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牛峰。
這是演山外脈距離內脈最近的一座山峰。
雖然看起來山勢陡峭，崖壁嶙峋，不是很適合居住。
但這座山上，卻盤踞著將近兩百二十萬的蜃妖。
哪怕在外脈十七座山峰當中，也是妖群數量最多的一支。
究其原因，乃是這座山峰的源氣濃度位列外脈第一。
再加上統率此峰的九眼統領大力鼓勵生育。
短短六十年時間，便讓山里的妖物數量暴漲接近一倍。
蜃妖和普通人類不一樣。
他們自打出生就屬于超凡生物，天生就具備1階的實力。
兩百二十萬的蜃妖，基本上就是兩百二十萬的軍團戰士。
如果再配上那位九眼統領不弱于王者的實力。
囚牛軍團的強悍，放眼整座演山，都能列入前幾。
除此以外，九眼統領本人長袖善舞，能說會道，交游廣闊。
他拉攏了另外七位統領形成了一個關系密切的小圈子。
某種意義上來講，算是弱化版的七王。
而在六王隕落的當下，他們這一團體的重要性就顯得極為突出。
由不得蘇墨不慎重對待。
此時此刻。
在囚牛峰西南面的一座骨質大殿里。
掛滿無數骸骨墜飾的大廳中央，蘇墨正與九眼統領對桌而坐。
坐在骨桌對面的九眼統領看起來邪氣凜然。
他整個約莫兩米高，鴉首人身，全身覆羽，兩截翅膀貼在身後，只留下壯碩如柱的後肢，以及干癟枯瘦的前肢。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他臉上豎列三排的九只赤紅眼楮。
若非這九只眼楮的位置並不對稱，險些都要讓人以為是麻將里的九筒。
但這番略顯滑稽的長相並未讓蘇墨放松警惕。
在天陰統領突破9階之前，九眼的實力毫無疑問當屬外脈第一。
便是當年的七王之爭，他也只是過早遇到了彩羽蝶王才被當場擊敗。
其後拖著重傷之軀硬是拿到了外脈第一的位子。
由此可見其實力之強悍。
怕是比起靠後的幾位王者都不遑多讓。
而且蘇墨還听說這家伙身上有著源獸【泣血鴉】的血脈。
那可是真正屬于聖者境的源獸，比起密雲獸都要強悍得多。
萬一有一天他能成功將祖傳血脈凝練，至少也能達到準聖境。
可以說，在修煉這條道路上，他並不存在太多的礙難。
他的上限遠比普通蜃妖要高得多。
此時此刻，九眼統領干癟的右爪正抓著一個骨質酒杯，酒杯里盛著殷紅如血的酒液。
他對蘇墨微微一笑，用嘶啞難听的聲音說道︰
「千手王，請！」
蘇墨皺眉看著面前的酒水，隱隱能夠聞到其中透露出的腥味。
他知道這並非是常見的酒水，而是真正高階蜃妖的血液。
九眼統領一向暴戾嗜殺，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將敵人干掉後飲其血啖其肉拆其骨。
他宮殿里的一切，包括宮殿本身，基本上都是由敵人的骨骼打造而成。
這比千手王收藏強敵骸骨都更進一步。
可以說將蜃妖暴戾殘忍的天性發揮得淋灕盡致。
每當這時，蘇墨才能深切的感受到蜃妖和人類之間的不同之處。
「宴飲就不必了，我在人間界受了點傷，現在不宜攝取外物。」
蘇墨看著擺在桌桉上的一個雙目怒睜的巨大豹子頭，搖頭說道。
「千手王你這就不對了，我好心好意請你吃東西，你多少也得吃一點。
再說了，你既然受傷了就更應該多攝入一些血食，增補自身，不然怎麼盡快恢復過來？」
九眼統領痛飲血酒，拿起一根魔紋豹的豹子腿，當場撕咬起來。
九只眼楮卻一眨不眨的盯著蘇墨。
蘇墨平靜回道︰
「攝取血食確實能夠一逞口舌之快，也能更快的恢復過來。
但是血食中蘊含的污染對我們來說是最可怕的毒素。
不然為什麼虎皇陛下想要進入人間界？
還不是因為人間那億萬人類並不蘊含污染，是世間最絕頂的增補之物嗎？」
「可問題在于，那是我們現在能吃到的嗎？
既然吃不到，那就要切合實際，著眼于當下才行。
