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七號,上午九點過。
陳宇三人再度出現在象群後方。
晝夜不停,斷斷續續的趕路,他們走了也有差不多十五公里。
這個進度相當的緩慢,也幸虧三人的鞋子都是那種輕便耐用的徒步鞋或運動鞋,不然的話,早就已經沒法穿了。
但饒是如此,徐安晨和夏知易的雙腳,早在五個小時之前,便磨出了血泡。
經過一番處理之後,隊伍的前進速度,變得更慢了。
而且每隔幾個小時,就得停下來檢查,在這種情況下,傷口若是感染了,哭都來不及。
讓二人將各自帶血的襪子月兌掉,陳宇一邊夾著鼻子,一邊仔細觀察著他們雙腳的情況。
「已經消腫了,早晨給血泡放了血,涂了草藥,恢復得還不錯。」
「接下來要避免感染,保持干燥和通風,襪子直接扔掉吧,鞋子暫時收起來,待會兒再抹一遍草藥,我給你們編兩雙草鞋。」
「都別沮喪,至少我們離施瓦茨蘭德山已經很近了,只要抵達山腳下,不再面臨大火的威脅,就可以停下好好休息了。」
他曾經使用攝像頭開啟鷹瞰模式,飛到幾十米的高空,確實在遠處的地平線上發現山脈的身影。
按照陳宇的預估,施瓦茨蘭德山,距離他們應該只有六十七公里了。
只要能撐過這一天一夜,三人就能得到喘息的機會。
夏知易和徐安晨其實已經有點兒頂不住了。
在非洲大地的秋老虎烈日照射下,他們流著汗,面色卻難看到了極點,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還不停的打著干嘔。
這絕非是正常的生理反應,兩人的身體均出現了缺乏電解質的癥狀。
不管是水,鹽分,維生素,都亟待補充。
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前方的象群。
「等我一下。」
陳宇站起身來,環顧四周。
片刻之後,他在一條干涸的古老河道中停了下來。
那里有不少的大象糞便,不多時,陳宇的手中,多了二三十條白色的幼蟲。
「非常時刻,你倆把這些東西吃了。」
看著他掌心中不斷驅動的小蟲子,夏知易和徐安晨的臉上皆是露出恐懼的神色。
「這是什麼?」
徐安晨面色發白的問道。
「我要是沒看錯的話,這應該是蛆吧?草原上的牛馬糞堆里,有很多這玩意兒。」
陳宇點了點頭。
「沒錯,這是蠅蛆,蠅蛆富含蛋白質,有少許水分,對于你們而言,雖然顯得有點兒杯水車薪,但有時候維系生命體征,就得靠這麼一點兒東西。」
「現在是最艱難的時刻,活下去,比什麼都重要,我采了一些馬鞭草,它可以防止你們月復瀉……」
陳宇話未說完。
徐安晨當即干嘔起來。
「不吃,打死我也不吃!」
夏知易拼命的搖著頭。
「我陪你們吃!」
陳宇面色肅然,可前者依舊不斷搖頭。
「由不得你。」
眾目睽睽之下,陳宇一個箭步沖了上去,像夾小雞仔似的,將夏知易禁錮住。
他捏開後者的嘴巴,強行往里塞著。
「兄弟,別怪咱心狠,這游戲是你自己要玩的,要麼你就別出現在我身邊。」
「咱倆要是從頭到尾不認識,沒見過面,你靜悄悄的死在哪個犄角旮旯,那我陳宇管不著。」
「但現在,我絕不允許有誰死在我眼皮子底下。」
「咱們倒霉,落到眼下這幅境地,咱認了,但你看啊,動物都能活下去,人怎麼不行?」
「我這是為你好……」
「等回了國,你就算找十個大漢把我捆起來,往我嘴里塞大便我都認了,但現在你真得听我的!」
陳宇一條一條,把手里的蠅蛆塞進了夏知易嘴巴里。
後者起初還不斷掙扎,听到最後,只是眼眶變得通紅,認命般的將嘴里的東西吞進了肚子。
夏知易不傻,他知道陳宇是在救自己,不管怎麼說,吃蠅蛆,總比直接吃大象屎好。
「老子真的,遭了大罪,早知道絕對不來這個鳥地方,活不下去了……」
一滴淚水,終究還是從夏知易的眼角流了下來。
旁邊的徐安晨看到這一幕,也是鼻頭微酸。
來的時候,她和幾位學友是多麼的意氣風發,追風逐日,懷揣夢想。
可短短數日,她已經被折磨得失去了人形。
身上的衣物沾滿污穢,頭發和臉上,滿是斑駁的黑印,像流浪幾十年沒洗過澡的乞丐一般。
但能撿回一條命,她已經覺得十分幸運了。
更何況,她覺得自己根本沒有任何資格抱怨。
隊伍中,真正承擔了絕大部分壓力的人,是陳宇。
這個男人,幾乎幾天幾夜沒合過眼了,她和夏知易趕路,陳宇也在趕路。
倆人休息,對方就去四周尋找吃的,還要負責警戒,調整前進路線,追蹤大象足跡,采集草藥。
他幾乎是一己之力,扛著隊伍前行。
除了這些,陳宇還得照顧她和夏知易的情緒,不斷地鼓勵整個隊伍。
說實話,在認識陳宇之前,她從來沒有想過,一個人可以強大到這種程度。
行動力,思維方式,決策,生存的智慧,更關鍵的是,一顆無微不至,洞悉一些的心。
引路人,亦或者是燈塔?
不,這兩個簡單的詞匯,絕對不足以形容陳宇的強大。
或許用守望者來形容,更加適合,挽救生命,挽救靈魂。
這兩日以來的相處,她對陳宇的情緒,已經從一開始的感激和好奇,變成了完完全全的崇拜。
切身處地,更能夠體會到對方有多麼可怕。
看似平凡的身軀中,似乎擁有著無窮無盡的力量。
這是一個永遠不會屈服于困境,永遠不會放棄希望,永遠不會輕言失敗的男人。
當然,也是魔鬼!
因為她看到,陳宇在喂完了夏知易之後,又托著蠅蛆,朝自己走來。
「安晨,你自己吃,還是跟蝦總一樣,要我「喂」你?」
徐安晨閉上雙眼,張開了嘴巴,聲音微微顫抖。
「來吧!」
她一點兒也不想給陳宇帶去麻煩,但和夏知易一樣,當她強忍著惡心,將蠅蛆吞進肚子里的時候,些許淚水,還是從她的眼瞼下流了出來。
陳宇伸出雙手,將兩人攬在一起,低聲道︰
「現在是最艱難的時候。」
「我知道你們心里其實很害怕,但放心,有我在呢,死不了。」
「我保證,咱仨兒一定會活著走出這里。」
「大象一定會找到有水的地方,哪怕是泥潭,也總會有一點點兒水的。」
「到了施瓦茨蘭德山,我有一萬種辦法讓大家喝上干淨的水,我們會有野果吃,有美味的烤肉,然後我們下山,順著河流,終將回歸文明世界。」
「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