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志的建議很快被采納了。
如果說在過去，臨戰之前改變戰術和訓練是一種愚蠢的行為的話，那麼在艾塔的介入下，戰術的改變具體到每個人，無非就是換一個觀察與追蹤的目標而已。
還有五小時，這些被訓練了半個月的指揮官們，完全有時間在戰前來一場高強度的超級模擬。
于是，當御夫座艦隊的四只小隊采用了新戰術在模擬戰中一舉拔得頭籌時，大廳中響起了經久不息的掌聲。
楊文志摘下作戰頭盔，與斯米爾對視了一眼，兩人同時如釋重負的一笑。
「換成我是指揮官，在大戰之際，就算作弊，也會讓小伙子們贏一把的。」斯米爾少校回頭看了一眼二樓，壓低聲音道︰「士氣太重要了。」
「嗯！」楊文志深以為然地點頭，隨後望向顯示器上的時間和雙方艦隊的姿態。
此時，兩邊艦隊的距離已經進入五十光秒，而御夫座艦隊也已經開始執行減速。
「你要注意一下了。」楊文志提醒道。
五十光秒的距離，便是計算中，亞光速導彈的最佳發射距離。而在計劃中，斯米爾是第十八號「鷹」級戰艦的導彈指揮官，手下擁有兩枚米粒，三十枚超高速空空導彈，以及二十枚超高音速導彈和數十枚各種中短程攔截導彈。除了米粒是超遠距離打擊之外，其他的導彈都是為了近身肉搏以及防御太空戰機的——哪怕是只能听個響，有總比沒有好。
「沒事，我丟完米粒就可以觀戰了。」斯米爾看了一眼提示，很是輕松地聳了聳肩。
很顯然，經過一場臨時進行的模擬戰，大家的緊張已經消失，心態也放輕松了不少。
「嗯，按理說，現在就應該釋放米粒了的。」楊文志點了點頭，隨後又若有所思，他再次看了一眼二樓後輕聲道︰「米粒好歹是我們的制勝武器，這東西是不愁威力的。」
既然知道了敵人是外星人，那麼楊文志想當然地便會考慮到敵人戰艦的防護系統——人類的戰艦都有高維空間防御膜護盾呢！那比人類提前進入了太空時代成千上萬年的外星人，難道會沒有？
而且人類戰艦主炮，采用的是激光武器，這東西……測試的威力肯定是有，但誰敢保證外星人有沒有什麼黑科技之類？玩意要是破不了防，那咋辦？
但米粒不一樣，米粒的亞光速雖然比不上激光武器，但它本身的質量就能釋放強大的動能。母庸置疑，別說是導彈，就算是一坨鐵疙瘩，以亞光速撞到飛船時，也足以促會任何人造產物。
那麼這東西，自然是在鎖定之後就可以釋放了的。
「可能，上面還在等什麼時機。」斯米爾少校也點了點頭，沉默幾秒後輕聲道︰「我在想……或許是在等敵人執行戰術動作？」
隨著斯米爾少校的聲音落下，艾塔的聲音也頃刻間響起。
「所有指揮官請注意，請佩戴作戰裝備接受戰場信息，如果有任何戰術目標變動，請即使與系統溝通。注意，這不是演習。重復，這不是演習。」
楊文志迅速拿起作戰頭盔帶上。
片刻後，眼前出現全新的戰場信息。
只見之前一直保持著高速行進的敵方艦隊正在進行減速，來自蜂群的信息精確無比地顯示出了敵艦的尾焰明顯弱了不少。
楊文志眉頭輕輕一皺，他下意識握了下拳，馬上將18號戰艦的武器系統切到米粒上——果然，米粒的觀瞄系統顯示著正在重新進行預鎖定。
「伙計。」耳機中傳來斯米爾的聲音︰「看來我們猜對了，上面就是在等敵艦減速。」
「嗯，不知道敵艦會不會轉向。」楊文志想到了前幾天的模擬戰，假想敵艦隊就是利用橫身高速行進，用側炮來和自己這波人對轟，那個準頭真的是……一言難盡。
「反正到時候集中瞄準就行了，他們減速，你們的準備時間還更多一些。」
二人說話中，艾塔的提示再次響起︰「指揮官請注意，檢測到敵艦釋放戰機，重復，檢測到敵艦釋放戰機。」
……
二樓指揮台上，無論是會議桌上的投影也好，還是一樓的主顯示屏也好，全部顯示了著御夫座第五與第六行星之間的星圖實況。
被標記為紅色的執行者艦隊，在減速後便開始釋放出了超高速的戰機，這些太空戰機如同滿天星一般，以上百赫的速度直撲向艦隊的四周。
很快，艾塔便給出了這些太空戰機的目標預估——那是人類釋放的探測器。
會議室內鴉雀無聲，所有人齊齊盯著葉銘。
