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巔之上。
灼熱的狂風獵獵作響。
升騰的煙霧,扭曲的空氣,沖天的燃盡。
火焰從廢墟的每個角落席卷而過,瘋癲的金烏在破壞完山頂的全部之後,扭動著燃燒的身軀,跌跌撞撞的朝那數十米高的巨人沖去,試圖將這個膽敢在它面前傲然矗立的巨物給撕碎。
轟!
撞擊使得愛菲都的山巔震顫了一下。
巨人死死的抓住長刀,頂住了這一記沉重的撞擊。
而後,它在烈焰中抽出長刀,一刀砍中那只瘋狂的巨獸,長刀盡數沒入的脖子,卻轉瞬被沸騰的鮮血包裹。
火焰翻滾中,上百米長的金烏三足輪流向前。
伴隨著三次重踏,盔甲巨人被頂著不斷後退,它拔出長刀,又是連續砍殺。鮮血狂飆,在空中變成高熱耀斑,燒的長刀幾乎融化。
冬冬冬!
三只腳爪越來越快。
巨人被頂得瘋狂後退,一邊後退一邊砍擊。
瘋癲的獸無法感受任何疼痛,傷口也不過是在刺激它,令它愈發瘋狂。它頂著巨人,在無窮力量的推動下沖下山巔,沖到了半山腰,將本就殘破的愛菲都城毀的一塌湖涂。
火焰和廢墟之中,巨人和獸陷入纏斗,而僭主阿蒙迪則從口袋里取出一只小小的粉筆,在天空中勾勒了一道簡單的線條。
當然,這只是阿蒙迪的視角。
而在寅9-6的視角,他身邊的山石迅速拔高,一道弧形斗獸場拔地而起,試圖將他困在其中。
在三陽灣時寅9-6已經見識過繆斯領域對現實世界的改變,他不願多糾纏,飛身躍起近十米,踩著斗獸場的邊緣就向城下飛去。
阿蒙迪則用粉筆對準了正在閃躲奔逃的寅9-6,連續畫圈。
雖然阿蒙迪只是動了動手指,但寅9-6身邊,巨大而厚重的弧形鐵壁從天而降,鐵壁一層又一層合攏,將他牢牢困住。
但很快,鐵壁便蒙上了一圈紅光,顯然鐵壁困不了他多久。
阿蒙迪深吸一口氣,手指不停,在他的飛速涂畫中,一柄鋒利的長槍逐漸成型。
它有著極長的尖端,並且有著極銳利的外表,即便是在抽象的畫風中,也顯得異常凶厲。
波!
伴隨著一聲輕響,一身火焰的寅9-6撕破了鐵壁,直直的從燒了一圈大洞的鐵壁中走了出來。
他看見不遠處阿蒙迪正在繪畫的長槍,臉色微變。
當下寅9-6沒有遁走,而是手指平舉指向前方,一道純粹的金色光芒從他指尖噴涌而出,那光芒貫穿了阿蒙迪的繆斯領域,卻無法對線條狀態下的阿蒙迪造成任何傷害。
阿蒙迪畫的愈發快了。那把長槍的畫風也逐漸的變得扭曲怪異,畫著畫著,那把長槍竟然長出了眼楮,也長出了手掌,它開始在虛空中自己畫自己。
寅9-6放下了手掌,有些心驚,他不想和抽象的阿蒙迪再做糾纏,于是果斷扭頭向山下飛去,他只想迅速找到阿蒙迪的本體,一勞永逸的解決愛菲都。
從高空墜落,速度極快,空中,寅9-6取出一枚金色的米粒,在掌心刺破後,那金色的米粒迅速膨脹,變成了一只金色的三足小鳥。
「請求尋星定位。」
寅9-6對那只小鳥說道︰「幫我找到阿蒙迪。」
小鳥抖了抖翅膀,說道︰「總部明白,正在尋求定位支持。」
寅9-6收起小鳥,然而就在這時,身後傳來陰森森的說話聲︰「使徒大人,我不就在你身邊嗎,為什麼還要舍近求遠呢?」
寅9-6微微扭頭。
一柄巨大鋒利的長槍竟悄無聲息的飛在他身邊,月兌離抽象世界後,那長槍具有血肉和金屬質感,其上長著嘴巴和眼楮,正在和他說話呢,聲音和阿蒙迪一模一樣。
寅9-6被他這個造型唬的一愣。
就在他一愣神的當口,那把巨型長槍直奔他心髒而來。
寅9-6眉頭微皺,當即伸手架住了那把長槍,說道︰「阿蒙迪,繆斯從不是以戰斗見長的神靈。就算你能畫出戰神用的武器,那也是徒有其表,你殺不死我,你的那些能力在我看來,和紙老虎無異。」
