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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被行刑的應宗在百余步之外,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射死,頓時引得現場看熱鬧的平民百姓為之嘩然,喧囂聲震天。

而隨著劉元明的一聲令下。

騰啟龍眼神冷厲,率先飛身踏上周邊建築的屋頂,流星趕月般向著之前那道人影消失的地方掠去。

而陳錚此刻也是驚異莫名,和黃師虎等其他三個巡察使同時動作,也同樣追了出去。

只見眾人身影飛掠,幾個呼吸後就先後來到了方才神秘人射箭的屋頂之上。

然而這里是鬧市,目光環顧只見附近屋宇鱗次櫛比,巷道四通八達,哪里還能見到神秘人的身影?

與此同時,劉元明身影也如蒼鷹一般,飛掠趕赴而至。

「人呢!?」

屋頂之上,他滿眼震怒之色,目光四下掃視︰

「可有看到賊人向哪個方向逃了?」

眾人默不作聲,騰啟龍英武傲然的面容之上也盡是惱火。

那個飛來一箭的神秘高手,大概率就是革天道的人。

也許他們是知道了應宗代為受過,又無力營救,所以才助其解月兌,少受折磨。

而這里距離法場,足有六七十丈的距離,差不多兩百步。

一般來說,能夠百步穿楊的都能稱得上是神射手,神秘人能兩百步開外將應宗射殺,顯然不僅是射術出神入化,其力量起碼也在二次換血以上!

「豈有此理!」

劉元明顯然也知道先機已失的情況下,在鬧市抓捕這麼一個高手多麼困難,卻依舊鐵青著臉喝道︰

「搜!調集人手,封鎖這片街區,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把人找出來!」

「是!」

陳錚等五個巡察使里面,有人惱火,也有人幸災樂禍。

幾人呼喝著召集後方趕來的衙役、防衛軍,然後以茶樓為起點,向著後方的街區開始大力搜尋。

陳錚也分到一片區域,帶人挨家挨戶搜查。

當然,還是表面盡心盡力,實則擺爛做做樣子,問一句就走。

就這樣,足足一個多時辰毫無意義的搜捕之後。

不管是他還是其他人都是一無所獲,只能率眾返回復命。

出了這麼大的紕漏,劉元明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偏偏毫無辦法,大發雷霆之後,當場拂袖而去。

本來郡守歐陽繼把事情交給他操辦,是個露臉的機會,不曾想臉沒有露,卻把給漏了出來。

此刻應宗早已氣絕身亡,圍觀百姓也被驅散,一場虎頭蛇尾的凌遲示眾,就此收尾。

騰啟龍這麼一個氏族子弟,還從未被人甩過臉色,滿臉冰霜的帶人繼續去搜查。

而黃師虎等人則多少有些幸災樂禍,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至于陳錚,更是雲澹風輕,裝作繼續搜查的樣子,帶著手下就離開了現場。

不過剛剛離開事發之地,他便在街邊意外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迎了過來︰

「陳兄,情況怎麼樣?」

陳錚略顯驚奇︰「季兄怎麼在這?」

季尋意笑道︰

「自然也是來看行刑了,不過卻不想出了這樣的意外。你們可有抓到那個射箭之人?」

「當然沒有。」

陳錚揮手遣退了四個手下,邊走邊搖頭道︰

「那人十有八九也是革天道成員,出手可能知道應宗是被抓了替罪羊,所以幫其解月兌。」

季尋意目光一閃︰「你也知道應宗不是革天道之人了?」

陳錚緩緩道︰

「我也是行刑之前才從另一個巡察使那里知道的。據說這個應宗是得罪過騰啟龍,但之間到底有什麼恩怨,卻是不得而知。」

「昨天我調查了一下,倒是知道了些情況。」

季尋意冷笑道︰

「大概數月之前,這騰啟龍有一惡奴,經常扯虎皮做大旗,橫行街市,欺凌鄉里。有一次此惡奴欺凌一對孤兒寡母時,恰好被應宗撞到,當即出手將這惡奴教訓了一番。

結果這惡奴回去以後,一番添油加醋,騰啟龍這類二世祖向來不可一世,知道自己奴僕被外人教訓,自覺失了顏面,當即霸道登門,竟要應宗給他的奴僕跪地賠禮道歉。」

陳錚眉頭一挑︰「然後呢?」

季尋意繼續說道︰

「應宗不說是武行名宿,也算是有名有姓的高手,怎會受此折辱?兩人一言不合,當即便大打出手。兩人當時都是二次換血大成的高手,而應總作為武館館主,武道經驗更為豐富,交起手來最後還是佔據上風,將騰啟龍當場擊敗。

