邏些機場31號跑道五邊。
此前，在莫尚雲教員的保證下，徐蒼還是上座打算試一試這海拔超過一萬英尺的機場到底是怎麼個樣子。說實在的，徐蒼雖然嘴上說得擔心，實際上，那也僅僅是說說而已，從心底里，他的確不覺得高高原機場能有多可怕。
上座之後，前期的程序操作跟普通航班是一樣的，而如莫尚雲教員說得那樣，只是在開始做進近準備的時候按下高高度著陸電門即可。
邏些機場跑道足足有四千兩百米，已經比肩了不少樞紐機場的跑道長度了。
這倒並非是邏些機場的航班量有多大，或者機場等級有多高。不少高高原機場，即便本身規模不大，但跑道長度都會建造得比較長，原因就在于高高原地區空氣稀薄，在同等條件下，起飛和剎停的距離要比平原機場長很多，所以高高原機場必須要將跑道建得長一些，乃是客觀條件造成的。
邏些機場只有31號跑道有盲降，另一條對面的13號跑道只有VOR/DME進近程序。不過，徐蒼看過邏些機場的氣象資料，一年四季多為北風，所以大部分時間只會用到31號跑道。可能是出于成本考慮，邏些機場才只建造了一邊跑道的盲降。
都說高高原，高高原，具體邏些機場的高體現在哪里呢？
大部分平原機場截獲下滑道的高度基本是在一千兩百米，低一點的九百米，高一點的一千五百米，基本就是在這個區間。但是邏些機場截獲下滑道的高度是五千四百米，稍微比對一下就能知道這個高高原機場的難點在哪里了。
五千四百米的高度，有些進近區域設置得比較低的地方可能都還沒有轉到進近管制頻率呢。而且在這個高度下，飛機的各種性能遠比低高度要差，這就導致在高高原機場運行時飛機的很多操作比之平原機場是做不來的。
徐蒼有些心理上的準備，但是不代表在生理上也有準備。
由于在進近尹始按下了高高度著陸電門，這就導致飛機座艙的增壓邏輯發生了改變。在下降過程中，飛機的座艙高度逐漸向著著陸機場的海拔高度靠攏，以致于在截獲五千四百米的最終進近定位點後，增壓系統已經調節座艙高度接近一萬英尺了。
「邏些機場跑道足夠，一會兒進跑道時能量要足，當然了桿要頂住，進場高度不能高，速度做得稍大一點兒就行。這邊機場海拔太高了，推力衰減非常快，加油門要果斷，收油門要謹慎。咱們飛機的渦扇發動機本來加推力都需要一個過程，更別說在一萬英尺的高度了。在低高度，尤其是轉入目視階段期間，但凡是感覺能量不足或者飛機沒勁，那就不要猶豫，把油門補上先。一旦在低高度讓飛機真正形成了過快的下沉，那再補油門就沒用了。」
「還有就是在拉平階段，邏些機場跑道長是長，但是寬度相對來說是比較窄的，而且31號跑道五邊臨近跑道頭的地方是一個明顯的下坡，所以在進入目視階段後，單從目視參考上容易給你一種飛機偏高的錯覺。不過，以你的技術下降率應該控制得會比較好吧，這種視覺上的差別相比不會給你造成太大的障礙，我就是提醒你一下。」
在五邊開始下降的階段，莫尚雲教員還在孜孜不倦地給徐蒼講解一些著陸要點。這右座要是一個副駕駛或者年輕一些的機長，莫尚雲還是掰開揉碎地講。
雖說有標準操作手冊里提及了著陸手法，但是實際上，每個飛行員的著陸手法都是不一樣的。甚至說，飛行員判斷飛機在五邊的相對位置的方法都是不一樣的。
在平原地區，很多手法是通用的。但是在高高原地區，有些手法就容易出問題了。比如，一些飛行員由于無法通過身體的感覺來體會飛機本身的能量，他們只能依靠速度這個簡單的標準來判斷。
可實際上，速度這個標準有些時候是不準的。並非說速度高于進近速度，那飛機的能量就大，低于標準進近速度，飛機能量就小。的確存在大速度小能量或者小速度大能量的詭異狀態。