說著,他一手握著長槍的尖端,一手握拳,敲擊自己的胸口,「大流威神。」
伴隨著咒語吐出,澎湃的且純粹的能量自他的胸口擴散而出,震動中席卷四面八方,形成一道澄澈透明的橙色高熱護罩,護罩極速擴散,以他為核心直徑三十米內一切物質都被震的粉碎,那把直刺他心口的怪異長槍也在咒語中被震成了十幾段。
寅9-6放下手臂,輕盈的落在地面。
灼熱狂風席卷灰盡散盡。
那把鋒利古怪的巨型長槍碎片叮叮當當的散落在他腳邊。
碎片上,那些眼楮和嘴巴開在無意識開合。
無論這把長槍究竟是什麼,它都已經無法再造成傷害了。想到這里,寅9-6轉身繼續向山下走去。
「使徒,這麼看不起僭主的嗎?」
可阿蒙迪陰冷的聲音不依不饒的從身後傳來。
寅9-6突然覺得腳掌就像黏在地上一般,動彈不得。
他雙目一凝, 的扭頭,那些碎片橫七豎八的散落在他身體周圍,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可他身體就像被石化了一樣,竟然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如此反常的現象讓寅9-6眉頭緊鎖。
「你在玩什麼花招,阿蒙迪?」他冷聲問道。
其中一個長著嘴的碎片開口了,它說道︰「我听人說,那一夜,荊棘學院的梅迪西斯尸骨無存,那個老家伙,即便是我年輕的時候,也拿他沒什麼辦法,明明知道他在獻祭荊棘女王,也只有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今天一見,果然他死的一點都不冤啊。使徒大人,你真的很強,非常強。只不過,在繆斯領域,一切都被我掌控。其中,自然也包括概念。」
「概念?」
寅9-6不解。
長槍碎片繼續說道︰「不錯,那把槍並不是武器,而是牢籠。」
寅9-6色變︰「牢籠?」
「當然,現實世界是沒有那長槍做牢籠的說法。可是在繆斯領域,我說槍是牢籠,槍就是牢籠,我說男人可以產子,男人就可以產子。就算我畫一坨屎告訴你這是美食,我的領域里的人也會信以為真,因為繆斯賦予我的無上意志允許我這麼做。」
寅9-6呆呆的听著阿蒙迪的話,在某個瞬間,他突然就覺得自己被幾塊長槍碎片困住是理所當然的一件事。但是這種理所當然立刻就讓他覺得非常難受,他捂住自己的頭,希望讓自己恢復正常。
見他如此,長槍碎片笑了起來,「你說的沒錯,繆斯從來就不是以攻擊見長的神靈,但卻是最詭異多變的神靈,我不僅要告訴你,長槍是牢籠,我還要告訴你,地面是沼澤。」
只一句話,寅9-6就覺得自己正在不斷下墜,盡管他此刻正站在堅實的地面上,他卻感覺四面八方都有淤泥涌來,將他團團包裹。
他只覺得呼吸都變得異常困難。
地面的長槍碎片蠕動中伸出一只小手,在地面畫了起來,很快,一個只有巴掌大小的迷你阿蒙迪成型了,迷你阿蒙迪站在地上看著寅9-6,從地上拾起一個石子,說道︰「如你所見,這顆石子其實也不是石子,而是一個具有毀天滅地能量的魔晶炮。」
伴隨著阿蒙迪的話,那石子表面驚真的有某種極強的能量正在氤氳。
寅9-6面色不好看,他掙扎了兩下。
發現自己依然無法動彈
……
另一邊。
卯2-7從天空掠過,燃燒的雙翼在他肩膀上舞動,他雙目從地面的城市掃過,看見有幸存者,他便張口噴出烈焰,將那些愛菲都人燒成灰盡。
對于哥哥的命令,卯2-7不置可否。
找到阿蒙迪真身?
