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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一章 即使遙隔山海,我輩也會做到!

懸空山腳,陵園處。

兩道人影在喧囂過後,重新落于地面。

那宮裙仙子此時袖里捏拳,半晌方才松開,听著眼前道人那認真溫和的言語,磨磨蹭蹭猶豫片刻,才道︰

「你」

「之前所謂的輪回,遇到的那個女子」

她躊躇著,不知該如何描述。

而想起了斗法時的那一抹紅衣,敖景卻覺得,任何語言描述,都顯得太過蒼白,甚至語氣此時都有了些頹然︰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

「就是如今東荒近千年以來,最大的風波掀起者。」

「她的仇家遍布天下,所惹過的古老道統數不勝數,其中不乏聖地大能,甚至有元神道君,都覬覦著她身上所潛藏的秘密。」

斟酌著用詞,敖景提起蘇七秀,即使不忿,但卻也免不得對其的經歷感到幾分折服︰

「蘇七秀。」

「那個名字,被世人稱為天意道君。」

「她用了八百年的世間成就了元神,即使我遠在西海,不入東荒,但也听說過她的名諱與事跡。」

「如今玉衡聖地崩潰,被從世間抹去,仙盟分崩離析,七大古老道君盡數折戟,偌大玉衡道洲,元神之上的道統,共有三道三魔。」

「分別是紫霄派、摩柯宗、南華教,這三大道統都有元神道君坐鎮,單論底蘊,當屬你弟子所立的紫霄根基最為薄弱。」

「而當年,就在這玉衡道洲,有上古前的一代至尊傳承,于玉衡道洲驚鴻一現,當時聞得動靜,十數位法相真君趕赴而來,作為了第一批也是最後一批,有幸進入的人選。」

「只是到了最後卻只有蘇七秀一人走出。」

「據傳,她得到了瑤池之主的傳承,得到了號稱上古殺伐第一的帝兵天意劍,而且還疑似見到了至尊,看見了古前的道路與傳承。」

「因此莫說是玉衡道洲的道統,就連一些蟄伏自封的巨頭,東荒其他諸地的大能者,也大都或明或暗,千里迢迢尋覓過她的蹤跡。」

「出了瑤池的她,那時不過一介法相,竟連斬數尊同境真君,還將萬尸山尸祖的本命魂幡給一分為二,惹得尸祖含怒出山,千里追殺,但卻依舊沒有抓到她的蹤跡。」

「那時,蘇七秀不過一介法相。」

「待到三十載後」

敖景的語氣沉重,似乎從听聞的記憶中,看到了那一刻天驕璀璨的身影。

至尊者,古今無敵,能成就之輩,每一個都是精彩絕艷到了極致,在一些殘破的史書中記載,都是能橫擊星空,殺到天上地下無人比肩的絕代人物。

此世一個紀元。

從未有過那等神話誕生。

可在紀元之末

卻是橫空出世,震驚了世人。

「她于紫霄道域極盡升華,成就元神,時年三山五岳恭祝作罷,只身一人覓得萬尸山尸祖萬魁,將號稱煉體極境的元神尸祖斬去一條臂膀,後行走四方,與諸多元神都有糾葛,疑似是清算之前的舊賬。」

「忌憚蘇七秀與覬覦她身上傳承的人太多了,你還太過弱小。」

「若是被有些人知曉你與她的關系」

「你會出事的。」

「所以無雙,你不能去尋她,而且」

說到這里,敖景有些欲言又止。

但季秋顯然沒有注意到這點。

他只听見了眼前宮裝仙子,詳細的講述了那一襲紅衣風華絕代,隨即眸中越來越觸動,不禁問詢︰

「那,她現在人呢?」

「既然你口中的她這般強橫,我若尋她,豈會有隕落之危?」

季秋皺眉。

他在追朔天意劍的時候。

看到過蘇七秀那幾乎能截取光陰與歲月的偉力。

那是至尊的傳承,若是成就元神,單憑那幾乎出神入化的劍意,天上天下,怕也無人是她敵手。

按理來講,早就該名震東荒,天下無敵了才是。

為何敖景不叫他去尋其蹤跡?