如果僅僅依靠速度來判斷，即便是初期似乎有所改觀，但本質上是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如果這種判斷失誤發生在低高度，陡然出現的過大偏差很可能會讓飛行員失去最後修正的機會，以致于只能在一次失敗的進近中復飛。
某些飛行員可能也會意識到這個問題，所以在進入跑道上空後，他們會對飛機的狀態進行一個最終的確定，以便在拉平階段決定對油門和拉平量的調整。
進入跑道上空，也就是差不多五十英尺的地方，只要不是特別明顯的低能量，有些飛行員就會嘗試微量地收點兒油門來對飛機的能量進行判斷。
不過，因為飛行中最為常見的桿舵配合，在收油門的同時需要配合上定量的拉桿，以期維持住正確的下滑軌跡。
如果真實能量偏低，即使是在微量的油門減小和帶桿之下，飛機也會出現比較明顯的下沉增加，這個時候就不能繼續收油門了，而是將油門繃住，甚至有可能需要在這個最後時間段再增加油門。
如果真實能量正常，帶桿的動作會抵消掉油門的減小，可能會出現較為微小的速度降低，但軌跡和下沉上通常不會有超出標準的情況發生。
這個時候，飛行員就能以此判別自己的入場飛機能量是正常的，後續的拉平工作就相對舒適了。
如果飛機能量過大，而一般來說，能量過大的情況下進場反應在飛行員的體感上，飛行員是需要頂著桿進場的。但是，不是說頂著桿進場就一定是能量過大，有些是在底層氣流變化下的偶發狀況。
在這種前提條件下，飛行員在進入跑道上空後，在收油門後，還能明顯感覺到持續頂桿的需求，那大概率飛機的能量有些太足了，需要比正常的拉平更快更早地進行推力減小了。
飛機能量是一個比較主管的標準。而一些飛行員更喜歡將之稱為飛機有沒有勁，也就是說飛久了飛機之後，在對飛機的操縱中是可以通過手感了解到飛機的狀態的。
一般來說，在最後下降階段駕駛盤是一種微微帶著的狀態是比較合理的。如果需要一個比較明顯的力道才能維持住飛機狀態，那只能說明飛機的狀態是有偏差的，也就是一些機長教員喜歡說的飛機沒有配平好。
但是，這個微微帶著的狀態並非一沉不變的。有些飛行員就喜歡帶著桿飛，因為這樣在操縱手感上會更加強烈。而有些飛行員則喜歡頂著桿進場，因為那種帶桿進場的狀態會讓他感覺到過大下沉的憂慮，即所謂的飛機寧大勿小。這種情況下，著陸大多不會出現接地載荷大的警告，但是這種能量過于充足的情況下，飛行員對收油門稍稍遲疑一下，那很可能就會產生平飄距離長的警告。
當然了，有些飛行員寧願出平飄距離長的警告也不想出接地載荷大的警告，兩者在嚴重程度上還是有點兒區別的。
不過，通常對于著陸技術比較成熟的飛行員來說，不會做出這種取舍，因為他們已經能比較明顯的體會到飛機的能量大小。但是，這種比較常規的方法在高高原機場是不太能用的。
能量正常或者能量偏大可能還好一些，畢竟是有操作空間的。可要是飛機本身能量偏小，在進入跑道上空試探性地收那一下油門，在平原機場可能影響不大，畢竟還有最後五十英尺的區間讓油門再加上去，但是在高高原機場，能量本來就偏小，再收下油門，飛機會比在平原機場更快地下沉，而且在最後五十英尺，推力很可能是加不上去的。
在高高原機場，飛機的發動機就是沒力氣！
所以，莫教員才說讓徐蒼在進場能量上做得大一些，即以一種略微頂桿的狀態來進場。這樣，即便後期拉平時因為對高高原機場的油門使用不熟悉而造成油門收得太快所產生的後果依舊有撥亂反正的空間。
不過，這一切都是建立在邏些機場長達四千兩百米的跑道基礎上，畢竟這個跑道即便是在高高原機場都顯得鶴立雞群了，便是給了徐蒼試錯的空間。
