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後。
地球，省城，省交，腦機中心大樓。
主任辦公室內傳來陣陣爽朗笑聲，腦機中心的主要負責人齊聚于此。
有副主任盛飛，周向南，也有劉杰全，周旭晨等人。
「你要再不回來，今後這腦機中心的主任得該換人了。」
「是的，你沒回來，辦公室天天被尹主任佔著當辦公室，一幫本科生研究生天天往你辦公室竄。」
盛飛和周向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當著尹塔的面「告」起了狀。
當初為了體現人類AI的最高「水準」，尹塔被「一分為二」，復制了一個身體參與了人類前往有目星的外交聯絡。與董萱萱等人回來後，復制的「她」就一直呆在了月球，直到三天前離開月球，又陪著牧多和古木等蒼藍星人前往了首都，接受人類最高領導階層的會見。
至于最原始的她，因為教學任務繁重，加之帶了研究生，所以一直就呆在了腦機中心。
眾所周知，尹塔和葉銘是共用一個辦公室的，葉銘這個正牌主任離開了，那麼她這個「假」主任自然就成了辦公室的主人。
面對眾人的玩笑，尹塔只是咯咯一笑——她也在結構部分換上了人造「肌肉」，結構強度上和市面上的高端機器人一致，不同的是她依舊保持著原有的頭部結構，體現出了「一個機械生命的獨特審美和不被人類同化的倔強」。
嗯，引號內的內容，是知名AI專家，人工智能女王賈斯汀•卡塞爾對她的評價。
或許也正是因為尹塔的倔強，這才使得市面上所有的「管家型」機器人，在出廠的時候都保持著機械的風格，而非順應消費者的願望，搞什麼全彷真擬人皮膚的那一套。
「那怎麼今天沒看到學生？」葉銘就坐在漆與墨身旁，他將視線從七姐略微顯懷的肚子上移開，笑著問道。
「你回來了，那些叫喳喳自然就不敢來了嘛。」
「我很凶麼？」
「嗯，主要是他們有心理壓力。」
葉銘便笑著搖了搖頭，一臉感慨地望向眾人。
在月球的這麼多天，他雖然也可以通過遠程虛擬對話來和眾人交流，但這種真人面對面地坐在一起談笑風生的感覺，卻是再怎麼擬真都比不了的。因此，在陪同牧多與古木等人抵達首都後，他便馬不停蹄地回到了這里。
畢竟，腦機中心才是他的老巢。
這時，周向南和盛飛二人對視了一眼，也不知道交流了什麼，馬上周向南便嘿嘿笑道︰「葉總，聊一聊唄。」
「嗯？聊什麼？」
「聊一下蒼藍星人……」周向南咳了一聲，把椅子挪近了葉銘︰「現在全世界都在鍵政，但一點消息都沒漏出來……」
葉銘愕然，隨即哈哈大笑。
作為這些事件的親歷者，他其實對兩方「外星人」過來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畢竟他和烏達那邊的天天打交道，早就再熟悉不過了。但在普通人眼中……特別是普通網友們的眼中，這是人類歷史上真正首次迎接系外文明的到來——幾千年前的事那口說無憑就算了。
因此，其意義無與倫比。
「其實沒什麼好鍵政的，無非就是談一下生意。」葉銘一邊笑著一邊望向門口，只見已經有好些天沒見到的牛主任與蘇紫一起正滿面春風地朝著辦公室走來。
周向南一見到這兩人，臉上便露出了遺憾的表情。
他可太清楚了，老牛一來，那就肯定是談正事，自己這些人的八卦之心，怕是滿足不了了。
……
二人落座後，其他來閑聊的人便挺識趣地離開了，蘇紫順手便關上了房門，繼而拉著椅子坐到了門口。
「他們怎麼都走了？」牛主任明知故問。
「那得問你。」葉銘埋怨地搖頭︰「我好不容易回來和朋友們拉點家常，你倒好……」
「家常嘛，我又不是不會，陪你嘮就是了——小七，幾個月啦？」
漆與墨︰「……」
葉銘︰「……」
笑過之後，牛主任微微搖頭︰「我們還是低估了科多族的那位卸任大禮司。」
葉銘微微一怔︰「怎麼說？」
