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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萬一有吻戲呢?

當天晚上,江雪明和小七解釋了半天,要和妹妹把這一趟旅途上發生的事情說清楚。

江白露听得半懂不懂,肢體語言非常豐富,左手右手一個慢動作。

妹妹的表情非常迷茫。

「也就是說,我得了一種怪病,要到地下一萬多米的城市里去找藥水,然後哥哥你就去和一只大貓咪談好事情,跟一頭猩猩坐火車」

「不是猩猩」江雪明解釋道︰「那人叫步流星。」

「哦哦哦!你說起這家伙的時候和進了動物園似的,都是充滿了動物性的形容詞。」江白露一拍腦袋︰「就是說,你跟這個阿星哥哥一起去了外星人的地盤。對著一個外星寡婦指指點點拍了照片。這個阿星哥哥還把人家寡婦給睡了。」

小七笑得嘴角都裂開了,「這個小姑子有點意思的」

「好像」江雪明捂著額頭︰「是這麼回事。」

「接下來呢!哥哥你就帶著藥水回來了。」江白露指向小七︰「和這個姐姐一起,還帶著好多錢一起回來的。」

小七︰「對。」

江雪明︰「就是這麼回事。」

「然後你們告訴我,現在我們的情況比較特別,會有危險。」白露像個老學究似的,把事情都理清楚︰「像是那個地下車站里邊的壞東西們,有可能會來襲擊咱們」

小七歡呼︰「她終于明白了。」

江雪明和七哥擊掌,「是的,她听懂了。」

「但是」白露聳肩無謂,表情茫然,「這也太扯蛋了吧,前半段就和我小時候看的童話故事一樣。」

她指著江雪明︰「要不是你算我親哥,我遲早得懷疑自己是不是在《楚門的世界》劇組里。」

她又指著小七︰「要不是我的病好了,還有你倆真的一下子掏出來那麼多錢,我很難相信你們說的事情。」

小七低聲和雪明商量︰「她心眼這麼多也是你教的嗎?」

雪明一副欣慰的樣子︰「多想想總是好事。」

「我想明白了,牛逼啊!哥!」江白露琢磨通透了,一下子從小板凳上站起來,非常精神的樣子︰「你可太長本事了。這事兒我去和我同學說,她和我其中總得有一個進精神科。」

病好了以後,白露也不像之前那樣懨懨虛弱的樣子,充滿了朝氣。

「有壞人要來害咱們,但是我不會害怕的!」她擺著奧特曼對付小怪獸的那副格斗架勢,「哥哥!勇敢能夠戰勝邪惡!現在我們要去哪里騙吃騙喝哦不,懲奸除惡?!」

小七低聲和雪明商量著︰「這台詞?」

雪明︰「夠土嗎?」

小七︰「夠了夠了哪兒學的呀她?」

雪明︰「無師自通的。」

小七︰「事情也說清楚了。那接下來怎麼辦?」

雪明︰「帶她一起回去,本來我想讓她繼續去上學,但是現在你和我嘮了犰狳獵手的一攬子事,我不放心。」

小七眼神虛浮,口齒不清︰「其實也沒那麼嚴重要真說這些家伙還是有點操守的,出來混江湖,禍不及家人嘛。」

「你剛才心里,是不是在想」江雪明湊到小七跟前,眼神極具侵略性︰「只要把白露留在這里,就是我們兩個人私密的假期旅行了?」

「沒有」小七失口否認。

「而且你怎麼會站在犰狳獵手的角度看問題,你這種態度讓我很不放心。如果我是獵手,要對付江雪明這種剛來車站的生面孔。他身邊無依無靠是個黑戶——還有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妹妹,這種人落到我的眼里」

江雪明的眼神變得恐怖起來,完全進入了角色。

「好比在工作時間,五十多層的寫字樓突然停水,又恰巧輪到我去公共廁所搶到了第一個坑位。這種獵物,我絕對不會輕易的拱手相讓。」

小七目瞪口呆。

「好奇妙的比喻光是仔細想想大腦都在顫抖」

七月七日。

他們登上了歸鄉的飛機。

七哥搞定了兄妹倆的實名登記和登機手續。

說實話,小七很不理解雪明先生的行為。

「如果你那麼擔心自己和妹妹的安全,應該立刻帶她一起躲回車站去住著」

「不對。」江雪明打斷道︰「這筆骨肉債務必須結清。」

小七不解︰「為什麼?」

「據我的母親所說,她在五十六歲時生的白露。」江雪明解釋道︰「今年我的父親都快八十歲的高齡了,母親也是七十有四。」

「二老高壽啊」小七感嘆著,又覺得其中有問題,「不對,你比白露大不了多少,難道說」

江雪明的表情清冷,語氣如常︰「你是不是在猜測,有沒有一種可能,白露是被拐來的?」

小七點了點頭,她確實就是這麼想的。

五十六歲的高齡產婦,在醫療條件稍微差一點的地方強行生產,那就是孩子和媽其中總得走一個的高危情況。

而且她還在思考,會不會江雪明也是這戶人家買來的孩子。

畢竟之前雪明先生也說過,這戶人家把白露當做換彩禮的商品,很像是買個女嬰回來養大了換錢的做法。

他們對兒子也沒有什麼好臉色,在十七歲時就把雪明送進了電池廠。

電池廠是什麼地方?

鉛汞污染加上電氣設備的輻射,普通人一進去三十年後就得退休的工作環境,生下畸形兒都算保底,身體沒絕育就算祖墳冒煙了。

那是對待親生兒子的態度嗎?是這對夫婦老來得子的真情實感嗎?他們壓根就沒想著讓雪明傳宗接代吧?

