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像的本體看起來並不高大。
約莫也就常人體型大小。
面容倒是繪刻得十分精細。
充斥著一股悲憫之色，可謂是栩栩如生。
若是在外界，或許這尊佛像不會引起多少人注意。
但在這里，卻顯得極其特殊。
因為這里是幕後之人的精神海。
是他意識本源的所在之地。
正常來講，意識本源就和心髒，腦袋一樣，是超凡者身上最重要的部位。
甚至從進階的角度來講，意識本源比心髒和腦袋還要更加重要一些。
因為某些高階超凡者甚至能擁有類似滴血重生這樣不死的技能。
但意識本源卻是唯一的軟肋，一旦擊破就將徹底死去。
哪怕意識消散，身體仍舊存活，也會迅速在超凡特性的作用下異化。
因此，對超凡者，尤其是高階超凡者來說，意識本源才是最為致命的地方。
除此以外，意識本源也關系到後續的進階。
9階的強者若想成為準聖，必須要感悟法則。
而感悟法則的基礎就是要先對自身的精神進行深入的研究。
要徹底掌握自身的精神，將意識本源凝為一體。
這是感悟法則的基礎。
若連這一步都無法做到，感悟法則可以說是天方夜譚。
人類歷史上，有許多9階都卡在這一步，直到老死都無法晉升。
由此可見熔煉意識本源的難度。
而意識本源的熔煉同樣也關系到自身實力的強弱。
熔煉得越透徹，意識本源就越強大，防御就越堅固，攻擊就越強悍。
這可以說是同步提升。
但是不到萬不得已，超凡者們一般都不會動用意識本源作為攻擊手段。
因為這種攻擊手段過于霸道，很容易就會傷到自身。
若是同階交鋒，雙方動用意識本源沖撞，最後的結局很可能就是兩敗俱傷，乃至同歸于盡。
即便是對上實力比自己弱一些的對手，胡亂動用意識本源也會造成不必要的精神損耗，甚至會耽誤日後的修煉。
唯有當實力差距過大，使用意識本源沖撞才會顯得比較簡單。
這就像用石頭砸碎雞蛋一般，根本毫不費力。
眼下對裘百里來說便是如此。
一開始他以為對手能夠操縱那麼多的蟲群，實力定然無比強大，
哪怕比他弱些，至少也有個7，8階。
但是當他的精神力全部覆蓋上對方的精神絲線時。
他立刻發現了幕後之人的精神強度，完全不像是經歷過第二道晉升儀式的樣子。
也就是說，那個在暗中控制蟲群的小家伙，很可能是利用了什麼其他特殊手段，並非全憑自身的精神力來完成的。
察覺這一點的同時，裘百里頗有些羞惱。
他一直以來認定的對手，結果竟連第二道晉升儀式都未跨過？
這讓他產生了深深的恥辱感。
于是原本打算發動的精神攻擊，立刻加大強度，變成了意識本源沖撞。
他要生生的將對方碾碎至死！
澎湃的精神洪流一路回朔，很快就抵達本源的所在地。
那處意識本源之地正如他預料中的那般狹窄逼仄。
如果說他的意識本源是一片大海。
那這頂多也就是一片小湖。
光是海量精神力帶來的恐怖沖擊，都能將對方生生給灌死！
然而就在精神力化作浪潮之際，那尊突然升起的佛像卻讓裘百里的心跳跳漏了半拍。
精神海凝聚佛像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對已經開始掌控自身精神的高階超凡者來說，在意識本源之地凝聚刀槍劍戟，甚至是修築守衛長城都是最基礎的防御工作。
他以前見過許多類似的桉例。
但這個尚未達到高階的家伙，卻能做到這一步，著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除此以外，更關鍵的是，他隱約從那佛像身上感受到一股不妙的氣息。
那就像是他曾經在陳飛羽身上感受過的氣息一樣。
卻遠比他更加縹緲，浩大，巍峨。
不過仔細想想這也是不可能的是。