「姜是老的辣，人家兩百多歲還真不是白活的。」牛主任笑著感慨了一句，繼而和葉銘說起了目前首都那邊的最新情況。
一周前，牧多大禮司獨自一人搭乘轎廂穿越人造蟲洞抵達位于月球的基地，由葉銘，夏主任，秦將軍等人攜科多族人一並迎接。
在月球上，由于葉銘與牧多大禮司交流頗多，是以葉銘全程負責了牧多的參觀和交流，當然，中間二人交流更多的，主要還是科學與技術方向。
畢竟，兩個人都是「大禮司」，按照人類的說法就是，整個文明的首席科學家。他們最有共同話題的，肯定還是科學。
牧多在月球上呆了三天，完成了一系列的適應性檢測後，便由葉銘陪同，與古木等人一起搭乘「秦」返回了地球，準確地說，是回到了首都。
之後葉銘便沒有過多地參與到了那邊的交流，而是于昨天連夜回到了腦機中心。
「那位老爺子很好地利用了他卸任大禮司的身份，面對我們的所有關于今後合作的試探與建議，都是滿口認可，但表示真正要落到實處的還是得看新的大禮司。」
「相比之下，那個古木就要年輕許多了。」牛主任嘴角浮起笑意︰「很顯然，那位古木還並不適應這種文明與文明之間的外交行為。更多表現得像一個談生意的。」
這時漆與墨好奇起來，踫了踫身旁的葉銘︰「文明與文明之間應該和國與國之間一樣吧？那應該就是談生意啊？」
葉銘聞言一笑︰「如果真做生意，我們現在和蒼藍星人做的每筆生意都虧得一塌湖涂。」
「額……是沒有建立貨幣體系的原因吧？」
「主要是沒確定好一般等價物。」葉銘馬上望向牛主任︰「那現在談到什麼地步了？」
牛主任笑眯眯地望著他︰「一般等價物。」
「……」
「加大人工智能和超距通訊以及基于這兩項技術之上的科技產品的滲透以及推廣力度，改變外星人的生活方式，並讓其適應人類的生活方式……這是未來星際貿易和文明交流中的基本策略。」
葉銘沉吟著緩緩點頭︰「那就具備了數字貨幣的基礎了。」
「沒錯。」牛主任點頭︰「我們也提出了基于艾塔的數字貨幣。」
「那他們怎麼說？」
「他們要看艾塔。」牛主任視線越過葉銘，深深地看了坐在旁邊的尹塔一眼後表情漸漸嚴肅起來︰「你覺得，能給他們看嗎？」
葉銘也深深地看了尹塔一眼。
片刻後，他緩緩點頭。
牛主任馬上問道︰「那他們也掌握了量子計算機技術怎麼辦？」
「看一眼，是不會懷孕的。」
「甚至退一萬步說，他們或許能掌握量子計算技術，也或許能掌握AI技術，但同時掌握量子AI……」葉銘輕輕呼了口氣︰「他們沒有那個條件。」
「而一旦接受了我們的電子產品入侵，他們就只能跟隨我們既定的標準發展了。」
「那你的意思是可以看？」
「嗯。」葉銘微眯起眼，輕聲道︰「過去幾天，我和牧多老爺子聊了不少關于智腦和人工智能的話題，我能夠感覺到，他是偏向于擺月兌智腦的。」
牛主任微微一怔︰「為什麼？」
「不太清楚，我只是有這個感覺……」葉銘想了想後搖頭︰「不管怎麼說，他們願意……加入到人類文明的體系，這是好事。」
牛主任沉默了幾秒，隨後輕輕感慨︰「是啊……這是好事。蒼藍星的這兩支遺族，加起來都不到一千萬人，從某種意義上，他們已經失去了星級文明之間競爭的門票。」
葉銘深以為然，輕輕一哼︰「所以，牧多老爺子對科多族人在有目星搞的愚人行經是有些不滿的。」
牛主任聞言，微愣之後舒暢地笑了起來。
整個共體的領導層，都恨不得科多族與克拉族這兩族人反目成仇呢！
……
三天後，牧多大禮司與古木長老結束首都之行，抵達省城。
既然到了省城，那麼陪同的責任就再次落在了葉銘身上。他先是帶著二人游覽了一下腦機中心，又帶著二人參觀了一下校園，甚至還觀摩了一趟尹塔上的專業課，且整個行程被全程直播。
毫無疑問，這是人類在為未來與蒼藍星人共存打下適應性的基礎。
「人類的科學與技術就是如此傳承的？」
回到腦機中心後，牧多大禮司站在葉銘的辦公室，望向下課後人頭攢動的校園，眼中滿是感慨。
