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翌日，風息雨停，天朗氣清，許寧走出客棧，準備出去轉轉。
大街之上人來人往，許寧行走緩慢，徜徉其中，心中寧靜，欣賞著紅塵的點點美好與丑陋。
忽然，同處一個院落的紅裙女子匆匆走過。與其擦身而不自覺，拐入了岔道。
幾個呼吸後，戴著木簪的道士輕飄飄追上，看到許寧後，微笑頷首，算作招呼，然後折向了另一條道路。
「都是能去安泰樓的路。」許寧略微失笑，直行往前，深入內城。
他剛越過岔路口，已遠離此地的紅裙女子與木簪道士在人潮中同時回首，望向該處，皆是松了口氣，他們已經有所猜測了。
而許寧則是想起了引起神都如此警戒的罪魁禍首。
早在自己來神都之前，六扇門以及諸多大勢力已經將目光望向此處了，只不過自己的到來讓那些大勢力明白，又多了一個競爭者所以才會有些緊張。
可真正引起神都如今高手雲集局面的，可還是那個持有九重天遺跡半幅入口圖的白寧，傳聞其深居簡出，有朝廷和六扇門強者暗中監視，彼此牽制，誰也不好先動手。
「似乎是見我來了神都並不走動，一直待在客棧中研讀修行，知道我也是為了那九重天而來的，所以監視我的人少了不少。」許寧目光一掃，便將那些隱藏在人群之中的監視者望入眼中，相較于昨日來京，人數已經少了一半。
他知道如果自己再安靜修行的話，剩下的這些人估計也要調走不少，去關注那一位神秘的白寧。
「而且，我若有意的話，這些所謂的檢查者完全監視不住我啊。」許寧這般想著，背後的混沌伸展開來，將他整個身影覆蓋下去，一步邁出，諸多監視者便失去了目標。
「劍仙又出去了，無法跟蹤，上報吧。」
「許寧離開……」
******
「血牙神捕」府邸。
袁離火剛回書房，就看見許寧靜立書架前，欣賞著自家藏書，輕呼一口氣，轉身合攏房門，開啟了禁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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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可有什麼情況？」許寧開門見山，沒有拖沓。
袁離火聞言正色道︰「老夫今日又收到一個消息。」
「與九重天遺跡有關？」許寧拿起書桌上的紫砂茶壺，順手給兩人斟了杯茶。
袁離火沒有見外，坐于椅上，略作檢查，品了一口︰「白寧帶來的不只是半份九重天遺跡入口圖，而是整張！」
「另外半張呢？」
袁離火︰「白寧擔心天子與朝堂諸公不守信義，暗下殺手，將另外半張入口圖交給了他的胞弟白沖。」
「白沖亦是絕頂高手，曾經游歷大晉，與三教九流都有交情，如今藏身神都，混跡市井，一時難以尋到，唯有白寧才知道聯絡之法。」
這白沖並非無名之輩，二十多年前，蘇無名攪動天下風雲時，他曾經身入大晉，在南州、中州等地留下赫赫名頭，以詭秘武功著稱，而且他擅長交際。朋友極多，算是名動一時的奢遮人物，但如今，蘇無名已是半步多年，地榜第一，于法身之路上不知走出了多遠。而白寧還困于第二層天梯，難以稱為宗師。
「神都趙氏與朝堂諸公究竟是個什麼章程？」許寧隨口問道。
袁離火冷笑一聲︰「原本以朝廷名義直接談妥條件是最好的選擇，‘入口圖’到手再慢慢協商也不遲，但朝堂諸公分屬各頂尖世家。彼此之間也有合縱連橫，不願意別家得到天大好處，也不想神都趙氏主導此事，所以一個個絕頂聰明的強者卻在做著愚蠢而無聊的把戲，明里以大義談判，暗中各自拉攏，白寧則左右逢源，不肯松口。」