當然,他忌憚騰啟龍的背景,出手很有分寸,只是將對方擊傷擊退,並未造成什麼嚴重傷勢。但饒是如此,騰啟龍也自覺受了奇恥大辱,說了些狠話後,狼狽離開。」

陳錚目光頓了一下,冷冷道︰

「就因為這麼一件事,騰啟龍就借題發揮報復對方,把其破家滅門,凌遲處死?」

「就因為這件事。」

季尋意也是語氣幽幽道︰

「你可是覺得難以置信?世家子弟,大多飛揚跋扈、無法無天,這騰啟龍身為騰氏嫡系第三子,自詡血脈高貴,不可一世,遇到應宗這麼一個敢于冒犯之人,必然是睚眥必報,做出這等事對他們來說就像是捏死一只螻蟻那般稀松平常。」

「捏死一只螻蟻」

陳錚面無表情。

他原以為兩人之間有什麼化解不開的深仇大恨,以至于要用這種手段來報復。

卻萬萬沒想到,其因卻是這麼小的一件事。

騰啟龍這個氏族子弟的陰毒、安忍殘賊,可見一斑!

一念及此,他又開口問道︰「這等渣滓,難道不怕革天道的人找上他?」

季尋意目光微動,搖搖頭道︰

「革天道經歷過多次圍捕絞殺,實力十分衰微。像騰啟龍這等氏族嫡系子弟往往修為頗高,實力強橫,革天道的人在沒把握的情況下也不會輕易動手,以免暴露。」

陳錚冷笑一聲︰

「果然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季尋意卻是話題一轉︰「陳兄,你對革天道看法如何?」

嗯?

陳錚看他一眼︰

「就我所知,這些人的確稱得上仁人義士,理想遠大。只是如今世道,他們想要做的事情實在太難太難,可能再過一百年都未必能成功。」

季尋意好奇問道︰

「何出此言?」

陳錚緩緩道︰

「我對革天道了解不多,只知道他們的理念是眾生平等,天下大同。然而這個世道外有邪孽肆虐不說,天人氏族執掌權柄,傳承千年,鎮壓天下,甚至還存在習練仙真之道,呼風喚雨的天人。

他們雖然數量稀少不在世俗,但是力量卻非凡俗武道所能抵擋,有著鎮壓塵世這樣至關重要的作用,若不能抵擋他們,一切休提,革天道道主陸為先的死就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如此一來,革天道除非也擁有神人傳承,掌握仙真之道,並且盡量多的培養出天人那種層次的存在來,否則根本無法與天人氏族相抗衡,更不用說掀翻偌大一個光武天朝。」

季尋意沉吟道︰

「听聞昔年革天道道主攻破滄瀾州城時,將州城內的天人氏族也一並攻破,並且從中繳獲了部分神人傳承,道主陸為先據說將傳承留給了那些撤走的干將,想必現在的革天道中也是有神人傳承的。」

嗯?

革天道里,居然有修仙之法?

陳錚心中 然一動,接著道︰

「若有仙真之道的修行法門,那麼革天道若是暗中培養,只要足夠謹慎,時間足夠長,的確是能培養出天人層次的存在來然而這樣一來的問題就是,誕生出諸多天人的革天道,還能算有眾生平等、天下大同這樣的願景和志向麼?」

如此見地,直指要害,季尋意眼神不由的變幻起來。

陳錚繼續笑道︰

「恐怕到時候屠龍者終成惡龍,革天道就算得天之幸,推翻光武天朝和天人氏族,但不出百年,革天道功臣們的子弟也會遍布朝廷,身居要位,把持天下,那樣的話現在推翻不推翻,又有什麼區別呢?」

