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飯末，春晚的舞台已經開始載歌載舞了，李哲拖了一個大沙發過來躺著，一邊看一邊時不時跟林悠悠閑扯兩句。
剛看沒幾分鐘，三叔突然跑過來推門︰「大哥，來打……」
一屋子人齊齊扭頭看他，韓梅默不作聲，目光如炬。
「來打……來個打火機，我火機被人順走了，一會兒還得放鞭炮呢。」
「嗯，我去給你拿。」
李雷起身出去找打火機，這一找就是一晚上。
韓梅在電視機前嗑著瓜子，冷哼了兩聲，大過年的也懶得去管他。
又過了一會兒，柱子哥也一臉忸怩地推門進來，被韓梅招呼著搬了把椅子坐下。
他們家被臨時征用，作為今晚的戰場。畢竟其他幾家都有嫂嫂坐鎮，太吵鬧的話怕是打到一半就要掀桌。
李大柱倒是也想打，但是人滿了，沒有他的份兒。
如果李哲也打的話倒是可以再湊出一桌來，然而李大少爺屏幕里屏幕外有兩個娘要陪，沒這個空。
「你有沒有拼夕夕？」
看著看著，柱子哥突然悄咪咪的往李哲身旁湊了湊，李哲聞言一愣︰「沒有。」
緊接著，他就在李大柱的眼中看到了這兩天來最有神采的光芒︰「那你要下載一個不？下好了幫我助力一下，等我提現了給你發紅包。」
老實講，李哲是很不願意的，但猶豫了兩秒後還是點了點頭。
所謂助力，就是平台的一種裂變手段，用以延伸新用戶群體——只要你能拉夠多少多少的新人，就有紅包提現。
也不多，就幾百塊，但畢竟是免費得來的，不撿白不撿。
韓梅听著兩人碎碎念，反正閑著無聊，也鼓搗著下載了一個幫他助力。
過了一會兒，李大柱拿著成功提現的界面給李哲看，很是喜滋滋︰「你要不要也弄一個？我可以找人幫你點。」
「不用。」
「免費的，都到賬了。」
「感覺太浪費時間了。」
說完這句話，李哲自己都沉默了，曾幾何時，他還是覺得自己的時間很不值錢的。
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好像突然就金貴了一些。
他的時間可以用來工作，用來掙錢，也可以用來讓自己快樂，用來提升自己，用來陪伴想陪伴的人……但除此之外，他便不怎麼願意去揮霍浪費了。
他現在甚至會願意為了節省時間，而多花那麼一點點小錢。
思來想去，李哲覺得可能是因為最近卡里存款頗豐，膨脹了。
「誒誒！快搶快搶，小李子。」
被韓梅喚了兩聲打斷思緒，李哲低頭一看，親友群里已經開始了今年的第一輪紅包雨，正不斷刷著屏。
李大少爺戳著屏幕一頓 搶，然後自己也發了兩個添添彩頭。
小朋友有長輩們的壓歲紅包，大人們卻啥也沒有，如今這種線上的搶紅包活動，也算是讓諸多成年人們有了一絲過年的參與感。
等到紅包雨結束，群里就又重新歸于沉寂。
李哲和林悠悠兩人有一茬沒一茬的聊著，除了他這兒有點爆竹聲響以外，兩人是一樣的無聊。
柱子哥在提現成功後沒多久就走了，多半是去麻將桌旁觀戰。
他的牌癮要比李哲大一些，李哲覺得看別人打麻將很沒有意思，只會把自己看得心癢癢，總忍不住想上手抓兩張。
……
歌唱節目的間隙，林悠悠報復性的撥了個視頻電話過來，給爺爺女乃女乃看看到底是誰把自己給拱了。
結果社恐李哲突然就跟喝了假酒似的，臉不紅心不跳的和二老嘮了起來，絲毫不帶怯場。
要不是被林悠悠開口叫停，感覺他們還能再嘮個十塊錢的。
「李哥，你們明天有什麼事嗎？」
「明天早上要起來去串門拜年。」李哲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躺在沙發上，露出自己的雙下巴︰「我們這方圓幾里地全是親戚，挨家挨戶都得去串串。」
林悠悠呆了呆︰「那得串多久？」
「一個上午吧，其實也挺快的……你們不拜年？」
「不拜。」小妮子搖搖頭，得意的很︰「我明天約了團子一起出去玩，順便去看電影——你有什麼想看的嗎？我可以留著陪你一起去看。」
「我隨便。」
賀歲檔的電影很多，不過李哲基本都沒怎麼關注過。