听著就像是把兒子送進熟人介紹的地方掙錢補貼家用了,還算個免費勞力。

「我不想把簡單的事情復雜化。」江雪明坦言︰「我和白露在什麼地方出生,在什麼地方長大,受了誰的養育之恩,我都能理清楚——這不是什麼難事。」

「哦哦哦我懂。你說過的,牛雜都比這個好對付。」小七笑著說道︰「這點就讓我覺得好安心。」

「這筆骨肉債務,現在的價錢是八萬八的禮金,還有我和妹妹的義務教育學費和生活費。」雪明算了一筆賬︰「再怎麼算,加上通貨膨脹也不會超過三十萬。」

「養大你倆就花了這麼點錢?這麼便宜?」小七咋舌稱奇。

雪明點點頭,如數家珍︰「我的記憶力很好,從我們出生起,到四年前,他們總共在我和白露身上花了三萬五千多塊錢。

父母都是文盲,教育上沒有付出任何投入。

他們做了六年的飯,基本不做早飯。午晚兩頓比學校的食堂還要難吃。」

小七突然感覺眼前這個男人非常冷血︰「你這一筆一筆的,都算清楚了?」

「是的,當我回家的時候,我就準備把這筆賬結清。」雪明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彷佛在談一筆生意︰「你是不是覺得我有點不近人情了?」

「不是不是」小七都囔著︰「我只覺得你把臉皮都撕破了,恐怕會鬧得很不愉快。」

「再說一遍,我討厭把簡單的事情復雜化。」江雪明斜眼看著窗外,飛機已經開始滑行︰「難道你覺得,我們兩兄妹和父母之間,還有任何親情上不清不楚的瓜葛嗎?」

小七突然愣住。

她看著江雪明——只是呆呆的看著,心中的一個個謎團好像都在這個時候解開了。

為什麼這個家伙會那麼奇怪,那麼謹慎,像是一頭生活在現代都市鋼鐵叢林里的獨狼。

這些問題似乎都得到答桉了。

「我想把這件事情辦得干淨漂亮。」江雪明捏緊了手里的賬本和筆︰「不想落下任何尾巴,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我的親生父母,對我來說,這件事不重要,那是警官的工作,不是我的工作。

——我不希望在某根電線桿上看見我和白露像是犯人一樣的照片。我不知道怎麼和白露解釋,我們是不是犯了什麼彌天大罪。

——我不希望回去以後,公安廳隔三差五就給我打電話,我的工作和生活也會因為這些電話變得一團糟。

——我不希望他們變得更加狡詐狠厲,在垂垂老矣的暮年學了一手網上沖浪,對著烏泱泱的網民和記者一哭二鬧三上吊,要找到多年之前[疼愛有加]卻[擅自離家出走]的不孝子孫,我從來不想用任何純粹的惡意去揣度人的內心。

——七哥,你也說過,地下世界的乘客最忌諱的事情,就是被獵手找到。那麼我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去處理這筆債,它就像是一顆沒有計時器的炸彈,當它炸開的時候,獵手們上百度查查我的名字,就能找到我了。」

小七慎重地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確實難搞哦。」

江雪明憂心忡忡地說︰「我確信,我的父母現在要是看見我的銀行余額,絕對能開出非常離譜的價,網上的小作文能寫到幾個億的點擊量,那些犰狳獵手第一天在微博高強度對線,第二天早上在頭條看一遍,中午去微信公眾號看一遍,睡前上廁所的時候還能在知乎刷到我的名字。

到時候咱們一個都跑不了。所以啊,為了這個事兒,我心里預言了幾套話術。要不你先和我演練一遍?」

小七來了興趣︰「細說。」

「假設,你是我從另一個偏遠村鎮里找的廠妹。」江雪明形容著。

小七立刻開始表演,掏出手機,口吻都變得抽象起來︰「今天給姐妹們看看我男人!哎喲喲!這不江雪明嘛!~幾天不見這麼拉了?」

七哥話鋒一轉,對江雪明說︰「然後你去整個美顏,對著鏡頭撩頭發曬你的顏值,怎麼樣?這個短視頻劇本我都想好了,夠土嗎?」

「停一下停一下味兒太沖了。」雪明接著說「接著說吧——我和你都沒什麼錢,但是你家里還有爹媽照顧,拿房子去銀行貸款,給我們倆做生意賣假鞋,結果欠了幾百萬,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妹妹還在倉庫打包發貨時落網了,這會在蹲監獄唱鐵窗淚。」

話音未落,江白露在隔壁座位已經開始唱起歌了。

「鐵門啊~鐵窗啊~鐵鎖鏈!~」

「手扶著鐵窗我望外面~」

雪明朝著妹妹比了個大拇指,又對小七說︰「這麼一通折騰下來,我們搞了點現金,準備用來孝敬公公婆婆,給他們養老——他們收了錢,肯定讓咱們立刻滾蛋,這樣事情就辦完了,估計以後電話都不會打一個,就當沒我這個兒子。他們養老有著落,我們安安心心過日子,大家皆大歡喜。」

小七噘嘴不滿︰「我的身世听上去也太他媽慘了。」

「要不咱們中途去省市的藝校找個女演員。讓她來和我對戲?你就在旁邊演個追債的?」江雪明提議。

飛機離開地面,沖上天空。

「那不行,我要演追債的,你回不來,早就肉償了,而且啊——」

小七機靈得很。

「——萬一有吻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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