如果是對其他普通飛行員，莫尚雲教員首先就不會真的給予充足的放手量，二來講解也會更加細致，至少對于飛機速度，姿態，下降率的形容會更加精細，而是像剛才那樣一筆帶過。
莫尚雲相信徐蒼是一個天賦極佳的飛行員，一點兒就通，不需要手把手地教。對于普通飛行員，那就該讓其依照自己設置的路線去走，而對徐蒼這樣的飛行員，為他設置好限定的路線反倒是會讓其感覺到不適，所以只要頂一個方向即可。
「嗯。」徐蒼答應了一聲，在距離跑道大約五海里的地方斷開了自動駕駛，一邊提前熟悉在如此高度下的操縱手感。
別的不說，邏些機場的五邊氣流著實是太亂了，而且風特別大，差不多有十米每秒出頭了。原本徐蒼只是將風修正設置為五節，這是一個比較偷懶的設置數值，當然也是最小的風修正值。
不過，在五節的風修正下，徐蒼老是感覺要帶著桿才能讓飛機維持在一個比較標準的下滑軌跡上，這讓徐蒼有些不舒服，他不喜歡這種狀態。
「風修正小了？」徐蒼隨口問道。
「隨你來唄，反正沒什麼陣風和側風，標準的風修正值很容易得出來，你自己調整就行。」莫尚雲笑道。
風修正的數值跟穩定風和陣風都有關系，在穩定風中跟風向風速也都相關。不過，這次五邊是沒有陣風的，至少塔台報得是這樣的，而且側風偏角很小，基本可以認定為正頂風，這樣風修正在計算上就比較簡單了，不然還要用到三角函數，比較麻煩。
說完，徐蒼將抓著油門桿的左手騰出抓著駕駛盤來代替右手操縱，而右手則是揉了揉太陽穴，他怎麼感覺到腦袋暈暈乎乎的。
從莫尚雲的角度，他還以為徐蒼只是單純地擦擦汗，還比較有趣地說道︰「你左手操縱很熟練嘛。」
副駕駛由于常年使用右手操控駕駛盤，所以突然換到左手操縱的話，通常會有很多不適感，以致于操作上存在諸多偏差。這種情況並不少見，甚至一些飛久了左座的機長突然在右座操縱時也會感覺到不習慣。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徐蒼好像沒有左右的主用手的區別。邏些機場的五邊氣流不僅很強烈，還相當混亂，可徐蒼在換手之後，操縱質量上沒有絲毫下滑，好像是徐蒼天生不用適應這種左右手的轉換。
「啊！也不是很難嘛。」徐蒼隨便應付了一句。
這倒並非是徐蒼刻意炫耀，他的確天生沒有左右主用手的區別，至少不是因為他有過左座經歷，而是前世在他成為機長之前，徐蒼就對左手操縱沒有絲毫負擔。
听到徐蒼說的話，坐在後面的史頎呵呵了幾聲，要是這種左右手轉換真的不難，就不會有資深副駕駛這個階段了。這個階段就是用來積累左座時間的，換句話說，會有一個特別的階段讓飛行員使用從右座到左座的過程，這就意味著局方也認同換手操縱是對飛行員產生明顯影響的，需要給予適當的適應期。
不過，相較于徐蒼有些過于猖狂的言語，史頎還是注意到的徐蒼一些異樣︰「你怎麼了，感覺到不舒服嗎？」
「是不是高原反應啊？」徐蒼撓撓頭，顯得很是不解。
「不至于吧，現在座艙高度多少來著，九千三百英尺，是算高了，可我們兩個上了年紀的人都感覺還好，你不至于就出現高原反應吧。」莫尚雲奇怪道。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我以前在學飛的時候，小飛機飛到一萬英尺，那飛機也沒有增壓，感覺其實還好。」
在航校飛行時的那種螺旋槳飛機肯定是沒有增壓系統的，當然了，那種小飛機通常也不會飛得太高，做科目時基本都是在一千米以上。不過，有時候感覺到新奇，徐蒼也曾經開著那種單發的螺旋機飛機上過一萬英尺，隱約記得那時候也沒什麼的。
不過，那也是挺久之前的事情了，而且在學飛階段徐蒼突破一萬英尺的次數寥寥，或許當時有點兒反應，自己也沒有記下來。