而回應他疑問的,只有敖景猶豫過後,充斥著顧慮的嘆息︰

「如果是在此前,應是如此。」

「可」

「蘇七秀,現在已經死了。」

帶著些許篤定的話語,一石激起千層浪,叫季秋的心髒狠狠抽搐了下︰

「死?」

他的眉頭緊緊皺著,看著眼前女子那不似作偽的表情,胸膛幾度起伏,語氣中夾帶著不信︰

「阿景,有些東西,是不能開玩笑的。」

此時此刻的季秋,語氣前所未有的沉重。

然而,敖景卻只是搖了搖頭,直視著他那雙寫滿了質疑的眼眸,一字一句未曾停頓,又道︰

「無雙,無論到了何時,我永遠都不會騙你。」

「關于蘇七秀的事情,我都是從西海蒼龍一脈,那位擎天巨擘元聖的口中知曉。」

「他作為上個紀元自封,為我蒼龍一脈的老祖級人物,更是東荒有數站在元神頂尖的巨頭。」

「他親自告訴我,當年被斬去臂膀的萬尸山尸祖,聯合另外兩位曾被玉衡道君伙同仙盟驅逐鎮壓的魔道大能,以及一尊不知來歷的元神,狙殺了蘇七秀。」

「那一戰不知勝負之分,只曉得地點在黑霧彌漫,通往陰間的道路開闢之地,最後的結果,就是蘇七秀不知所蹤,疑似隕落,也疑似墜入陰間,圍殺她的那些個巨頭,倒是活得好好的。」

「而陰間詭異莫測,光是其中外圍,就有佔據古老前道統的十尊鬼修鎮壓一方,自號十殿,裂土封王,論實力不遜于人間道統,這還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不談蘇七秀,是否能從四尊元神伏殺中遁逃。」

「就只單言一點,她縱使大難不死,落入陰間,但以重傷之軀與身懷的秘辛」

敖景目露不忍,欲言又止。

她是不希望季秋有別的紅顏知己。

這千百年來孤寂的修行生涯里,敖景無時無刻不在幻想期待,幻想他的身畔僅僅只有自己一人。

可縱使這點做不到。

她也更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心上人,去露出難過頹廢的神情。

尤其是

為那些與她無關的女人,感到難受。

天上萬里無雲,灰蒙蒙的。

正如此刻季秋如坐過山車般的心情。

從追朔天意劍時的激動,到眼下听得敖景這般認真的話語,都叫他的心情不由沉入谷底。

此刻回首,看著眼前為自己樹立的石碑,道人有些默然。

他走上前去,輕輕觸模著那冰涼的字跡,還有那用力刻下的‘妻’字。

心中深吸一口氣後,面色陰晴不定。

「死了?」

「萬尸山尸祖,還有玉衡道洲的另外兩道魔門道統,以及一尊不知名的強者麼」

元神道君,在這個時代如同山巔,強大的能夠令人感到窒息。

哪怕是季秋,曾經傾盡全力,終極一躍,也不過只成就了此境數息而已。

更何況,還是四尊在元神上走了挺遠的大能人物。

這還不算因蘇七秀身上的大秘,所引來的其他覬覦目光,難怪敖景听到他提及蘇七秀時,情緒竟會這般激動。

她不僅是心中不服輸的心態在作祟。

更多的,還是本能不想叫自己去追朔這條線索。

他怕自己這渺小的法相真君,會再次隕落。

「我不信,她會死。」

停滯在石碑上的手掌,陡然間握緊。

隨後,那一顆道心堅若磐石,使得季秋的眸子,充斥著冷靜。

大風大浪見慣了。

又不是親眼得見,不過傳聞而已。

怎會使我蓋棺定論?