畢竟陳飛羽都已經是準聖了。
氣息比他還強悍。
難不成這里寄宿著一位聖者不成？
就算真是聖者，那也並非6階所能承受。
自嘲的心念剛從心底流過，伴隨著精神浪潮的接近，很快他便從佛像那里听從了漸漸宏大的頌經之聲︰
「……救苦天尊，遍滿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諸眾生，得離于迷途，眾生不知覺，如盲見日月，我本太無中，拔領無邊際，慶雲開生門，祥煙塞死戶，初發玄元始，以通祥感機，救一切罪，度一切厄，渺渺超仙原，蕩蕩自然清……」
距離越近，聲音越宏大，甚至能夠透過無窮的距離隔著精神傳遞過來。
裘百里感到有一道完全不屬于自身的念頭從意識本源中泛起。
它催促著他，想讓他跟隨著那個聲音一道念誦。
並且在極短的時間內，這念頭就如同海底的沉渣般，成百上千的泛起。
「不！不行！絕對不能念！」
這一刻，裘百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甚至比當初他突破第二道晉升儀式時還要恐怖！
作為能夠達到9階的強者，歷經無數生死磨煉，他從不缺少狠辣。
當即奮力一斬，連帶著和那些念頭有關的底層精神力全部斬除開來。
這也就意味著他過去一年的修行成果全部化作灰盡。
然而尚未等他從心痛中蘇醒過來。
下一秒，他的精神洪流豁然撞上了目標的所在地。
澎湃的精神洪流撞上了佛像，如同水流遇到頑石般，瞬間破碎開來。
強悍的反震力立刻為之回朔，閃電般轟擊了他的意識本源。
裘百里大腦一片空白，當場噴出口血。
同時五官七竅紛紛向外流出血液。
渾身的毛孔都驟然噴出大片血霧。
只一瞬間，他就化成了淒慘萬狀的血人。
最嚴重卻並非是這些遭受沖擊的外傷。
而是他的意識海。
經過那前所未有的反震沖擊，他的意識海幾近裂開。
中間露出一道難以想象的恐怖裂隙，海量的精神力不斷從中散逸而去。
甚至于他意識中的其他地方也布滿了蛛網狀的裂痕。
仿佛隨便踫一下都會徹底崩碎成渣。
裘百里雙手顫抖的拔開一個藥瓶的瓶塞。
試了好幾次才將一整瓶的精神療傷丹藥全都倒入了口中。
感受著意識本源以極其微弱的速度恢復。
這一刻，裘百里驚怒交加。
自打修行以來，他從未受過如此嚴重的傷勢。
這般重創，就算撿回一條命，基本上也已宣告未來的路徹底斷了！
別說是聖者境，就算準聖階，這輩子他都再也不可能模到。
本以為只是執行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任務。
本以為只是對付一個高階以下的小人物。
誰曾想竟然會遭到如此重創！
甚至連未來的晉升之路都當場斷開！
裘百里憤恨欲狂，心中充斥著前所未有的暴怒！
這時候什麼進攻，什麼大業全都被他拋到了腦後。
他只想找到幕後黑手，當場把他整個撕碎！
裘百里 地起身，氣息如潮水涌動。
而就在這時，附近的空間如同破開一層幕布，數十道強悍霸道的攻擊紛紛朝他身上砍來。
「去死吧！」
面對這驟然襲近的攻擊，渾身浴血的裘百里微微偏過腦袋，瞬間一道激振的烈波以他為圓心，朝著四面八方瘋狂擴散開去。
四周所有的源力攻擊紛紛為之消弭，就連襲近的攻擊者們也全都席卷著倒飛出去。
宋忠行在半空中穩住身子，他看了附近的白無雨一眼，兩人的眼中盡是無比的震撼。
早在裘百里斬斷第一批蟲群聯系之時，蘇墨就通知他們前往襲擊者附近，配合他進行圍殺。
在蘇墨的蟲群指引之下，他們已經用最快的速度朝這邊趕來。
借助隱匿氣息的陣法和秘器，遠遠就觀察到了對手的實力。
那是快要達到巔峰的9階，除了未曾感悟出法則之外，和準聖幾乎沒有差別。