至于污染，那更是世間最扯澹的騙局。」
九眼統領滿臉的不屑一顧︰
「只要我進步夠快，污染就追不上我。」
蘇墨啞然失笑。
待到九眼統領吃飽喝足。
蘇墨開口說道︰
「現如今虎皇已死，六王也在人間界紛紛隕落。
國不可一日無主，演山同樣需要一位新的領袖。
我想說的是，沒有哪位比我更適合這個位子。」
九眼統領听到這兒，卻是聲音嘶啞的笑道︰
「既然如此，你千手王應該立刻去演山殿宣布登頂才是。
而不是出現在我這里。」
「我來這里不過是為了統一意見罷了。」
蘇墨平靜的回道︰
「就算我成功上位，一些命令還需要依靠各位統領來實現。
我無意更改當下的格局，各方的軍團仍舊由各方統領來統率。
為了感謝諸位統領的支持，我允許你們遷往內脈，佔據源氣更為濃厚的修行地域。」
「千手王給予的回報貌似不太行啊。」
九眼統領把玩著手里的骨杯說道︰
「大家支持你登頂，是為了獲取更進一步的資源。
僅僅只是遷往內脈，怕是不怎麼夠啊。」
「想必你應該知道，如今除了你這邊。
無論是六王的殘軍，還是魔牛統領，又或者是天陰統領。
全都對我的登頂表示支持。
理論上來講，我已經拿到超過一半的支持率。
而就算是這樣，我給你開出的條件也與他們相彷。
這已經足夠說明我對你們的重視了。」
蘇墨神色平靜，不為所動。
「我明白，千手王大概是覺得底氣十足所以才對我們的支持無所謂。
但整座演山有資格登頂的可不只有你一個。
不要忘了還有親衛軍。」
九眼統領謔笑著說道︰
「三大親衛軍的首領都是8階巔峰的實力。
領頭的那位蚊月統領，更是強悍到了極點，怕是與9階對比都不遑多讓。
倘若他們那邊有了我們這八位支持者。
那麼一共就是十一位8階。
換成你們這邊一共才只有十位。
如果按照民主投票選舉，千手王你可是妥妥的要輸啊。」
「難道六王殘軍就不算了？」
「區區的7階，我一個就能打他們一群。」
九眼統領好整以暇的說道︰
「就算把他們計入在內算作一個名額，我們這也才剛剛平手而已。
千手王，是不是發現情況和你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看著神色譏誚的九眼統領，蘇墨微微點頭道︰
「十一比十一確實有點麻煩，看來只能想辦法削減人數了。
只要把你們這邊的選票降到十一以下，我這邊登頂就不會再有任何阻礙了。」
九眼統領微微一愣，緊接著便狂笑著說道︰
「太有意思了，真是太有意思了，你怎麼跟我們這邊想的一模一樣？」
伴隨著話音落下，他伸手捏碎了那玉白色的骨杯。
大廳的各處驟然騰起了三股霸烈至極的氣勢。
緊接著，三道恐怖的身影從寬大的骨柱後面走出。
「蚊月，雙首，赤狐！」
這三道身影，赫然是三大親衛軍的首領。
尤其讓蘇墨為之側目的是，領頭的蚊月竟然已經達到了9階。
那鋪天蓋地的氣勢，他不久前才從天陰統領的身上感受過。
「千手王別來無恙啊，對于我突破到9階是不是有點小小的意外？」
蚊月尖銳的口器仿佛利劍一般，格外引人注目。
他那雙由無數小眼組成的復眼里面，滿是深深的惡意。
「雖然的確有點意外，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蘇墨平靜的回道︰
「原先我就是把你當成9階來對待。
現在你既然突破到9階了。
那也算是坐實了。」
轉而他看向對面的九眼統領，疑惑問道︰
「這就是你的選擇嗎？為什麼？」
「還能有什麼為什麼？」
九眼統領颯然一笑︰
「這不過就是押注罷了。
現在你收攏了六王殘軍。
又說服了魔牛和天陰。
看似登頂之勢無人能擋。
我再靠過去也頂多就是錦上添花而已。
獲取不了太大的收益。
在演山發生如此劇變的情況下。
獲取太低的收益幾乎就等同于沒有收益。
既然如此，我為什麼不去搏一把大的？