那有什麼用。
既然要杜絕野祀,就要把潛在的野祀種子全部消滅,那才是真正貫徹『理』的要求。
燒了一圈後,遠處的天空中,有幾艘浮空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相比于那些不能反抗的愛菲都人,飛艇令他更更感興趣,當他來到飛艇附近的時候,那飛艇上飄舞的旗幟更是令卯2-7血脈賁張。
和一般掛著僭主腦袋的愛菲都旗幟不同,那旗幟上飄舞的是一個無面女人的腦袋。
財富女神?
卯2-7露出微笑,上一次在無名小鎮,寅9-6阻止了他的淨化行動,而這一次,不會有任何人來阻止他了。
他從天而降,直接落在一艘飛艇上。
那艘飛艇停在一棟頗為豪奢的庭院上空,庭院里,正有數十名僕役匆匆忙忙的抬著箱子往飛艇上跑。
一看從天而降的卯2-7,一名僕役驚恐的慘叫起來,手里沉重的箱子摔在地上,里面流出一大堆金燦燦都金德勒,還有其他珠寶首飾一類的東西。
一旁有幾名金甲武士正在看守著那些運送財物的僕役,听見慘叫聲,他們立刻沖上甲板,手持長戟對準了卯2-7,但是在看見他身上的火焰後,卻又齊刷刷的後退了一步,神色不安。
卯2-7環視一周,目光鎖定了飛艇另一頭幾名衣著華麗的男女,那是一家三口,兩名中年男女,一名年紀和卯2-7相彷的少女。還有一大群跟在他們身後的管家和僕人。
那衣著華貴的男主人看見卯2-7出現,立刻伸手攔在妻女面前,異常警惕的看著來人,由于周遭極高的溫度,汗水一點一滴的從他腦門上流淌下來。
卯2-7來了興致,他問道︰「大戶人家?」
男主人不言,只是對另一邊的金甲武士使了個眼色。
那金甲武士會意,當即舉起長戟,邁著沉重的步伐,對著卯2-7沖鋒而去。卯2-7笑了笑,他朝那家人做了個鬼臉,吐出了自己的舌頭,那舌頭呈現出高熱的橘黃色,竟然從他口中流淌下來,越流越長。
隨後,卯2-7抓住自己的舌頭,竟然從口中抽出一條長近兩米的灼熱長鞭,他揮舞鞭子,繞天數圈,隨後一甩而過。
幾名向著卯2-7沖鋒的金甲武士的腦袋在沖鋒中飛了起來。斷面漆黑,卻又有紅色的鐵水流淌而下,腦袋咕嚕嚕的滾落到那家人面前,幾具無頭尸體在慣性作用下沖至卯2-7面前,撲通一聲倒下。
尖叫聲響起,那是妻女的哀嚎,還有僕人驚恐的呼聲。
男主人臉色煞白,他張開雙臂,摟著妻女後退。
卯2-7踩在那尸體的盔甲上,慢條斯理的將那根熊熊燃燒的鞭子吞了回去。
「去哪里?都別動。」他說道。
沒有抗拒的余地,一家人摟在一起瑟瑟發抖,女人死死捂著眼楮,男人則看著熊熊燃燒的少年,不敢說話。
卯2-7看著他們的模樣,享受的深吸一口氣,突然談興大發道︰「在我很小的時候,家里很窮,哥哥靠在河里捕魚,一條條的將我養大。那時候河邊有一個大戶,啊,捕魚大戶,你知道的,總是在我哥哥撈完魚之後出現,告訴哥哥,撈到的魚,得分他一半。哥哥很奇怪,他問那個人,為什麼要分他一半,那個人說道,那條河祖祖輩輩都是他們家的。」
卯2-7慢悠悠的踢開地上的尸體,在飛艇上踱步,邊踱邊說︰「你說奇怪不奇怪,那條河上又沒寫他名字,憑什麼他就說那條河是他們家的呢?