「另外。除開瑯琊阮氏剛受挫折，需要休養生息，江東王氏秉持祖訓。隔岸觀火，其他頂尖世家怕都有強者馳援，隨身帶著神兵主材等寶物，至于‘紫氣浩然’崔清河有沒有秘密前來，老夫也不知道。」
若頂尖世家分成幾個陣營，難以齊心合力。在神都大陣內，還擁有半步法身與一件神兵的趙氏明顯佔據上風。故而袁離火猜測崔清河可能會來。
說到這里，袁離火站起身。鄭重道︰「老夫困于第二層天梯多年，生死只在旦夕之間，不得不把握每一次機遇，如今已大概知道白沖的下落，還請劍仙相助，事成後，老夫只取有助于提升境界的事物，其余悉听尊便。」
哪怕只能得到半張入口圖，難以進入九重天，也能坐地起價！
「若此事為真，你我均為仙跡中人，我自會出手相助。」許寧沒有直接答應，而是先應付下來說道。
關于瑯琊阮氏以及東海劍莊不來，他猜測十有八九是那藍血人之事已了，兩家需要消化這次行動的收獲，沒有閑暇人員來這九重天湊樂子了。
許寧手指輕輕敲打著桌子，望向袁離火說道︰「許某便在神都之中，可以算作朝堂諸公外的最大變數，如若那白沖真會出現，豈不是將另外半張送給許某？」
「劍仙的意思是，此事有貓膩？」袁離火聞言，也將躁動的心收服了一些，對于入口圖，朝堂諸公可是比自己還要重視，如果那白沖真的會暴露行蹤，恐怕消息根本傳不出來。
安撫了袁離火躁動的心思之後，許寧眸光閃爍，則是想起了另外一對人物，據他所知，自從自己出手相助過顧小桑，與其達成過一次協議之後，對方便掌控了九重天的部分信息。
那麼這次的九重天入口圖，又是否為顧小桑放出來的呢？
「我在神都從未隱藏住址，如果所料為真，應當會主動聯系我吧。」許寧這般想著，又在袁離火府邸叨擾了一段時間，將那白沖的相關信息要了過來，便離開了府邸。
………………
春風燻得游人醉，夜色向來動心扉。
金水靜靜流淌，岸邊有青石長街、挺拔大樹、華麗樓閣與萬家燈火。
許寧不作任何掩飾，一裘白衣，腰胯長劍，沿著河水，漫步于街道，走向遠處的金水橋，來往路人頗多，有的言笑晏晏，有的活潑跳躍，有的行色匆匆，有的在街邊店鋪和兩側小攤挑選著飾品、綢緞和糖人等物，好一番繁華景象，充滿了紅塵的味道。
遠遠的，金水橋在望，許寧目光澹然，心境平常，事實上以他目前的境界，在現在的真實界，還真是隨便走，難以發生讓他心境波動的事情了。
突然，他腳步一頓，停在了街道中央，前方熱鬧畫面映入心靈，迅速拉近，剔除了諸多普通人，「留」下了一道道看似正常的身影！
販賣著粗制首飾的老婆婆，年邁得背快要直不起來的糖葫蘆老頭，提筆書畫的落魄中年書生，手持「鐵口直斷」布幡的黑臉道士，把玩挑選著繡品的紅衣與綠裙女子……
「還真是‘熱鬧’啊……」許寧雙手自然垂下，狀似輕松悠閑。
而此時，不只許寧見到了那些隱藏之人，那些隱藏之人也同樣發現了這位看起來就自帶氣場的英俊男子。
「是他……」許寧所住客棧另外兩家亦隱藏在此，見到了許寧到來，不由苦澀一笑，還爭個屁，如果他真的要搶，誰能搶得過他。
沒有在意那些隱藏之人的心境變化，許寧經四方街、通錦路和富貴巷，看到了金水橋。
此橋雖以金水命名，但已是離開繁華，不比九洞橋，較為冷清，行人頗少。
許寧拿了根冰糖葫蘆，站在金水橋之上，望著下方波光粼粼，明月倒映，好不快活。
「完蛋了，散場吧……」
「他在，我們怎麼搶？」
這時，不僅那些被白沖消息吸引而來，準備搏一搏單車變摩托的江湖人士，便是那些大勢力成員，乃至放出白沖消息的幕後人員都有些傻眼了。
因為他們也沒想到，竟然會有人如此以大欺小，在這里堵橋。
明月高照，某件宅院里面，一位身穿白色長裙，面容絕美的年輕女子不知以何種方法窺探著金水橋，見到了這一幕眉頭僅僅皺起。
過了約莫數息之後，她才朱唇輕啟︰「相公，你說咱們這位師兄能夠扛得住魔師韓廣多久？」
