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將軍……」
子時三刻,正在被窩里抱著一個小妾耳鬢廝磨的大刀聞達,忽然听見門外心月復的急促的呼喚聲,嚇得身下一軟。
「怎麼了,金人大半夜的攻上來啦?」
那心月復連忙解釋︰「不是不是,但是和這事差不多。」
聞達一听這話,只覺得身邊光潔溜溜的小娘子都沒那麼香了,立馬穿上衣服出了門。
二人走到僻靜處,聞達連聲詢問。
「將軍,剛才李統制偷偷送了兩個人出了城。」那心月復小聲道︰「是金人!」
聞達聞言大驚。
「狗東西,真被柴大……」說到一半立馬停住。
柴進與他見過面,聞達可是連誰都沒說過,剛才一時著急差點說禿嚕嘴。
「居然瞞著老子,看來還是不信咱們啊。」
其實這段時間聞達和劉豫,特別是他兒子劉麟的關系處的不錯,可這畢竟是事關身家性命的事,倒還沒想到聞達身上來。
「現在怎麼辦?留守相公是不是想降金賊啊?」
「先別急,你們給我盯死了,不管他怎麼打算,也繞不開咱們這些統兵將領。」
聞達囑咐幾句後,便揮手讓他去了,而自己卻借著夜色出了後門。
拐了幾條巷子停在一處酒肆門前,有節奏的敲了幾下,門便開了。
那店家一見聞達也是一驚,連忙請他進了門把他領進了後院。
等了一小會,就見一個瘦猴一般的掌櫃跑了過來。
「張兄弟,真讓大官人說準了,劉豫這狗東西真有降賊的心思。」
此人正是過街老鼠張三,自從柴進听聞金人再次南下,便讓他放下手中所有的事,老老實實呆在大名府里。雖然也清閑了一個多月,可他也明白若非有大事,寨主哪里會那麼慎重。
如今听見這話心里也是狂跳。
「劉豫找你了?」
聞言搖頭道︰「還沒有,可是卻瞞著我見了兩個金人,可他若非有了那心思,哪里需要這般隱秘?」
張三贊同點頭道︰「將軍說的對。」
「兄弟得早些通報大官人啊。」聞達急切道︰「我聞達雖然貪財名聲不好,可卻不願意干這丟祖宗臉面的勾當。」
張三點頭尋思一會問他道︰「可現在城門緊閉,你有沒有辦法?」
聞達一拍胸脯認真道︰「雖然上頭有李成那狗東西,可這點事現在還是能辦妥的,這幾天我在北門當值,自有辦法。」
張三見說放下心來,此時听他說起兵馬統制李成,忽然又想起以前那個自刎而死的天王李成來。
「你說同名同姓,這差距怎麼那般大?」
聞達是聰明人,一下就明白他說的是什麼。
苦笑道︰「我那個李成兄弟雖然也和我一般愛貪些錢財,可卻是條真漢子。若是他在,咱們不需要大官人派兵馬來,我二人便可以把劉豫那廝給砍了,將大名府獻給大官人。可如今城中大多都是劉豫的心月復,我一個人可成不了事……」
張三安慰他道︰「將軍放心,大官人神機妙算,幾年前就料定劉豫會有此一出,哪里還能讓其得逞?」
聞達一听這話,也是對柴進佩服得五體投地,連連稱贊。
張三忽然打趣道︰「若是大官人派大軍過來滅了劉豫,兄弟你是逃去京城,還是隨我去山東啊?」
聞達剛才一直擔心跟著劉豫上了賊船,還沒想到這上面,現在被張三一提醒,腦子一下沒轉過來。心中尋思道︰如今女直人沖著京城去,自己跑那不是送死麼?何況與自己有交情的蔡太師、童樞密還有梁相公都被貶到天涯海角去了,再去京城不是找罪受?
