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到黑石鎮里誰的消息最靈通……
我知道了。」
王濤點點頭，他心中已有了目標。
跟隨在他身後，方清然余光瞥向身邊的社恐少女。
依依並沒有察覺，她此時的注意力，大多都集中于打量黑石鎮內部的環境上。
拾荒者營地對于絕大多數人來說，是一個相當神秘的地方，難得見上一次，說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黑石鎮說是鎮，實則與真正的小鎮，相差甚遠。
整體就突出個隨意粗獷，有種狂野的美。
建設規劃、設施布局等，基本可以說是完全沒有，方清然能看出來，大致思路屬于‘你愛建哪就建在哪’的類型。
不過，通過王濤關于拾荒者生活的講述，他也能明白營地采取這樣簡單設計的原因。
這樣可以讓無意義的損失，降至最小。
同時承受著猩紅荒原的擴張和高頻率異常點降臨，建立在這片緩沖地帶的眾多營地，沒有一個敢寫包票說，它可以一直維系下去。
遇上難以抵御的危機，隨時準備跑路，換個地方東山再起，才是這里的常態。
沿街而行，不知是由于面孔的稚女敕，亦或是服飾的特殊，方清然明顯感覺到，他們三人吸引到的回頭率，接近百分百。
一看就知道，民風淳樸，熱情好客。
走到一處相交了三、四條黃土小道的岔路口，王濤停住腳步︰
「非要說誰的消息最靈通，誰知道的最多，在我心目中，應該只有她了。」
尋著他的視線望去，方清然瞧見風塵僕僕、凶神惡煞的人流中，一位腰背略有些句僂的老婦人，正在賣力推銷著她手中的糖葫蘆。
老人年約七八十歲，穿了身整潔的青花布衫，雖已洗得發白了，卻熨燙得板板整整。
腳下穿著雙白布鞋，花白頭發一絲不苟地梳向腦後，扎成了個小小的疙瘩 。
「我們常叫她恩婆婆。」
王濤出聲介紹︰
「據說，她年輕時，曾在瓊木城開辦的一所小學內，擔任教師。」
說到此處，他的聲音，莫名變得復雜了一些︰
「方哥，你可能沒听說過，但瓊木城這地方，當年在我們這，那叫一個如雷貫耳。
甚至，我們這些拾荒討生活的，都幻想著能有一天可以成為里面的居民，因為那時候的我們都覺得，這座城，肯定能夠一直的存續下去！」
自嘲地笑了兩聲，他嘆息著搖了搖頭︰
「我們高估了瓊木城，也低估了禁地的恐怖。
當時，僅僅是一次偶然性質的擴張，便讓那座有拾荒第一城的城市，短短時間內化作毫無生機的廢墟鬼蜮。
至于當年的傷亡人數有多少……這個……我們向來是不統計的……畢竟大家都已是習慣了這樣的日子。
但听說，那一年，天樞市內竟然派出了救援隊，還有許多個人名義的救援組織……
或許是沒想到天樞市的那些高層，還把我們拾荒者當成了人吧，在那股振奮勁的支持下，這麼多年堅持過來，勉強算是喘回了一口氣。
由于當年那些事，我們拾荒者中，也出了條不成文的規矩，比如對待外來者，搶歸搶，但不能劫財又劫命。
但也有一些人向來是不遵守的，比方說那些給逼到這里來，走投無路的罪犯們。」
一口氣說完一大堆話，王濤喘了會氣，擺擺手︰
「害，都是些過去的老黃歷了，您就當個故事，隨便听听。」
悄悄豎起大拇指，他嘖嘖稱奇道︰
「恩婆婆不會在一個地方久留，她幾乎走遍了全部的拾荒者營地，在各地售賣糖葫蘆，身體當真硬朗得緊！」
「不管怎麼看，這位老人家身上都不存在一絲一毫的超凡氣息，可如果真是個平凡的普通人，她又怎麼可能做到在各個營地間竄來竄去？」
方清然心底念頭浮現，他看到被稱作恩婆婆的老婦人，總算賣出了手中的那一根糖葫蘆。
然而，買下糖葫蘆的顧客指著糖葫蘆樹，想要再買上根時，恩婆婆卻搖搖頭，拒絕了他的請求︰