「只憑一些捕風捉影的訊息,就去斷定一尊元神道君的生死,太過武斷。」

「我雖不曉得‘陰間’,是何恐怖地帶。」

「但,敖景。」

季秋轉過身來,他看著眼前宮裙仙子那凌亂的青絲︰

「如果是我死了,但還有一抹痕跡殘留,是你,你會怎樣去做?」

輕聲話語落下,仿佛重若千鈞。

雖是疑問。

但其實,已經無需對面的人兒回應。

因為敖景早在西海閉關時,隔了遙遙天地,就單純只是銘刻真靈的神魂契約,稍稍顫動了那麼一下。

就能值得她即使過去了一千八百年,仍舊不肯放棄,甚至不惜放下修行道行,趕赴北滄,只為尋找一個答桉。

雖說,她從來沒有提及過此事一絲一毫。

可這並不代表,季秋感受不到。

他無疑是知曉敖景的抉擇。

而這句話的意思,也將他的態度盡數表露無疑︰

「你會趕赴山海,前來尋我,無論路途多遠多難。」

「這就是你選擇的答桉。」

「而換做是我,我亦是如此。」

「如果你失去了蹤跡,縱使有傳言稱你身死道消,魂飛魄散,我只要未曾親眼見到,哪怕有元神阻路,尊者鎮壓,我也要去尋。」

「蘇七秀」

呢喃著那道名字。

季秋的語氣,早已堅定不移︰

「當年,我親自送她踏上仙路,她走到了今日,還對當年的誓言念念不忘。」

「所以,我得給她一個結局。」

「將這長達幾百年的相思,畫一道句號。」

敖景咬著唇。

通過元神閱覽懸空山的卷宗,她對于季秋化名的真如,也有了幾分了解。

看著道人如此決絕。

她的眉眼低垂,末了,便道︰

「既如此,那我知道了。」

「我會幫你。」

「不過在那之前,你要答應我,無雙。」

「你不能沖動。」

她按住季秋的手掌,如皓月般的晶瑩眸子,直視于他︰

「容我回一趟西海,得到那古祖傳承,實力大進後,我們再去追查。」、

「在此之前,你就在紫霄安心修行。」

「不成元神,千萬不要想去找與當時事跡有所牽扯的魔道巨擘,好麼?」

「蘇七秀牽扯的東西甚多,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講述清楚的。」

「一切,等我。」

「如果此行順利,待我回來,無論是魔門重地,亦或者什麼陰間絕地,我陪你去闖。」

季秋看著眼前的敖景。

哪怕自己拒絕了她的想法。

將眼神中的那一抹憂色蓋下,季秋望向紫霄道域的方向,終于慢慢點頭︰

「我懂你的意思,阿景。」

「放心。」

「沒有能夠將真相揭曉的實力,那麼所做的一切都不過只是徒勞無功而已。」

「走到今天,我對于這點的認知,早已清晰無比。」

這些事情,他一定要去探尋個清楚。

不過在那之前。

紫霄宗,還是要去的。

他得將此身未來的修行道路規劃好,不然不成元神

怎麼去找阿秀?

最後深深的看了一眼那石碑上的文字,季秋神魂掃視偌大懸空山,繼而幽幽一嘆︰

「再見了,靜明師傅,覺悟禪師。」

這一走。

想要再見

便不知曉,需要再過多少年了。

幾百年滄桑過,歲月流轉,往昔舊人皆白骨。

徒我一人,仙路攀高。

卻不知,又將在何處,畫上句號?

臨江郡,林氏祖地。

八百年過,大武朝立。

曾經江湖雲集,治法松散的小小縣城,如今可謂改天換地。

臨江林氏一脈,傳承千載,歷三朝而不衰,三公九卿三代必有留名,家學淵源,桃李滿天下。

不僅如此,還常有仙跡顯蹤,哪怕大武朝主,對于臨江林氏,都是敬重不已,甚至特賜祠堂牌匾,以示恩寵。

而這一天。

寬闊的林氏祖地,盡飄縞素。

凡林氏子弟,皆著白衣喪服,盡管這一日扎根于此的林氏嫡系長輩,沒有一人死去。

很多年輕一輩不知曉為何如此,但凡是敢于不從者,卻都被嚴厲呵斥懲戒了去。

于是一時間,偌大府內頗為沉重,而在那常年有香火供奉的祠堂內。

于上首諸多靈牌前,一道須發皆白,如同泥塑般的老人正襟危坐,盤膝于蒲團上,沒有任何動彈,神態安詳,好像靜靜的睡了過去一樣。

在他身後。

一渾身溢散靈光,尚且控制不住一身道基法力的緋裙少女,眼中淚水如同決堤一般,根本壓制不住︰

「林瀟,送老祖歸天」

她看著眼前的林譽,痛哭流涕。

老祖宗用著最後的金丹道行,再輔以早早備好的五行靈物,為她醍醐灌頂,破了道基門檻。

之所以將她帶到祖地,一方面是想葬于此處,另一方面是免得林氏他人見了心生妒忌,與她橫遭間隙,可謂用心良苦。

只不過

這位歷經風霜磨難的金丹真人,卻是再也回不來了。

這時候,正當林瀟悲意上涌。

她的背後,有一陣輕風刮過。

穿著紫袍的道人,踏著門檻走出。

其實,當他于臨江外界,見到那金丹氣息消弭,化道于此時。

便早已知曉臨江發生了何事。

雖有預料,不過仍舊不免有些感傷。

看著那背過身子,依舊挺直腰桿,似乎望向那靈牌最上首,一副問心無愧模樣時。

即使沒有見得正面。

季秋也知,此時的林譽,大抵是含笑的。

「老朋友,這樣的結局,或許並非盡善盡美。」

「但」

「與你另外一條成就法相的道路相比,如果在最開始叫你做出選擇。」

「想必,你還是會這麼走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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