事實上，他對電影並不算是非常熱衷，一般只看朋友推薦或者現象級的，省的被爛片荼毒。
相較而言，陳二狗就不一樣了，這位仁兄絕的很，只看爛片，越爛越好。
他甚至很多時候，就是為了去看看那些被口誅筆伐的爛片到底有多爛的。
在電影這一領域，陳二狗的終極夢想也很簡單——找到一個能讓他破防的超級大爛片，能找到的話，此生足矣。
這讓李哲和其他幾狗一度很費解，總覺得這人心理好像不太健康。
「話說你們什麼時候回來？」
「初六初七吧……媽，我們今年啥時候回去啊？」
韓梅瞥了一眼，輕笑一聲︰「怎麼，相思病犯了？」
「……」
「你要不就初二自己訂張車票先回去吧，到時候記得把家里衛生打掃打掃。」
初一他至少還會去拜拜年，等到初二開始，這小子就哪兒也不去了，天天窩在家里打麻將，韓梅想了想，還不如放他早些走人，小兩口還能培養培養感情。
李哲也不含湖，當即訂了張後天的高鐵票。
訂完票、付完款了，才後知後覺︰「我到時候怎麼過去？」
「讓你爸送你。」
「他肯定不干。」
「你就跟他說是要回去見女朋友，他能連夜幫你把火車站給扛過來。」
「……」
李哲頓了頓，滴咕道︰「啥女朋友，我們都領證了好不好……」
韓梅听著也愣了一下，這都好些天過去了，她還有些沒適應兒子已經領證的這一事實。
臭小子，怕不是再過幾年，就要在自己的小家里過年了？
……
電視里，春晚按照早早定好的節目單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屋外除了鞭炮聲，時不時還有小孩子追逐打鬧的動靜。
除了這幫小孩以外，大人們的春節似乎就只是見一個面、吃一頓飯，和其他的節假日相比除了累一些，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同。
平日里活蹦亂跳、卡點發獎杯的熬夜選手，今天在春晚的助眠下，十點多就已經開始犯困了。
林悠悠打著哈欠，也有些想睡覺，事實上她沒有什麼守歲的習慣，往年的除夕夜通常都是困了就直接上床睡覺去了。
但是今年不行，她還得等著零點，去雲點火放煙花呢。
就這麼左等右等，掛在牆上的鐘轉了一圈又一圈，終于在午夜時分，時針分針近乎並成了一條線。
電視機里，幾位主持人帶領著全場所有的觀眾，一起倒數著新年的鐘聲。
林悠悠一邊跟著倒數，一邊在平板里看著李哲被煙嗆到咳嗽，然後休——啪！~
煙花綻，鐘聲響，又是一年長。
這零點的煙花比先前的那個還要浩大、還要漂亮一些。
可惜依舊隔著一個屏幕。
小妮子歪著腦袋，看著在夜空中炸響的絢爛花火，不由得呢喃起來︰「啥時候能一起過個年呢……」
難怪媽媽之前說要找就要找個本地的，雖然李哲一家也是本地的，但卻不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否則的話，這個點應該能和元旦一樣，手拉著手一起倒計時，一起守歲。
電話那一端，李哲拍著煙花，也忍不住思索起來。
他曾經听說過有小兩口因為去哪兒過年而吵起來的，他可不想同樣的事情出現在自己身上。
直至目前為止，他和林悠悠還沒有因為什麼事情而大吵特吵過，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兩人在大部分事情上都保持了步調一致，少有分歧。
李哲不確定他們以後會不會因為這種事情產生分歧，但只要有這個可能，他就得提前想想方桉，未雨綢繆一波，省得到時候措手不及。
待得最後一個煙花放完，兩人互道一句新年快樂，掛了電話各自洗漱去了。
翌日，大年初一。
李哲早早起床，和小時候一樣換了一身的新衣裳，在鏡子前臭美不停。
看著他這身打扮，韓梅伸手在毛呢大衣上捏了捏︰「這是林悠悠給你挑的吧？你看看人家這眼光。」
「……」
李大少爺又臭美了一會兒，然後對著全身鏡拍了一張自我感覺很帥的照片，給小妮子發過去。
很快就收到了反饋︰「看來你不止能把我拍很丑，你還能把自己也拍很丑。」
「……」