「糖葫蘆已經賣光啦！」
「可您老這糖葫蘆樹上，不是還插著幾十根麼，這哪里能算賣光了呀？」
顧客不解。
恩婆婆沒有再過多解釋，她只是和藹地笑了笑︰
「請客人你明天趕早吧，老婆子我明天也會在這個岔路口，在黑石鎮再賣上一天。
後天，就又該去新地方咯！」
瞧見帶著自家糖葫蘆樹的恩婆婆慢悠悠準備離開，王濤趕忙追了上去︰
「恩婆婆，留步。
我有事找婆婆你。」
「啊？」
恩婆婆一只手搭在耳後•。
「我有事！」
王濤拔高聲音，突然 甩了甩頭︰
「不對，不是我有事，是這位，方哥他有事找婆婆你。」
恩婆婆這回總算听了個清，她句僂著背轉過身，方清然也正好來到她近前。
她瞅了幾眼，老邁的面龐露出疑惑。
緊接著，擠出一抹和藹的笑︰
「娃子，你找老婆子我有什麼事？
先說好，冰糖葫蘆，已經賣光了。」
「婆婆可以放心，我不是來冰糖葫蘆的。」
方清然順著她的話回了一句。
「不要？」
拄著糖葫蘆樹的恩婆婆抬了抬眼皮。
「那娃子你說說要什麼吧。
可惜，老婆子除了糖葫蘆，好像也給不了其他什麼東西。」
稍作沉吟，方清然最終選擇直接開門見山︰
「許多人說恩婆婆你是很有智慧的老人家，晚輩來此只是想問問，婆婆你是否知曉，猩紅荒原外擴遭受影響的地點都有哪些？」
這就是他想要尋找到拾荒者營地的真正目的。
漫無目的的一處處尋找，效率顯然不會太高。
他覺得關于需要淨化的區域，在當地生活了多年的土著，總歸或多或少的，要有點了解。
「猩紅荒原外擴影響到的地方？」
恩婆婆的糖葫蘆樹往地上頓了頓，她沉默了會道︰
「那可多了去了！
老婆子我隨口上來，就能報上十個八個的！」
方清然眼神驟然一亮。」可是，這些地方，有部分區域游蕩著二階虛魔呢！
听老婆子一句勸，沒點本事，還是別去湊熱鬧比較好。「
說完，她發現面前少年眼楮里的光，仿佛更亮了。
神采奕奕，跟兩顆小燈泡似的。
「請務必告知于我！」
方清然比起剛才，精神了許多。
你要說二階虛魔，那他可不困了啊！
他打得就是二階虛魔！
一階的還看不上 。
看到面前少年這副興致沖沖的期待模樣，恩婆婆也不再多說些什麼，取出一頁紙。
方清然低頭打量，發現紙上是一張純手繪的地圖。
並且在一些重要的地方，還有標注。
字跡娟秀，像是大家閨秀所書。
「老婆子我走遍了環天樞帶，能拿得出手的，怕是僅有這一份親手繪制出的地圖了吧。」
恩婆婆笑呵呵開口︰
「或許，可以再加上制作糖葫蘆的手藝？」
她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拿去吧。」
她出聲示意向方清然。
「我……」
方清然伸手模向口袋。
「不要錢。」
恩婆婆啞然失笑，她加重了點語氣︰
「如果是去戰勝它們的話，不要錢。」
聞言，方清然伸手，接過身前老婆婆遞來的手繪地圖。
上面大大小小標記了上百個點。
有拾荒者營地，也有他最需要的猩紅荒原外擴受影響區域。
其中，有一小片地域標點尤為密集。
他看向有關標注，上書︰瓊木城舊址。
「這里是被猩紅荒原侵蝕最嚴重的區域。」
恩女乃女乃面龐上和藹的笑容逐漸澹去，化作一抹嚴肅、認真︰
「就連許多大型拾荒團，前往探索也是鎩羽而歸，進入需再三考量，慎重決斷。」
「感謝恩婆婆提醒。」
方清然真誠地道了聲謝，轉頭招呼依依。
他估計有部分學生，幾十分鐘前就開始淨化侵蝕區域，速度快的，很可能已在進行第二波，第三波。
而現在，他們也該到了起步的時候。
憑借手繪地圖，他相信自己必然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實現反超。