當然了,哥哥也不是什麼好脾氣,沒幾天就把那大戶給宰了,你知道嗎,他家里可不好進,和你們家一樣,一堆人跟在大戶後面混吃混喝,啊,那時候我們還很弱小,哥哥刀都砍卷刃了,混亂中,要不是我給哥哥擋了一刀,只怕我們兄弟二人現在已經回呵,算了算了,總之,你知道的,我對大戶人家,向來沒什麼好感。」
他來到那一家子面前,火焰和高溫扭曲了光線,令人不敢直視他的存在。
卯2-7面對面的站在中年男人面前問道︰「喂,你們有在听我講話嗎?」
「這位這位使徒大人」男主人終于開口了,由于距離極近,他須發皆燃。
「嗯?」
「請請不要為難我們,我們不是愛菲都人,我們是梅迪歐根的工程師家族,在虞帝國境內,也有不少合作的項目,對于『理』我們我們也是非常尊敬的,如果您願意放我們離開,我們願意以厚禮相贈。」男主人結結巴巴說道。
「厚禮,什麼厚禮?」
卯2-7眉頭一挑,問道。
「這些財物,你只要願意,拿一半走,也沒有關系。」
男主人指著地上散落的箱子說道。
卯2-7聞言一愣,隨後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半,就一半嗎?我還以為你們至少會給我九成,怎麼,才給一半,難道你們的命那麼廉價嗎!?」
男主人稍稍松了口氣,他擦了擦汗說道︰「九成也可以,都拿走也沒有關系。」
卯2-7身上的火焰逐漸熄滅,他變回了那個頭發枯白的少年,他眼楮亮晶晶的問道︰「都拿走也沒有關系嗎?」
「是的」
卯2-7撇撇嘴,身上的火焰逐漸熄滅了。
他好哥們似的摟著那個中年男人的腦袋,在他耳邊柔聲細語說道︰「大叔,你可知金錢于我而言有如糞土,你們崇拜的神靈在我眼中一文不值,如今你竟敢用此等污物來玷污我崇高的精神,你是覺得我是可以收買的人嗎,還是你覺得我對『理』不夠忠誠?」
親昵的話語中,巨大的痛苦轉瞬而至。
一只帶血的鮮紅手臂從那名中年男人後背透體而出,那鮮紅的手掌中,握著一個還在跳動的心髒。
「啊——!」
「啊———!」
尖叫聲再次響起,一聲比一聲響亮。
有的人干脆雙目一閉,暈厥過去。
卡察。
卯2-7一把捏爆掉了男人的心髒。
他 地抽出手臂一甩。
鮮血噴濺在財富女神的旗幟上,將那張無面旗幟染成了紅色。
男主人雙目無神的倒在卯2-7腳下,鮮血彌散。
巨大的愉悅令卯2-7渾身顫栗,他嗅著掌心的溫度,有如醉酒的瘋客一般搖搖晃晃的向那跪地尖叫的女人走去。
看著那恐懼的無以復加眼神,卯2-7笑了出來。
他帶著愉快的微笑走到那尖叫的少女面前,用染血的手指比住了她尖叫的嘴,說道︰「噓,祈禱。」
少女已經神智不清了,她雙目瞪大,難以置信的看著父親的尸體尖叫。
卯2-7強行捏著她的嘴巴令她抬頭,冷澹道︰「祈禱。」
「什什什」
「祈禱。」
卯2-7重復說道︰「我讓你祈禱。」
「祈祈禱什麼」
「祈禱財富女神來救你。」
卯2-7指著那面在空中獵獵作響的旗幟說道。
少女臉色煞白,結結巴巴的說︰「我我我我不是我不是財富財富女神的信徒」
「那你是誰的信徒?」卯2-7漫不經心的問。
「我我是繆斯的信徒」
「祈禱。」
卯2-7居高臨下的說道︰「我不在意你信哪個神,你信哪個就向哪個祈禱。」
「我不」
少女崩潰哭道。
卯2-7再度抬手,按住了她母親呆滯的腦袋。
少女跪在地上,抱住了卯2-7的腿,涕泗橫流的哭喊道︰「不要不要求求你,求求你」
「別求我,祈禱。」
卯2-7面無表情說道︰「這里大的庭院,或許你還有不少家人和雜役,你不祈禱,我就一路殺下去,殺到你祈禱為止。」
「救救我救救我們救救我們!無論是誰,淹神,財富女神,繆斯,誰來救救我們」少女在血泊中握拳祈禱,語無倫次︰「誰來救救我們….」
少女的祈禱落在卯2-7耳中,令他如聞仙樂。
「啊」他陶醉的輕嘆出一口氣。
隨後縱身一躍,跳上了高空。
高空中,他張開嘴巴,鼓起胸膛,而後,熊熊烈焰噴吐而出,將身下的飛艇和祈禱的少女盡數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