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黑色石屋一如往常，安靜的矗立著。
石屋頂端燃燒沖霄的神火柱，卻比以往要暗澹一些。
在石屋的正門，諸多超凡者們來來往往，人流不息。
能夠看到大家臉上的表情都頗為振奮，昂揚。
完全不像大戰剛啟時那般愁雲慘澹，凝重肅穆。
路過時甚至听到一些超凡者正在興奮的議論︰
「听說了嗎？萬妖國那邊傳來的消息？」
「啥消息啊，萬妖國不都早都退回去了嗎？難道它又要過來進攻？」
「扯啥犢子呢，有袁聖尊坐鎮基地，他們也敢過來進攻？
借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靠近我們基地半步。」
「行了，趕緊說吧，到底啥好消息。」
「嘿，我听說團長成聖後專門去萬妖國走了一趟。
對他們發動這場戰爭進行質問，要求懲戒凶手，索取賠償。」
「握草，這不能吧？人家萬妖國也是有聖者坐鎮的。
而且旗下準聖如雲，強悍大妖不計其數。
他們能答應這個離譜條件？怕不會直接把團長打出來哦。」
「唉，別打斷，先听我說完。
團長提的這個條件在我們看來確實離譜。
尤其是他剛剛成聖，與萬妖國那些老牌聖者可能還存在實力差距。
但是，問題就是這個但是，他提出的條件萬妖國卻全盤接受了。
為此，他們不但親手斬掉了王庭中具有準聖修為的第九皇子。
甚至賠償了他一大筆資源，這些資源有許多都用在了基地的重建上面。
原本我對這個消息也是不信的，直到我前幾天修建哨所時用上了更高級的鐵玉木。
眾所周知，鐵玉木因為對符文法陣極好的親和性，加上不易被破壞，向來極受我們歡迎。
但方圓百萬里內鐵玉木唯一的產地就是萬妖國的國都之中，被列為戰略物資，外面想拿都拿不到。
你們說要不是他們主動賠償，我們怎麼可能拿到那麼多的鐵玉木？」
「這麼說我也想起來了，在外出巡邏修建布防點時，有幾只隊伍甚至用上了馱運物資的力獸。
這玩意兒基本上也只有萬妖國才有，一向只用于他們內部的工程修建。
現在既然出現在我們這邊，總不是哪個神人跑進去偷出來的？」
「話說為什麼呀？他們既然輸了，也沒必要賠償吧？
這場戰爭對他們來說頂多算是進攻失利，損失了一大批妖群。
可妖群損失對萬妖國來說完全就是毛毛雨，他們的本土也沒有遭到我們的襲擊。
我實在看不出來他們為什麼願意賠償。
就算團長晉升為聖者，人家也不是沒有聖者啊。
甚至聖者的數量可能比我們還多。」
「我倒是隱約知道這里面的原因。
首先你們要知道一點，聖者和聖者以下幾乎可以看成是兩個物種。
哪怕不屬于同一個種族，不屬于同一個陣營，聖者對聖者之間的認可也比同族更高。
也因此，他們之間有一個約定俗成的規矩，那就是聖者的威嚴不容冒犯。
低等級的生靈不該冒犯聖者的威嚴，一旦你冒犯了，那麼聖者對你采取什麼手段都是應該的。
萬妖國此番對我們發動戰爭，正好是在團長晉升為聖者期間發生的。
那麼理論上來講，團長可以把這看成是萬妖國他聖者身份的挑釁。
因而他有足夠的理由去索賠，去要求對方交出罪魁禍首。
也因此，那個九皇子，可能從頭到尾都不知道這場戰爭。
但卻因為他是那些軍主們的頂頭上司，又或者是其他的原因。
總而言之，他被推出來背黑鍋，用以平息團長的憤怒。
當然，我們也不排除會有更在乎自身族群的聖者存在。
按照正常情況來說，如果對所謂的聖者威嚴不屑一顧，認為族群的利益高于一切。
那麼最終萬妖國還是會低頭的。
道理很簡單，聖者的破壞力太過巨大，而且又特別難殺。
他們防不住一個聖者的暗中窺伺。
與其讓團長日夜盯守他們的族群，今天干掉一批，明天再干掉一批。
不如直接把罪魁禍首交出去，賠償一些物資，反而會使得損失更小。
因此無論是從默契角度來講還是理智角度來講。