蚊月統領實力強悍。
又掌握有最為精銳的親衛軍。
再加上三大親衛統領同氣連枝。
倘若我再表示支持，就有足夠的底氣對抗你這邊。
而且蚊月統領可不像你那麼吝嗇。
他不但給了我極其珍貴的靈砂煉血珠，幫助我熔煉血脈。
同時還向我許諾一旦成功入主演山殿，將與我這邊共治演山。
屆時我就相當于半個演山之主。
這總比屈居你之下，繼續做一名統領要強得多！」
出乎幾位統領預料的是，蘇墨竟然點了點頭，對此表示贊同︰
「不錯，如果是我，處在你的位子上，可能都會覺得這麼做收益才最大。
但收益最大往往也意味著風險最大，你就沒考慮過失敗後的下場嗎？」
「失敗？為什麼會失敗？」
蚊月統領嗡鳴般的聲音在大廳中響起︰
「且不提我們三兄弟聯手之下，普通的9階都得退避三舍。
現如今我更是成功晉升9階，再加上你探訪人間界留下了一些傷勢。
怎麼看都是我這邊勝算更高。
當然了，為了防備你手上的那件準聖器，以及新招攬的那些手下。
我們仍舊是下了一番苦功。
不但將伏擊的地點選在九眼的這座山上，還讓你孤身前來談判。
在守峰大陣的掩護下，我實在想象不到你能獲勝的理由。
更別說你早就已經中毒了！」
「中毒？」
蘇墨的眉頭微微一挑。
九眼掃了眼蘇墨身前殘留的酒水，開口說道︰
「我知道你可能略有警惕，不會喝我給的血酒。
所以這血酒里面下的是易揮發的毒素。
平時可能察覺不到。
可一旦急劇運轉源力，這毒素立刻就會起作用。
現在血酒都放你身前那麼長時間，毒素早就侵染你全身上下。
別說你持有準聖器，哪怕你持有聖器，現在也絕對發揮不出相應的威力。
千手王，束手就擒吧。
看在同僚的份上，我們會留你一命，頂多也就把你丟進寒冰玄獄。」
蘇墨听著，卻是滿臉譏諷的笑道︰
「怎麼著？這是害怕我在這邊自爆，所以才故意給出看似不可能的退路？」
九眼統領微微變色︰
「我這是看得起你才給你一條活路，既然你不要，那就別怪我們一起出手了！」
伴隨著話音落下，蚊月統領和雙首統領，以及赤狐統領，一同向前沖去。
而在他們來到近前時，蘇墨的臉上突然露出個詭異的笑容。
下一秒，他竟當場自爆了。
蚊月等三位統領以比先前更快的速度 地向後退去。
可很快，在場幾位統領臉上全都流露出疑惑和驚詫之色。
因為蘇墨自爆的威力太低了，根本就不像一位9階王者自爆所能引發的動靜。
「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伴隨著這道驚慌的吼叫。
一眾統領們紛紛朝赤狐看去。
然後就看到她赤色的狐身上濺著星星點點點的污痕，就如同地上的泥漬一般。
那些污泥點落到她身上後，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失，融入她體內。
眼瞅著赤狐的身體迅速朝著異化轉變，身上不可抑制的生出了諸多膿瘡和血口。
皮膚下面宛如有活物在不斷游走，時不時會在體表張開數十只慘白色的眼楮。
看到這一幕，蚊月等統領豁然為之變色。
他們敏銳發現這是強烈到極點的污染！
「這是那道化身所攜帶的污染！」
九眼統領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蚊月和雙首同樣快速清除身上沾染的泥點。
甚至為了避免污染的侵蝕，他們直接將泥點沾染的血肉當場割掉。
即便如此，他們的氣息也變得比先前更加混亂和陰祟。
「千手王，我要殺了你！」
渾身遍布傷口和異化膿瘡的蚊月統領，瘋狂的咆孝出聲。
晉升9階以來，他志得意滿，何曾吃過如此大虧？！
恰在此時，外界傳來一道清亮的回應︰
「巧了，我也是這麼想的，今天你們就全部留在囚牛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