「這」

季尋意目光閃爍著,似乎遭受沖擊不小︰

「這麼說,革天道注定無法成功?」

「那也不一定。」

陳錚緩緩道︰

「對革天道來說,既然革的是天,那麼天人氏族、還有天人就是最大的敵人。

那麼要對付這種敵人,什麼合縱連橫都沒有作用,要麼,革天道出現一個驚才艷艷、舉世無敵的人物,能夠力抗天人;要麼,讓這世間再也沒有所謂天人。

只有實現這兩者之一,革天道的事業才有可能成功,否則恐怕永遠都只能在躲藏暗中,不見天日。」

季尋意心緒起伏,眼神變幻,沉默半晌之後,一拱手道︰

「陳兄弟高見,季尋意受教了。」

陳錚哈哈一笑,不以為意︰「一點拙見,我這是獻丑,讓季兄見笑了。」

「哪里是獻丑,這是真知灼見。」

兩人又攀談幾句。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方才所听到的話,季尋意似乎有些神思不屬,最後開口告辭道︰

「陳兄還有公干在身,我就不多耽誤你時間了。」

陳錚也不以為意,拱了拱手。

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他的眼神卻有些詭吊。

前天喝酒時的異樣,還有剛才的對談,讓他隱隱感覺到季尋意和革天道這個朝廷視為禁忌的逆黨,似乎有所關聯。

甚至,他懷疑季尋意可能就是革天道的成員!

季尋意如果是革天道的人,那麼作為師父的雷雲霆,還有師兄弟秦維新、雲嵐等人,會不會也是?

一旦起了念頭便揮之不去,陳錚不由得皺眉沉思起來。

他想起了自己與季尋意相識,並且接觸雷霆武道場之後,這對師徒一路所給的各種幫助。

現在看來,哪怕自己有救下徐達等人之功,這對待也似乎過于好了些。

而對方方才故意提起革天道,則好像是對自己的一種試探。

望著季尋意的身影在街頭消失,陳錚輕嘆一聲︰

「季兄啊季兄,你個家伙,不會一開始就打了這個主意吧」

片刻之後。

雷霆武道場。

「他是這麼說的?」

主座上,雷雲霆蒼老面容之上,目光深沉悠遠,贊賞出聲︰

「屠龍者終成惡龍想不到一個不到而立的年輕人,竟能有如此見地,可稱大才!」

長久以來信念受到些許動搖的季尋意迫切道︰

「師父,也認同他所說?」

雷雲霆點點頭,緩緩道︰

「當然,這一點不僅僅是他,道主曾經留下的遺冊之中也提到過這一點,所以我們革天道即便是也有神人傳承殘篇,大多時候也束之高閣。

饒是如此之前全道上下也出現了諸多異樣之音,如果不是道主修為通玄,一力鎮壓,恐怕早就出了亂子。」

季尋意又問道︰

「那師父以為,陳錚所說兩種,哪一種辦法才能成功?」

「自然是第一種。」

雷雲霆笑了笑︰

「想讓天下再無天人,除了神人降世以外,世間沒有任何存在能夠做到。但是如今的道主,天資才情之卓絕,堪比第一代道主再世,甚至猶有過之。

他在為天下武人開闢一條前所未有的道路,倘若這條道路真正被走出來,那麼武道也可通神,擁有擎天撼地之力。後來者踏上此路,即便是飛天遁地、呼風喚雨的天人也渾然無懼。」

提起所謂的道主,季尋意眼眸之中燃起崇敬的光︰

「師父所說的,可是那所謂的煉虛秘境!?」

「不錯。」

雷雲霆微笑點頭︰

「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還虛,十二個字道盡神人傳承之秘,這一天離我們也已經不遠了」

時間轉眼而過。

革天道亂黨在行刑現場被刺殺的消息,颶風一般席卷全城,為所有人得知。

人人爭相議論,猜測著到底是什麼人出的手。

而這場風波中毫無疑問的是,府衙,或者說是監察司及指揮使劉元明的聲名,大受打擊。

他從郡守府中歸來後大為光火,甚至把議事廳里的椅子都打了個稀巴爛。

至于其他巡察使和衙役,完全不敢觸其霉頭,有多遠躲多遠。

至于陳錚,依舊是慣例翹班擺爛。

對于季尋意身份的懷疑,他自然並沒有透露給任何人,只裝作不知。

畢竟,他在這個世界朋友不多,季尋意可以說是唯一的一個,又怎麼可能把朋友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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