服軟賠償都是最好的做法。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團長晉升為聖者了。
你要是沒達到聖者境就跑到人家地盤撒野，可能連回都回不來。」
「確實。」
「這麼一說我就明白了。」
「難怪萬妖國那群家伙肯賠償了。」
……
看著那群超凡者漸漸走遠，蘇墨緩緩收回視線。
他倒是沒想到那天大戰之後竟然還發生過這種事。
不過仔細想想，倒也頗為在理。
從聖者聚集血戰地彼此互相交手就能看出，兩界的高層力量是存在一些默契的。
這種默契是為了保護各自的族群，或許還有更深刻的原因在里面。
但不管怎麼說，對于如今的戰爭形勢而言，卻是再好不過的結果。
畢竟源界的聖者數量實在是太過恐怖了。
哪怕一個妖群只誕生一位聖者，那也是無法想象的數量。
好在各族群有各族群的利益，他們並不能真正做到團結一體，一致對外。
這也算是人族能支撐到現在的唯一理由。
想想也是脆弱的和肥皂泡一樣。
萬一某天幾個龐大族群匯聚起來共同挑事。
說不定人類就完了。
想到這里蘇墨不由得渾身陣陣發冷，雞皮疙瘩都跟著起來了。
「愣著做什麼呢？」
一道溫和的聲音驟然傳來，打斷了蘇墨飄飛的思緒。
「趙主管。」
看到趙興，蘇墨不由得微微一訝。
趙興笑道︰
「剛剛團長還讓我過來接你，我尋思著你應該來了，結果卻怎麼都等不到。
沒想到一下來就看你愣在門口。」
「哈哈，是我失禮了，這些天我都在閉關，剛剛听了一些消息，有些新奇，一時走神了。」
「哦，不妨說來听听。」
趙興和蘇墨邊走邊聊。
于是蘇墨便將剛才那些人的交談簡略敘述一遍。
趙興听了卻是笑道︰
「雖然真實情況和他們說的有所出入，不過倒也差不多。
萬妖國也不是什麼人隨隨便便就能欺負上頭的。
為了讓他們交出罪魁禍首並進行賠償。
團長和他們現任國主對了一掌。」
蘇墨頓時一驚︰
「沒事吧？」
「既然肯賠償，那當然沒事了。」
趙興颯然笑道︰
「別看團長這麼年輕就晉升為聖者，他的實力可一點都不差，就算對上修行多年的老牌聖者也不一定會輸，萬妖國那位國主欺負他年輕，卻不曾想團長出手後狠狠震懾了他一番，不然你以為他那麼容易就肯低頭的？」
蘇墨贊嘆道︰
「袁團長果真是我輩楷模。」
趙興又接道︰
「至于所謂的聖者間的默契，那也是存在，不知道你有沒有听說過《至聖盟約》？」
至聖盟約？
蘇墨總覺得這個詞很是熟悉。
趙興繼續解釋道︰
「兩界之間的戰爭一開始不是像現在這麼秩序的，而是充滿了混亂。
今天我方聖者沖進你麾下的族群亂殺一通。
明天你方聖者又沖進我家的超凡者里大殺四方。
幾番下來，雙方麾下都是死傷慘重。
反倒是聖者，沒有隕落幾個。
到最後，反而是源界方的聖者率先坐不住了。
他們雖然家大業大，但也禁不住這麼耗。
為了杜絕這種情況的出現，以免斷送掉族群的根基。
雙方聖者來到談判桌前，以至強的規則之力締結了盟約。
這個盟約便是《至聖盟約》。
盟約規定了，任何一方聖者都不得肆意向對方聖者以下的族人出手。
聖者要劃分聖者之間的戰場。
聖者不能參與到聖者以下的戰爭當中，哪怕己方打輸了，也必須得承認。
但當聖者遭到宵小襲擊時允許反擊。
這算是最大程度約束了聖者對于弱小者的侵害。
當然，你可不要以為這個盟約全靠自覺，對聖者毫無約束力。
實際上在最初定約之時，這些條例便得到了天地間的認可。
如今說它們現在是規則的一部分也不為過。
任何膽敢觸犯至聖盟約的聖者，都將受到巨大的反噬。
不但有可能再也無法感悟法則，更有可能身受重創，乃至當場隕落。
具體就要看對盟約破壞到什麼程度了。
從那以後，血戰地便成為聖者之間的戰場。
而各處交界地也再未有聖者插手過。
哪怕有許多聖者實際上就坐鎮在附近的族群當中。
但他們從未在交界地露過面。
我們也可以對他們的存在裝作一無所知。」