不過，說實話，拋開分院測試本身，他目前最在意的，是斬殺五只二階虛魔。
劍之章第七重的解鎖條件共分成三部分，在就讀天樞學府前，他早早完成了鑄就三十塊劍骨和掌握一式高級劍招這兩個部分，唯一欠缺斬殺五只二階虛魔。
手繪地圖上標點這麼多，他從中找出幾只幸運兒，怎麼想都是輕輕松松，沒有一點難度！
「也不知道突破劍之章的第七重，能給我帶來怎樣的屬性加成，能讓我靈性之火和劍道，增強多少？」
心中涌現出些許期待，黑石鎮在視野後方只余下一塊小點，方清然低頭核對地圖。
根據標識，他已來到了距離黑石鎮最近的一處猩紅荒原污染區域邊緣。
焦灼的赤土與叢深雜草，劃分出一條明晃晃的分界線，鞋底在草皮上輕蹭了蹭，他極目遠眺，猶如烈火般熊熊燃燒的卷雲間，游動著幾縷灰白。
焦土上斜插著半邊告示牌，成群的焦黑房柱靜靜佇立，木炭、瓦片、碎石鋪散各處，勉強能看得出一二昔日繁華，如今卻只剩荒涼頹敗。
「顯然，這里曾經是一片拾荒者的聚集地。」
來到告示牌前，方清然試圖將上面支離破碎的內容重新組合起來，但最終選擇了放棄。
殘破告示牌上，剩余的內容，並不足以做出什麼像樣的分析和猜測。
這時，他感受到身邊溫度略略有些升高。
依依雙眸緊閉，似是在仔細感知著什麼，一簇漆黑的小火苗從她掌心燃起。
相比起鑄魂靈泉一行時，現在的她使用起這招，愈發得心應手。
「虛魔……可能在那個方位！」
閉目感知了一分多鐘，她伸出白皙的手指，指向了廢棄聚集地的某個方位。
方清然倒是第一次見到這等手段，興致濃郁。
好用啊，很好用！
不愧是他看中的武器，都不用上手，自動就能使用出如此方便快捷的功能！
他喜歡駕駛手動擋的車，但偶爾享受下自動擋，也別有一番風味。
有能感知出虛魔方位的秘術，淨化的效率，還能再更上一級台階！
依依發覺到身邊火熱的視線，嚇得低垂著小腦袋，她掌心的火苗也跟著萎靡了不少。
但緊張歸緊張，她仍然顫顫巍巍地追隨著火苗的指引，埋低頭，小碎步加速走。
她的步伐雖小，可實際移動起來的速度，並不算慢，方清然緊隨其後，不到十分鐘，便來到了火苗指引的目的地邊緣地帶。
兩人前方，是兩棟相對而立，莫約有三四層高，爬滿了綠藤的居民樓。
當然，說是居民樓，實則是由一間間板房拼裝起來的，表面材質看起來，也是主打輕便和省事。
其中，左側的居民樓，垮塌了小半段，從頂樓到樓底，形成了一片斜切的橫面，出一小塊房間內的擺設。
大多都是一些積滿了灰的床架和木制床板。
粗略數了數，方清然嘴角一抽。
這哪里是什麼居民樓，分明是兩棟宿舍樓。
也不知道是屬于哪個路燈上掛著的，二人床中夾雜著三人床就罷了，一間板房里，甚至擺放了八張乃至于十二張床位！
簡單一算，他腦海中迅速浮現出一副聚集地荒廢前，兩棟宿舍樓內的「盛況」。
「我們兩人分頭，一人探索一棟？」
做完半天心理建設的依依，開口提議。
「用不上這麼麻煩。」
打量向四周，方清然語氣平靜。
敵暗我明，他不拒絕被動，但也不是個特別喜歡被動的男人。
「可以稍微把頭低下一些。」
依依沒理解其中深意，但她很听話，下意識抱頭蹲防的剎那，她的呼吸驟然一窒。
覆蓋蒼穹的赤色雲海向內凹卷，彌漫著朦朧色彩的劍氣圓環，以方清然為中心橫掃而出！
要麼不出手，決定出手就全力以赴！
他沒有用普通的劍氣進行試探，而是斬出了一記附著了萬象劍魂之力的萬象劍氣！
劍光掠過兩棟宿舍，初時全無動靜，短暫的平靜過後，牆體逐漸顯現出一線幽深長縫。
下一瞬，大地轟鳴！
ps︰還有兩章加更，讀者大大們可以先睡，明早起來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