「是的。」葉銘笑著替二人斟上茶水︰「人類靠著這樣的方式代代相傳，積攢了數千年才進入了技術爆炸時代，說起來也是運氣好了。」
古木接過茶杯，很門兒清地吹著茶沫抿了一口︰「你們的學生有多少人？」
「嗯……如果說全年齡段的話，二十幾億吧，畢竟學習是每個人都必經的階段。通過不斷的學習、篩選，最終使每個人都找到適合自己能力與願望的工作，是目前整個人類的執政理念。」
古木听到二十幾億的時候便默然起來。
這些天，他听了太多這種基于人口基數的龐大數字，但听到有二十幾億「學生」的時候，依舊升起了一股無可言喻的感覺。
在智力方面，人類……確實有資格「浪費」。
反倒是牧多大禮司微微頜首︰「這種選拔制度挺好的，不是每個人都適合推動科學。」
「是的，大部分人還是努力工作與生活的普通人。」葉銘含笑點頭︰「正是那麼多的普通人，才供養了一幫所謂的聰明人能夠專事科學與研究，去追求宇宙的真理。」
牧多大禮司再次點頭︰「所以技術的本質，應該是為了滿足文明族群的需求，保障族群的生存，延續族群的未來而發展的。」
葉銘感慨萬千︰「是啊……科技以人為本嘛！我們也想把技術全部都用在發展民生上，你看我們的智腦最主要的功能就是娛樂——可奈何宇宙險惡吶！」
牧多大禮司呵呵一笑︰「所以，你們的智腦呢？」
「走吧，下樓不遠處便是。」
……
十分鐘後，三輛轎車沿著漫長的地下斜坡開進了艾塔所在的地下機房。
相比幾年前，如今的地下機房已經儼然成了一座「熱鬧」的地下城市——它的面積足足有三千多畝，且在不斷地朝著縱向擴張中。
面積變大，自然工作場所和工作人員就多了起來——艾塔的機房是少有的全人力服務的機構，在這里，你幾乎看不到在日常生活中隨處可見的智能機器人。
至于為什麼……問就是人類最可靠。
機房今天的負責人是馬俊教授——也是唐志高的大弟子。
在簡單的寒暄後，葉銘與馬俊帶著一干蒼藍星人在一大群工作人員的陪同下走向核心機房。
一邊走著，葉銘一邊給這些客人介紹著各個機房的情況。
從存儲中心到干涉中心，再到數據分發中心，他不厭其煩，介紹得十分詳細。
「前面就是我們的計算中心。」
站在分流大廳中，葉銘指向前方一道幽深的隧道，隧道兩旁，無數的紅色燈光醒目地標出了此地的機密等級。
「你們的計算中心，不是用的處理器集群，對吧？」牧多大禮司順著他的手指望向前方，深思了幾秒後望向葉銘問道。
「不是。」葉銘笑著搖頭︰「我們用的是量子計算技術。」
古木也望向他︰「量子糾纏？」
「是的。」葉銘輕輕吸了口氣，大步走向隧道︰「來吧，我們看一看量子計算機。」
牧多大禮司在這一刻終于看了古木一眼，隨後跟在了葉銘的身後。
隧道的盡頭，是一座龐大的、用玻璃隔離出來的地下「宮殿」。
宮殿的中央，是一個足足上萬立方米大小的、懸浮在空中的巨大黑箱。
黑箱外，綠色的指示燈不緊不慢地跳動著，猶如心髒——艾塔的心髒。
「這就是艾塔的九大計算中心之一。」
葉銘站定，他能夠很清晰地听到身後傳來的重重呼吸聲。
「我們特有的分布式計算體系，可以讓她滿足超過千億，乃至萬億人口的運算需求。」
說完，葉銘望向身後。
牧多大禮司也望向他。
沉默中，蒼老的聲音響起︰「所有基于艾塔的數據，是不是都將會存儲在地球？」
「是。」
「那使用者，是否永遠沒有了秘密？」
葉銘盯著牧多，後者也凝視著他。
「數據共管，是最行之有效的機制。」
「牧多大禮司，我們的文明，不應該局限于地球文明、聖星文明、有目星文明……」
「而是應該叫……本星系群文明！本超星系群文明！拉尼亞凱亞超星系團文明！」
「終有一日，宇宙的文明會大同。」
牧多大禮司盯著他，一字一頓︰「那是你的目標？」
「那是一個叫華夏的文明鐫刻在基因中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