孟奇攬著一把長刀，原本還想看顧小桑怎麼收場，忽然听到對方這麼說話，心中不由想道︰「果真是妖女，先前素女仙界之時還在跟我說什麼，與許寧師兄之間關系不錯，算得上友人之說，結果這次竟然要算計許寧師兄，要讓其與魔師韓廣斗起來。」
不過孟奇終歸不可能和顧小桑一樣算計許寧，畢竟他們出身少林寺，後續又歷經輪回小隊，幫過自己幾次，雖說後面不經常交往，但也不致于做出相害之事。
「許師兄在魚海之時便硬抗了太離妖王與魔師韓廣的聯手一擊，而今又獲得了如來神掌總綱，實力應當有所提升，魔師韓廣自然拿不下許師兄，不過算計許師兄的話……」孟奇這般說著。
顧小桑听著前半句不由點頭，可孟奇一聲不過讓她美眸閃爍了些許，而後微微一笑︰「相公多慮了，妾身不過是想知道許師兄的實力罷了，怎麼可能會算計許師兄呢。」
………………
另外一邊，吃著冰糖葫蘆的許寧，不出意外地接到了孟奇傳來的信息。
「許師兄，白沖是顧小桑放出來的煙霧彈，為的就是吸引神話以及韓廣的注意……」
「九重天入口碎片被‘神話’霸佔，能通向‘神話’根基，所以神話必須全力以赴抹消至少半張‘入口圖’，否則就得暴露在外，只能求助于六道，付出無法想象的代價。」
簡單說了一下顧小桑的算計之後，孟奇還不忘了補充︰「滅天門、神話都會有強者來臨，甚至還請到了不仁樓青階和藍階刺客，務求擊殺白沖，毀掉半張入口圖。」
「無妨。」許寧收到消息後，回了一句，扣了扣碧黛劍，倒是蠻期待與韓廣的對決。
顯而易見的是，朝廷以及袞袞諸公已然確認了另外半張入口圖的正確，而剩下的半張自己只要拿到了，那就可以通往九重天。
至于通過顧小桑的道路，讓其帶自己過去，許寧是不認為對方會將實力遠超她的半步法身大宗師帶入九重天給自己找麻煩的。
所以還是得靠自己，去搶下這半張寶圖，再去跟朝廷合作，開啟九重天的入口，從而進入其中。
而且身為仙跡的太乙天尊，能夠順便破壞一下神話的總部，豈不是一舉兩得。
河風吹來。春夜仍有幾分寒意，有人扮作閑逛鬧市的大家閨秀，不時拿起銀飾、繡品和書畫等把玩挑選，也有人裝扮成小商販，袁離火則是藏在了不遠處的某個宅院里面，蓄勢待發。
噠噠噠，馬蹄聲響，一匹渾身黑毛只有四蹄雪白的駿馬邁著悠閑的步伐，從長街另外一頭行來，背上馱著一個腰跨長刀的雄壯漢子。
這漢子身穿黑色對襟勁裝，手提酒壇，與常見的神都幫派人士沒什麼區別，但那些有心人均是頓了一頓，外表如常，肌肉緊繃，五髒六腑調和。內景不發而驅使真氣。
即便有那位在此，但自己也有機會趁著人亂，搶到想要的東西！
隱藏著的袁離火見著那騎馬之人前來，口中喃喃︰「「無常手」白沖」！
他知道許寧就在金水橋之上吃著冰糖葫蘆，隨時可能動手，因此自己只不過是側影，沒必要主動出手。
他位于宅子之中視線較好的地方，可以看到白沖邊喝酒邊欣賞夜景，似乎一無所覺。
就在這時，四道劍光從不同方向亮起，四名行人突然暴起。前後左右夾擊白沖！
白沖身體一俯，長刀抽出，似緩實快，即使沒勾動天地，也依然拖出了殘影，仿佛凝固在時光中的碎片！
當當當當，刀劍交鳴之聲清脆非凡，在夜間尤為如此。
而就在這時，許寧指尖輕輕一挑，勾動著碧黛劍的劍柄，露出些許鋒芒之色，而他本人則是一步向前，要朝著白沖而去。
忽然，販賣銀飾的老婆婆將攤子掀起，一個個銀飾化作流光，泛著黑意，如暴雨般打向許寧。
與此同時，落魄中年書生提筆點出，從側方夾擊，腰快直不起來的老頭拿著糖葫蘆長桿，正面捅向許寧。
這三人是一伙的，而且兩名絕頂，一位宗師！
「派這些人來送死嗎？」許寧不理解，但不妨礙自己出手解決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