史頎在後面看徐蒼側臉的氣色還好，不過還是關切地問道︰「那現在感覺如何？」
「倒是沒什麼大事。」這倒不是徐蒼在強撐，的確是沒什麼大問題︰「落地後再說吧。我這身子從航校畢業後就缺乏運動，反而不如以前了。」
在航校的時候，不但有飛行訓練，還有各種體能訓練，加上例行體檢比較多，他分外注意身體的保養。可到了航空公司，沒什麼人監督了，對于成熟飛行員，例行體檢也沒有那麼嚇人了，自然就開始放松了。
莫尚雲看徐蒼還有余力閑聊，便是覺得徐蒼應該是沒什麼大問題，還附和了一句︰「你們現在年輕人都這樣。」
「誰說不是呢？」徐蒼張張嘴，看起來有些無精打采的。
不過，徐蒼這邊也是放下右手，重新握上了駕駛盤，同時左手抓上油門桿，恢復了正常操縱的姿態。
「幫我把風修正調大一些吧，調到十節，五節太小了。」徐蒼現在是PF，還斷開了自動駕駛，處于手動駕駛的狀態，那就不方便操縱MCP板了，而是由身為PM的莫尚雲代勞。
「十節，加這麼大？」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莫尚雲還是依照徐蒼的意思將速度框中的進近速度又調大了五節。
徐蒼立時開始加油門，一直加到了七十五左右，同時頂住駕駛盤，不要讓飛機因此而機頭抬升，這樣速度就能增上來。不過，由于速度增量需求不大，徐蒼並沒有加太多，就等著速度慢慢增上去。
「等到低空風速小下來了，再慢慢往下減。」
果然，隨著高度的降低，由于地形阻擋和摩擦的緣故，風速開始出現緩慢遞減的樣子。不過，徐蒼並沒有立刻讓莫尚雲調節風修正值，一直到離地大約還有五百英尺的樣子，徐蒼說道︰「加八節吧。」
「後面不調了吧？」莫尚雲笑著問道，手上動作卻是沒有絲毫停頓，直接又調小了兩節。
「應該不會再變了吧？」徐蒼瞄了下31號跑道︰「塔台報的地面風差不多就是加八了，不用再變了。」
或許是出于偷懶的目的，徐蒼在將油門收到七十一後，左手就再也沒動過油門了，而只是依靠操縱飛機俯仰來完成速度和下滑道的控制。
但是，如果僅僅依靠升降舵來控制的話，由于外界氣流相當不穩定飛機的速度只能維持在一個區間里，而非定格在設置好的速度上。
從觀感上，實際飛出來的速度基本是在設置速度的上下五節晃動。而且，徐蒼似乎從來沒有刻意想讓飛機速度穩住，連俯仰操縱都顯得比較敷衍。
看到徐蒼的操作，莫尚雲都給看樂了︰「您老當真是稍微多動些都不願意啊！」
「差不多就行了，反正絕對不會有警告。」徐蒼嘿嘿笑道。
別看徐蒼速度亂晃，但是真的就定死在上下五節的區間里，不會有絲毫越界的，因為偏差再大一些，至少是要有進近速度小的軟警告的。
「隨你！」莫尚雲知道徐蒼心里有數，倒也不干預，就在旁邊看著。
在通過兩百英尺的高度時，徐蒼轉入了目視階段。果然如莫尚雲所言，由于邏些機場跑道整體偏窄，跑道頭又是緊挨著一處陡峭的下坡，所以從目視感覺上，飛行員的確會有一種偏于下滑道以上的錯覺。
但凡是成熟的飛行員在進行目視飛行時是可以不參考PAPI燈的，即僅憑目視感覺就能大致分辨出飛機是不是在標準的下滑軌道上。
但是，在某些特殊情況下，人眼的目視感覺是會有偏差的，尤其是在周圍的參考物偏于常規時。誠然，31號跑道是有PAPI燈的，飛行員可以參考PAPI燈來的確自己的下滑是否正確。可是，一旦自身的目視感覺和PAPI燈存在偏差，飛行員即便知曉相信儀表是正確的，但是從感受上，這種不協調感會令飛行員非常難受。
「目視參考感覺差別有些大啊。」徐蒼笑道︰「還不如讓他們把跑道加寬了，不然再看看那PAPI燈，渾身跟螞蟻在爬似的，難受得厲害。」