愣了一會,尷尬詢問道︰「我這樣的大官人要不要啊?」
張三捂著嘴哈哈一笑。
「我梁山之上豪杰遍地,可大官人也是極為通情達理之人。」張三笑道︰「你看我這三教九流都算不上的潑皮,不也過得挺好嘛。」
「兄弟你也是豪杰。」聞達連忙客氣道︰「誰不知道當年你同大官人一道砍殺了高衙內,僅此一出,天下百姓都贊你是條好漢!」
張三知道聞達會說話,可現在被他那麼一夸,全身筋骨直覺舒暢。
「那將軍您棄暗投明砍殺劉豫不是更加值得百姓贊賞麼?」張三也是一張巧嘴,立馬說道︰「只不過有些習慣得稍微收斂收斂,咱們梁山的軍法司可不是耍笑的。」
……
當張三派了一個心月復火急火燎的趕回梁山泊,卻見寨主一點都不覺得驚訝。
「告訴張三、聞達,劉豫要降就跟著他一起降,不要表露出任何不爽,更不要反抗。」
那心月復聞言在原地愣了半晌,都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話。
柴進笑道︰「去吧,按我說的做就行,將來自給你們記下功勞。」
「屬下領命。」
等那哨探營士卒滿月復疑惑的走了,柴進出了家屬院走到聚義廳值房。
「各地征繳的糧草,收的如何了?」
朱武忙回道︰「都收得差不多了,可是要報上來準確數量,怕是還得哥哥稍等幾天。」
「無妨。」柴進對吳用說道︰「傳令青面獸楊志、危招德、欒廷玉,命他們速速領軍出臨濮圍住興仁府各城,命唐斌領所部人馬過五丈河圍廣濟軍……後勤營神算子蔣敬、操刀鬼曹正領輔兵協助……」
幾個軍師都是見一葉而知秋的人,皆起身笑道︰「大官人這是又在打糧草的主意了?」
柴進哈哈一笑。
「我可不想讓這些糧草物資流入汴梁,最後進了女直人的口袋。」
眾人聞言皆是微微點頭。
這打仗打的是軍隊,可也打的是糧草物資。如今連東平府、濟南府馬都不敢收了,一是因為北方戰亂,馬販子往來不便。最主要的是現在養著這些馬軍已經是梁山的極限,雖然皇甫端手底下還有一些沒有分配下去,可柴進早就讓各地官府只收牛羊或者騾馬,軍馬暫時不能再要了。
雖然這樣影響了將來馬軍的組建,可這是柴進無法改變的事實。因為養一匹戰馬最少抵得上養五個戰兵,消耗實在太大了。
「大名府留守相公劉豫已經準備降金了……」柴進不急不慢的把事情和大伙商量一陣,又說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後問道︰「諸位覺得此事可成?」
聞煥章起身道︰「大官人此計甚妙,可是聞達手下心月復兵馬怕是不多,哪怕加上張三頭領手下的人,應當也是不夠的。」
李助聞言起身道︰「大官人不是已經讓楊志去興仁府了麼,不如再送點人進去?」
眾人一听皆是大贊。
「兵馬好安排,可是這興仁府的官員就怕與咱們不是一條心啊。」朱武建言道︰「畢竟劉豫也是個膽小的人。」
眾人被他一提醒,皆覺得有道理。
大家商量一陣,最後決定還是不派人去了,如果派個自己人去假扮興仁府官員,萬一被識破損兵折將不說,還容易讓引起劉豫和金人的警覺。
如今金人沿著黃河一路打過來,就是沒有進山東的舉動,想來也是因為滑州一事,讓郭藥師等人心中有些忌憚。
「先這樣吧,反正一時半會金人也進不了京畿,咱們慢慢再想辦法。」柴進說完對聞煥章和吳用、喬冽下令道︰「辛苦三位去黃河沿岸轉轉,若是各軍有何遺漏之地,需要盡快修正……」
三人連忙拱手道︰「屬下遵命!」
……
回山報信的那個哨探營士卒,借著夜色被聞達心月復偷偷吊上了城牆,待尋得那兩個焦急等消息的人後,便把柴進的囑托仔細說知。
等他說完,張三和聞達一臉震驚的對視一眼,不禁問道︰「你沒把話听錯吧?大官人真不管這事?」
聞達也謹慎問道︰「大官人沒有書信與你?」
「沒有,寨主擔心小弟在路上被人截獲,翻會害了大伙故而只有口信。」那士卒肯定道︰「小弟絕對沒有听錯,大官人說讓您二位盡管依令行事,將來他自有安排。」
張三其實也相信自己心月復的,見此只好對聞達無奈打趣著說道︰「既然如此,咱們倒還清閑些,不用想事了!」
聞達苦笑幾聲,可也沒有辦法。
「看情況這兩天劉豫就會有動作,降就降吧,只盼著柴大官人早點過來給我正名,不然得被大名府的百姓罵死去……」
聞達不愧是在大宋官場混跡多年的老油子,僅僅過了一天,郭藥師的怨軍人馬浩浩蕩蕩的殺到了大名府城外,正在所有將領都等著北道副總管和留守司出來主持大局的時候,只見劉豫一身戎裝在前,身後有統制官李成、他兒子劉麟齊齊出現,手中還提著一個血淋淋的人頭。
新任東道副總管顏岐!
堂中眾人有的劉豫心月復心知肚明,有的也猜到了什麼。
「諸位將軍,如今汴梁昏君在位奸臣當道,江南匪患不斷,京東也被柴賊佔據,害得天下民不聊生……我劉豫雖無大才,卻也有撥亂反正,匡扶社稷黎民之心……今日我已斬殺大奸賊顏岐欲與金國結盟,若有同路者,事成之後諸位皆是我劉豫的心月復功臣,若是不願現在便可提出來,我自大開城門放諸位離開……」
听著他在上頭一陣慷慨陳詞,哪怕說得有些言語不通、顛三倒四,可所有人都明白這是要借金人的力量圖謀天下,甚至做第二個石敬瑭!
當然什麼你不同意就放任離開,誰都不會信的,顏岐的腦袋還在滴血,眼楮都還睜著呢。
要麼上賊船一起玩,要麼死!
「末將願意誓死追隨!」
聞達率先出列,躬身一拜。他哪里不曉得這種時候表衷心可比隨大流要強太多,何況自己反正是要降的,人家張三都已經準備讓幾處酒樓準備煙花爆竹了……
「好好好,聞都監才是真漢子。」劉麟與聞達本就是酒肉好兄弟,現在見他第一個帶頭,更是大聲夸贊。
劉豫很是欣慰的看了眼聞達,然後眼神掃過其余眾將,淡淡閃著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