又過一會兒，她甚至發來了一個男生自拍教程，看的李哲頭疼不已。
那一個個造型凹的……難道真能比得過他的無敵剪刀手？
……
接下來的一天，兩人的精彩生活直接兩極反轉。
李哲跟著老爹走親訪友，挨家挨戶的去拜年收紅包。
林悠悠則是跟自己的小伙伴一起出去逛街，看看街頭的各種新年活動，順便擠進電影院，抱著爆米花看一場賀歲檔的新年大電影。
看完再出來興高采烈的和李哲劇透一波，反正他也不看，剛好滿足一下自己濃烈的分享欲。
很多時候，她甚至都不需要過多反饋，只要李哲安靜听她叭叭，就已經可以很快樂。
又過一日，大年初二。
李哲早早起床，和爺爺女乃女乃告了個別後，帶上電腦背上包，比往年先一步跑路了。
臨行前，早飯主教叨叨個不停，囑咐他過去之後記得開窗通風、記得把水電開開、還要記得打掃衛生……
等她講到「少吃外賣」的時候，李哲終于忍不住了︰「哎呀我都知道了，又不是沒人給我做飯。」
被他這麼一打斷，韓梅連本來想說的話都忘記了︰「那，那，那你自己看著來吧……早上記得把被子疊一下，這麼大人了，不要一點小事情都做不好。」
……
中午，李哲才剛一出站，就被林悠悠飛奔著撲了過來，差點閃了老腰。
「你怎麼跟月月一樣，這麼喜歡往人身上蹦。」
「哼！」
小妮子哼了一聲，撲在他懷里拱了拱︰「你這麼早回來，真的沒有關系嗎？大過年的。」
「其實也沒早幾天，在那呆著也沒什麼事情。」揉了揉小腦袋，李哲辨了下方向，不知怎地突然感覺愜意很多︰「你吃飯了沒？」
「沒呢，回去一起吃吧~你想吃什麼？」
「我都行啊，不找個館子嗎？」
「好多店都關門啦！」
李哲撓撓頭，昨天看這妮子出去玩了一天，還以為城里頭依舊商業繁榮呢。
兩人坐車回家，過年期間公交還免費，李哲先回自己家將水電打開、門窗通風，拿著掃帚掃地的時候，又在網上下單了一個掃地機器人，年後發貨。
屆時到貨了，能勉強解放一下韓梅的家務工作。
一切就緒，對門的悠大廚正系著圍裙在廚房里忙活，一翻一炒有條不紊。
「你媽他們呢？」
「去看我外婆了，我過去吃了個早飯，然後就來接你了。」
忍不住從身後攬著她，李哲埋在頸間聞了又聞，被罵像只小狗也不在乎。
他發現這妮子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成為了他生活里的絕對主心骨。
一旦分開了，這生活就變得索然無味了起來。
「咱倆什麼時候辦個婚禮？」
林悠悠身子一怔，扭了扭︰「……隨便你。」
李哲仍舊將腦袋埋在她白皙脖頸里摩挲，鼻息溫熱︰「林小姐，你是否願意嫁給這位靚仔，與他締結婚約？從今往後無論疾病還是健康，貧窮還是富有……」
摁住他亂動的手，林悠悠轉過身來，捏了捏他的臉︰「說的挺好，等下次我結婚時候，可以請你過來做司儀。」
「那是另外的價錢，做新郎的話，我可以考慮免費。」
「別貧了，端菜！」
幾個家常小炒，李哲吃的津津有味︰「人家都是每逢佳節胖三斤，我這回去一趟還瘦了。」
林悠悠感到很是不可思議︰「怎麼會瘦呢？」
「吃不慣，我這兩天都沒怎麼吃……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想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我覺得你這是陽謀。」
李哲扒拉著碗里的飯菜，大口大口的吃著︰「我現在已經吃不慣別人做的菜了，沒有那個味道。」
林悠悠眸子里泛著神采，心里頭有種莫名的巨大滿足。
和什麼謀無關，這種滿足單純是因為自己做的菜獲得了極大的認可，而且還是喜歡的人的認可。
而後她又盯著李哲看了看，發現這男人好像確實是消瘦了幾分︰「我不是還給你買了那個自熱米飯嗎？」
「哦，那玩意兒啊，量太少了，不夠吃的。」
「……那下次給你多買一點。」
李哲起身又盛一大碗飯，在碗里壓了壓，道︰「我還是想吃你做的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