即便是徐蒼，他心里都有種抑制不住地要頂桿的沖動，可PAPI燈告訴他，現在飛機就是在正確的軌跡上，要是頂桿那才是出問題了。
「如果冬天這里飛RNP進近，那可真就好玩了。」徐蒼笑道。
由于RNP進近的下滑軌道是受到溫度影響的，在冬天時，溫度偏低，下滑軌跡普遍比標準溫度時要低一些的。如此一來，目視是高的，下滑引導是低的，還不得把飛行員給逼瘋了。
莫尚雲愣了一下︰「RNP進近怎麼了？」
「啊？」徐蒼這次啊反應過來莫尚雲現在還不了解RNP進近，于是隨口應付了一句︰「沒事，要落地了。」
此時，飛機已經快到跑道上空了。在如此低的位置，氣流相對穩定些了，可飛機的速度還是控制在參考速度加九到十節的樣子，明顯是偏大的。
「沒必要頂著這麼大的速度吧？」莫尚雲都囔了一句︰「現在頂風只有六米了，你這速度也太大了。」
莫尚雲之前是有意讓徐蒼大些速度進場，可徐蒼的速度也太大了，參考速度加七節左右是差不多的。不過，莫尚雲也僅僅是說了下，並沒有上手。
大就大吧，實在不行多飄一會兒，反正四千多米的跑道隨便折騰。
「速度大一些，攢足能量，後面我就正常做了。」
徐蒼話音剛落，飛機穿過跑道入口上空，高度將將好是五十英尺，進場高度倒是挺好。
飛機一進場，高度感覺也還行，速度也充足得厲害，徐蒼本能地就覺得飛機能量是足夠的。于是，他也就沒有可以控制油門的減小，但是，出于謹慎，他是從四十尺左右開始收油門的。
即便是在高高原機場，參考速度加九到十節的入場速度也是太大了，徐蒼依此認為油門不用過于謹慎也是情理之中。
當然了，徐蒼也不是昏了頭了。如果是平原機場，這麼大的速度，在四十英尺開始收油門，那基本是可以一直收到慢車了，然後就可以建立接地姿態了。甚至說，如此充足的能量下，不是循序漸進，而是一把將油門收光，只要帶桿帶住了，那大概率落地也不會重。
但這里是高高原機場，所以，即使是收油門時機偏早，徐蒼還是覺得少收一點。他的第一把是將推力從七十一收到了六十左右，然後開始配合著油門的變化開始帶桿。
徐蒼油門桿和駕駛盤的配合堪稱經典，好像是磨礪無數遍已經再無瑕疵的寶劍，兩者幾乎是以相同的速率在變化。在後面，史頎看得那是一個賞心悅目啊，這種手上功夫沒個七八年的鍛煉根本是出不來的。
只要油門桿和駕駛盤配合好，那整個拉平曲線會非常柔和，不會有絲毫斷續。至少從目前來看，徐蒼的這次落地的拉平曲線會相當漂亮。
果然是天縱奇才，這種水滴石穿的功夫還不在徐蒼這里手到擒來？
然而，令所有人沒有想到的是，徐蒼僅僅是動了十個左右的N1，飛機就跟泄了氣的氣球似的，一下子就月兌了力，以猝不及防的姿態轉入快速下沉。
「下得好快！」
此前游刃有余的徐蒼陡然心髒收緊，全身汗毛都豎起來了。這要是砸下去，非得把飛機砸出個好歹來。
只能說徐蒼的感應速度極其之快，這種情況下一把將兩個油門加到了八十以上，但是，徐蒼並沒有 然加大俯仰姿態，只是稍稍多帶了一點點。
正如此前莫尚雲所說，這油門桿是推上去了，可兩台發動機從六十加到八十是需要時間的，而這個推力增加的過程就是最要命的。
莫尚雲在听到發動機再度喧鬧的發動機轟鳴聲時，頓呼不好，這飛機的下沉變化也太快了，怎麼繃著六十的N1也會讓飛機下沉變化如此之多？
然而，現在也不是深究原因的時刻了。只能說還好是徐蒼在操縱，反應速度之快簡直匪夷所思，在下沉加快產生的一瞬間，徐蒼便是已經感知到了。
畢竟莫尚雲他是等徐蒼有所動作後才開始意識到問題的。
也虧得徐蒼反應極其迅 ，兩秒之內，發動機才是緩慢地加上推力，但是此刻飛機的無線電高度表電子報話已經響起來了五英尺的聲音。
