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我都說了，我那是為了糾正年輕人不正確的三觀！」何促義正辭嚴。
「好好好，我相信你啦！」余蘇艾輕笑著應道。
……
時間很快來到了中午。
徐秀蓉已經在廚房里準備起了午餐。
何促收起繼續學習的心思，轉頭問余蘇艾︰
「我們是去外面等著，還是在臥室里多待一會兒？」
「唔……我現在不出去，會不會不太禮貌？」余蘇艾有些猶豫。
「你在輔導我學習！」何促強調道。
余蘇艾抿了抿上揚的嘴角，輕聲道︰「那我們晚點再出去吧。」
「是要多做一些心理準備嗎？」何促問。
余蘇艾低下頭去，不想理他。
何促閑來無事，便拿起手機，隨手刷起了b站和微博。
在查看微博的私信消息時，他再次發現了方意的私信留言。
先驅︰你贏了。
先驅︰接下來幾年，我應該是沒什麼機會超越你了。
何促微微皺眉，打字回復。
傳火者︰怎麼回事？
他沒指望對方能馬上回復，所以在發完消息之後，他就退出聊天界面，查看起了其他私信。
片刻之後，當他再次回到剛才的私信界面，卻發現對方已經給出了回復。
先驅︰沒什麼。
先驅︰就是我馬上要滾蛋了而已。
先驅︰我上頭的公司大概要開始全力介入了，明年你自己小心點。
先驅︰堅持你自己的想法，不要輕易被別人影響了，更不要隨便相信那些說要幫你實現夢想的人。
先驅︰那些人都是傻逼！
先驅︰就這樣吧，以後不聊了。
傳火者︰？
傳火者︰到底什麼情況？
何促等了半天都沒有等到回復，又重新看了幾遍對方的留言，心里大概有了一個猜想。
估計又是一個夢想破滅的故事吧？
‘所以，終究還是得打破現有的格局才行啊……’
他在心里微微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