如果前線探測器被摧毀，那麼人類艦隊將會失去最重要的超距偵查手段——這固然影響很大，但更重要的，還是通過敵人的進攻手段來判斷敵人的偵查方式。
「有點意思。」葉銘擰著眉頭，迅速指著其中幾個未被標記為目標的探測器︰「這幾個躲在隕石後面的探測器，執行者並沒有發現。」
「那是為什麼？」
「首先就可以排除他們擁有被動雷達。」葉銘抿著嘴，輕聲道︰「如果有被動雷達的話，他們不會有遺漏。」
「然後就是……他們的探測方式無法穿越小行星——這就意味著，他們不太可能是中微子探測器……」
「那會是什麼？」
「超光速粒子探測器。」葉銘盯著護衛在母艦身側的幾艘主力艦——在多相雷達與超高精度的光學識別下，執行者艦隊的外形一覽無遺，特別是那龐大的主炮。
早在三年前，蒼藍星人便告訴了他，執行者擁有超光速粒子聚合武器。
超光速三個字一出來，眾人便紛紛皺起了眉頭。
這玩意，是超越人類已有科技上限的。
「不過沒關系，按照他們太空戰機的速度，要摧毀我們的探測器也是在幾個小時之後的事了。」
葉銘說完後沉默了兩秒，隨後望向秦將軍，輕輕呼氣。
「我建議，等到敵方母艦釋放完戰機，我們就可以釋放米粒了。」
「好！」秦將軍也深吸了一口氣，重重點頭。
今天的這場仗，早已經不是過去那種人與人之間比拼武器和精度的戰爭了。
——太空時代的戰爭，打的是數學和物理。
而作為人類目前在這兩個領域造詣最高的葉銘，雖然名義上是首席顧問，但實際上，他卻擁有著決定整場戰斗何時打響的最高指揮權！
……
台下指揮大廳。
「老楊，我收到攻擊命令了！」
楊文志正在專心致志地運用艾塔計算著艦載導彈與近防激光炮對這種高達一百馬赫的太空戰機的命中概率，耳畔便傳來了斯米爾激動的聲音。
「可以釋放米粒了嗎？」
「嗯！等到敵軍母艦釋放完戰機，就可以釋放米粒了！」
「問題是怎麼才能確定敵艦釋放完？」
「鬼知道……我決定等到其他人釋放後再說。」
「……隨便你吧，然後你多算一算艦載導彈的命中概率，我現在極度懷疑，我們可能要和敵艦拼刺刀。」
「那就拼嘛！怕個鳥，我們是無人戰艦，自己就是導彈！」
「嗯？」楊文志瞬間一怔！片刻後，他瞬間接入艾塔︰「艾塔，計算我與敵軍母艦的時間！」
「指揮官，你目前正在以光速的千分之一朝著目標集群前進……但目前正在執行減速中……」
「計算加速，加速到全速！」
「請稍等——如果全速，你將會在4138秒後與此時速度的敵艦相遇。」
楊文志閉上眼楮，胸膛開始起伏。
「我申請18號戰艦執行完全加速，朝著敵軍戰艦群前進。」
「請稍等，指揮官。」艾塔的話音落下，頻道中一片安靜。
楊文志靜靜地等待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直到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
「楊文志少校你好，我是葉銘，請問，你的戰術意圖是什麼呢？」
楊文志瞬間坐直，他壓抑著激動，沉聲回道︰「報告葉院士，我想試一試，我們依靠百分之三光速的速度全速前進，讓自己化身為一顆大號的導彈！」
「在臨近敵人的時候，我們還可以啟動防御護盾，誘騙敵人的大量火力。」
「而只要我們關閉護盾的時機足夠恰當，那麼我們就可以釋放所有傳統導彈。」
楊文志胸膛不斷起伏，重重地呼吸著︰「葉院士，雖然這有可能會損失一艘寶貴的戰艦……但如果我們能夠很穩妥地摧毀敵人的母艦，那無疑……是值得的！」
頻道中安靜了幾秒。
片刻後，葉銘輕輕嗯了一聲。
「可以試一試。」
「謝謝葉院士！」
「不客氣，不要有任何心理負擔——我們今天的仗，你可以認為，我們是給執行者一點小小的人類文明工業的震撼。」
結束通訊，楊文志睜開眼楮，片刻後，他看到自己的十八號戰艦已經開始執行加速。
「伙計。」楊文志輕聲呼喚著隊友。
「馬上，該死，你加速了？」
「嗯……」楊文志微微一笑︰「我覺得，我們的戰艦，可以起個名字了。」
「什麼名字？」
「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