幾乎就是在上DU的N1轉速表真正只是到八十多的下一秒，飛機狠狠地砸落到跑道上。這就是渦扇飛機的問題，不僅僅發動機響應需要時間，即便是推力上去了，由于機體極為龐大，飛機是無法立刻抬升的。
光是這一下，徐蒼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都震顫了一下，端是砸得狠啊。
飛機一落地，徐蒼趕緊將油門收到慢車，同時修正滑跑方向，拉出反推。
「給我！」莫尚雲這時候拍了下徐蒼的左手，自己抓住了反推手柄︰「怕是要到2.0了，這下砸得真是夠重的。」
「應該是的，不過還要了，要不是最後加了油門，飛機不得砸得散架了？」史頎才轉到波音沒多久，雖說經驗豐富，但畢竟還沒有完全適應，反應甚至比莫尚雲還慢一些。等他意識到問題的時候，飛機剛好都落地了。
此刻，至少從體感上，飛機好像沒什麼問題，但是不妨礙史頎心有余季。誠然，徐蒼最後那把油門加得沒有扭轉乾坤，但至少是在最後關頭消減了些許下沉，那就不僅僅2.0的接地載荷了，怕是起落架都要砸壞了。
即便是在高高原，飛機減速要慢一些，但是莫尚雲在接過飛機操縱後立刻轉入了最大人工剎車，幾乎要將剎車給踩死了，飛機減速還是比較快的。
隨著飛機減速到地速六十節以下，莫尚雲收起了反推，同時繼續減速。
邏些機場的跑道月兌離道只有31號跑道末端左轉，所以，莫尚雲得要一直滑到跑道頭才行。在飛機減到三十節以下後，四千多米的跑道還是要滑上一會兒的。
在此期間，莫尚雲當真是回過味來了，用方向舵控制飛機滑跑方向，左手拿起手邊的小毛巾擦了把臉，才是後怕道︰「也真是徐蒼你來落地了，要是讓我來，那飛機不得砸了？」
「最後大幅度加油門，同時穩定桿，這手當真是精妙。」史頎這時候也開始回想徐蒼的操作︰「如果是放在別的飛行員身上，剛才那情況不得加油門的同時大力帶桿？要是這麼做，飛機肯定要擦機尾，也是相當危險。還是徐蒼你沉得住氣，只是稍微帶了下桿，果然是見過大場面的，腦子還是清醒啊。」
史頎當真是越想越覺得徐蒼的技術已經到了爐火純青之境界。正是由于渦扇發動機動力增加比較緩慢，如果大幅度地往後帶桿，那勢必是機頭上仰，但實際上由于動力沒有跟上，也僅僅是機頭上仰而飛機不抬升，這就導致飛機俯仰姿態迅速加大，而且飛機接地已經是勢在必行，如此大的姿態接地，擦機尾是相當具有可能性的。
這其實有點兒相當于零高度復飛了，只不過徐蒼省去了後續帶起的步驟。零高度復飛的一大忌諱點就是粗 帶桿，最易引起擦機尾。
不過，剛才的下沉變化是三人都沒有想到的，驚懼之下還能保持理智，這已經是相當難得了，根本就不像是一個才二十多歲的年輕飛行員的心理素質。
「是啊，這什麼TM的發動機，推力衰減也太快了。這飛機是天東的劍川分公司借過來的，莫不是給了我們老古董？」
莫尚雲還在那里抱怨著，徐蒼卻是沒有回答。他不是不想回答而是無力回答，從飛機落地開始，他的心髒就感覺一陣疼痛，好像是什麼東西扼住了他的咽喉，喘都喘不過來氣了。
徐蒼不知道自己身體到底發生了什麼變化，他明明沒有任何疾病才對，不然他也不會在飛行員這個崗位上。可是，現在身體的感覺讓他感覺有無比恐懼，那種如同要將之淹沒的無力感好像要將徐蒼深埋。
「回頭還是要找天東航空問問清楚，這種飛機飛高高原就是個隱患，什麼狗屁發動機，至少要換個」莫尚雲說到一半，突然感覺到一絲異樣，偏過頭去，便是看到徐蒼眼楮緩緩閉合起來，接著身子無力下來，整個人瞬間陷入了昏死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