蘇墨想了想，開口問道︰
「那這個盟約對邪修中的聖者也能起到約束作用嗎？」
「你還真是敏銳，」
趙興笑著夸獎了一句，接著說道︰
「其實一開始也有人擔心過這個問題，覺得可能沒辦法處理好。
但哪怕跟源界簽訂下這樣的協議也是好事，頂多事後對邪修方多加防備。
結果最後簽訂盟約，誰也沒想到那竟然會化作天地間的規則。
這樣一來，就算是邪修中的聖者，或者是壓根不贊同盟約的聖者，也不得不捏著鼻子承認了。
除非他們願意承受來自天地間的反噬，那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應付下來的。」
蘇墨點了點頭，算是明白了盟約的約束力。
這時，兩人也已乘坐電梯來到頂樓。
趙興在屏風邊上開口說道︰
「團長，我把蘇墨帶來了。」
「過來吧。」
屏風背面傳來一道清澹的聲音。
趙興對他做了個「請」的手勢，顯然並不打算過去。
蘇墨也沒有猶豫，理了下袖子，昂首闊步向前走去。
繞過屏風，內里的陳設依舊如以往那般簡單。
袁換天安靜的端坐在一把黑色的高背椅上。
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
甚至和準聖時相比，他看起來更像是普通人了。
因為他那雙眼楮，也不再存在任何異常。
反而溫潤若水，如同態度慈和的老師一般。
「團長，您找我？」
來到近前，看著表情溫和的袁換天，蘇墨努力想要做出一副沉穩的表情，可話語出口之後，尾端依然帶著明顯的顫音，顯然對于袁換天晉升為聖者一事頗不平靜。
袁換天似是看出了他的緊張，微微笑道︰
「就當是跟以前一樣好了，不用太過在意什麼聖者準聖。
想想你當初第一次見我的時候，那時你多能放得開？明明只是一個6階的小家伙，面對準聖時卻顯得不卑不亢。
現在嘛，我雖然晉升為聖者了，但你也從6階晉升到7階，咱倆之間的差距和第一次見面有啥區別呢？
沒必要想太多。」
蘇墨心想也是，好像的確是這樣。
給他說的似乎晉升聖者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麼一想，他倒是放松了下來，笑著說道︰
「沒辦法，這一路上都在听大家談論團長成聖的事情，好像整個世界就我不知道一樣，拘束些也正常。」
「真說起來，我晉升聖者這回事，你可比基地里的絕大多數人都要知道得更早一些，當初要不是你提前扼殺了陳飛羽的殘靈，可能我到大裂谷那邊還要橫生一番波折。」
蘇墨有心想問問大裂谷發生過什麼，轉而又想到就算他知道，那也是毫無意義，頂多也就算是八卦罷了。
于是他又開口問道︰
「您這邊喚我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袁換天微微偏過腦袋，笑著說道︰
「我在67號基地這邊呆不久了。」
蘇墨心中微微一驚。
袁換天接著道︰
「你應該從趙興那里听說過《至聖盟約》的事情，那麼你也該知道，聖者擁有聖者之間的戰場，那就是血戰地。
對源界而言，他們成聖後並不一定要前往戰場，因為他們數量極多，去不去戰場上都有人，他們可以選擇四處游歷，也可以選擇護持族群，又或者是覓地潛修。
但我們卻不行。
我們人類的聖者數量實在是太少了。
每一位都無比珍貴，是極其稀缺的戰力。
因而在成聖之後往往沒有太多時間供他們調整。
我們需要及時趕赴戰場，支援各處陣地，確保戰線不至于崩壞。
所以在啟程之前，我需要把這里遺留的一切問題都給解決了。
今天叫你過來，其中一個打算便是解決你的後顧之憂。
還記得我曾經承諾過你的嗎？等我晉升為聖者，必將徹底祛除紅拂夢女在你身上留下的印記。
現在，到了該踐行承諾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