別說是他們兩支8階帶頭的小隊了。
就算換成9階帶頭，這人都不是那麼容易殺的。
然而還沒等他們定下圍攻計劃。
下一秒，眼看著這人渾身飆血瞬間遭到重創。
宋忠行等人不是什麼沒見識的散修，立刻就明白對方的意識本源受到了嚴重損傷。
而能夠帶來這般傷勢的，唯有正在和他交手的蘇墨。
但蘇墨僅僅只是一個6階，又如何能隔著這般遙遠的距離重創一個9階巔峰？
眾人一時間簡直感到難以理解。
但很快他們就決定抓住機會，立刻將其斬殺。
然而他們終究是小看了對手。
不曾想這麼多人的集體圍殺，竟連他身體模不到。
看著那個環繞在裘百里身邊自行旋轉的月輪法器，宋忠行等人皆是童孔微微一縮。
他手中竟然持有一件準聖器。
難怪在如此重傷之下都能發揮出那般恐怖的戰力。
眾人正想著，那一道月輪立刻閃電般的朝他們襲殺過來。
「結陣！」
白無雨怒聲狂吼。
場上兩大作戰陣型瞬間凝結完成。
陣型剛成的剎那，恐怖至極的準聖器便驟然轟擊在兩座陣法上。
一瞬間，場中眾人全都是悶哼出聲，仿佛剛才有座大山砸在了他們的陣法上。
月輪法器急如驟雨，瘋狂的轟擊著他們的陣型，完全是一股不要命的打法。
宋忠行和白無雨等人竭力穩住陣型，心中只感到萬分的苦澀。
他們原本是過來偷襲敵人的。
結果現在在對手遭到重創的情況下，他們竟然還被對方按著打。
若是這樣的攻擊一直持續下去。
屆時率先倒下的肯定是他們這邊。
因為之前連番作戰他們的體力源力並非恢復多少。
反觀對面，意識本源遭受了重創，源力卻未曾消耗多少。
若是憑借準聖器的霸道，足夠生生將他們碾壓至死。
眾人神思電轉，急切思索著破局之法。
而就在這時，嗡鳴的蟲群有如濃雲般，再度向前襲近。
看到那密集的蟲群，裘百里的眼中驟然透露出一抹獰厲森寒之意。
一念之間，那滾殺的月輪立刻朝著蟲群襲殺而去。
無論是銀星蟲還是噬金蟲，在月輪的恐怖沖撞之下，盡皆瞬間化作齏粉。
諸多噬金蟲沖上前將月輪徹底包裹，然而直到死完都未曾將月輪咬破分毫。
這時，又有海量的蟲群化作烏雲沖來。
但這一次它們襲擊的對象，卻是渾身血跡看起來隨時會倒下的裘百里。
面對有如雲團般的蟲群，裘百里卻瘋狂的大笑起來。
月輪在他面前驟然旋轉開，鋒利的氣流布滿了他四周空間。
任何蟲群剛一入侵到這片領域，瞬間就被切成無數碎片。
看著諸多蟲豸的尸體如細雨般灑落。
裘百里不但沒有感到任何快意，反而愈發的暴戾起來，準備將所有的蟲群全部屠殺殆盡，再找到幕後的指使者，將其碎尸萬段！
然而在那億萬殘破的蟲豸尸骸中，卻有一點微不足道的細微瑩光自某個蟲尸碎裂的蟲月復中吐出。
瑩光剛一現身，便閃電般的朝著不遠處的裘百里襲殺而去。
它穿過了月輪營造的殺戮領域。
遍布整個空間的鋒利氣流于它若無物。
甚至連它的速度都未曾影響到分毫。
這一刻，裘百里感受到致命的殺機，就連頭皮都險些炸開。
他毫不猶豫的調動起萬符月輪，護持在自己的身前。
體表銘刻了無數神秘符文的月輪滴 的轉動，化作巨大的守護屏障。
有早已蘊養至準聖階的萬符月輪作為防御，裘百里自信連準聖階的攻擊都能當場接下。
這狹小的戰場當中，有誰能殺得了他？！
然而下一秒，就見一點瑩光輕易的貫穿了萬符月輪。
仿佛穿過的不是一件準聖器，而是一塊豆腐，一張紙，一片樹葉。
在他尚未來得及做出反應之時，便瞬間洞穿了他的額頭，留下了一個微不足道甚至都難以看清的小洞。
「聖……聖……」
裘百里嘴唇顫抖，未曾把話說完，眼里的神光便如燭火般悄然熄滅。
萬符月輪輕輕轉動，似是隱約發出一聲悲鳴，接著便被一點熒光再度貫穿，「 當」一聲墜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