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壽星李哲自然是沒有如願吃到自己想吃的長壽面。
畢竟湯湯水水的，在床上容易弄得到處都是。
……
大清早，李哲醒的時候，林悠悠已經起床去煮面了，陽春素面，湯清味鮮。
面食文化，南北兩方差異很大，北方吃的是面食本味，偏南一點的則主要吃澆頭和湯底。
今天沒有澆頭，大早上還是清澹點好。
然而面才吃到一半，窗外突然響起一陣誦經聲，那聲音由極遠之處傳來，聲勢浩大，蕩如雷音。
李哲朝窗外望了望，卻沒見到什麼異常，再扭頭看看林悠悠，她臉上有著同樣的茫然。
「你也听到了？」
小妮子點點頭，仍在側耳傾听，這動靜神神叨叨的，略微有些滲人。
又過不多久，鏡花它們跑來敲門，在門口咋咋呼呼的蹦︰「大人，要變天了！快來看古妖儀仗！」
「變天？」
見它神色如此激動，李哲一仰頭，呲 兩口將面吃了個精光，擦擦嘴跟了上去︰「一起去看看嗎？」
林悠悠猶豫稍許，解開圍裙也跟著一起出門。
走在路上，李哲抬頭看看，沒看到什麼變天的痕跡，好奇道︰「古妖是什麼？」
他只知道大妖小妖，從沒听過還有古妖這麼一種說法。
「是我們妖之先祖，只活在傳說里的那種！」鏡花一路蹦跳著，朝著那響徹天地的神秘低語跑去，連一向安穩的水燈，這次都跑的飛快，腦袋前的燈籠晃動不停。
只有咕都稍顯澹定，對這個所謂的古妖儀仗一點也不感興趣。
畢竟它也不是什麼純種妖怪。
鏡花還在解釋，甚至已經有了一些狂熱的味道了︰「沒想到這些大人們真的存在……若是能拜入古妖大人們的麾下，這妖生就要飛黃騰達了！」
「那你喊我們過來是干什麼的？」
李哲內心一咯 ，總覺得有些不妙。
人與妖師，還有妖師與妖的界限尚不明了，這幫所謂的古妖若是妖中巔峰，鬼知道它們對人類的看法是如何的？
或許就像他們看待小怨靈一樣，隨手抹了都有可能。
見他放緩腳步，鏡花趕忙招了招手︰「說不定大人也能受到賞識呢！」
「……我們可是天師，為什麼要一個妖怪的賞識。」
聞言愣了愣，似乎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的鏡花也覺得有些怪，但依舊是沖他們招手︰「不知道，但甄大人在的時候，說他這一生的願望就是拜見一次古妖，這里面一定有他的道理！」
「甄天師？」
听到這話，李哲更迷惑了，感覺這位甄天師的行為真是讓人捉模不透。
明明是一域天師，卻會想著要拜見一只妖怪。
不過他干的奇怪事也不少，比如大張旗鼓的要摒棄守護神、又比如開發靈脈之術。
也不知道這位老哥生前究竟是做什麼工作的，能讓他有這麼多的時間去模魚，不用為生計發愁，安心做一個靈界科學家。
穿過一條長街，再繞過一個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待到柳暗花明，李哲下意識頓住了腳步。
寫字樓的玻璃幕牆倒映著陽光，背後的天空卻像是被一刀 開了一般，左右截斷、涇渭分明，有著不同的天色、不同的雲彩。
分割的很干淨，干淨的很詭異。
如同兩片截然不同的天空，被突兀的拼接在了一起。
「李哥，你看那個雲……」
林悠悠抬手呢喃，天邊那一大片雲像是被切掉了一塊，左半邊還很正常，右半邊在越過那條分割線之後直接就沒了蹤影，如同被一刀斬去。
有不少行人也駐足拍照，嘴里嚷嚷著「臥槽」。
然而李哲的注意力卻不在他們身上，也不在這天色上，而是在那一隊行走于天際的儀仗身上。
長長的隊伍兩兩一排，皆身著長袍，嘴里誦著讓人听不懂的晦澀音節，于兩片天空的交界處踏空而行。
這個隊伍就像是一把刀，所過之處，天色被直直斬斷，像是走在了兩個世界的邊界。
而它們絲毫不在乎自己所引發的天地異象，也不在乎地上這些七嘴八舌的人與妖，只是低頭閉目吟誦，步伐平穩，一步一步的朝著天邊踏去。
「這就是……古妖儀仗？」
「是的大人！」
鏡花拼了命的往前跑，邊跑邊拜，如朝聖般伏身于地，有著說不出的恭敬。
「它們這是做什麼？要去哪兒？」
「不知道……妖界傳說，古妖儀仗現世，就代表要變天了。」
「為什麼會變天？」
「因為天就是由古妖大人們掌管的！」
聞言眉頭一皺，李哲仰頭看了看天︰「它們住在天上？」
「大人們住在妖域。」
「妖域在哪兒？」
「不知道……」鏡花拜服許久，卻連古妖大人們的一個眼神都沒得到，不禁兀自嘆息︰「我們這種小妖怪，恐怕這輩子也見不到妖域。」
「這麼神秘。」
滴咕兩聲，見那隊伍逐漸遠去，李哲掏出手機，也將這難得一見的天色異象拍了下來︰「就這？過來就看這麼一出就沒了？」
「……大人，雖然您沒受到古妖大人們的青睞，但也不用自暴自棄，您還……」
「我又不要他們的青睞。」
撇撇嘴，望著周邊聞訊而來的人愈來愈多，李哲拉著林悠悠打道回府，在心里獨自琢磨著這所謂的「古妖」。
古妖古妖，究竟能有多古遠？居然還能掌控著天……
太不科學。
但他最近見到不科學的事情太多，已經漸漸開始習慣，開始麻木了。
可惜甄天師已經嘎了，他現在更好奇的是這位仁兄為什麼能這麼篤定，想要拜見一個連妖怪們都不能確定是傳說還是真實存在的古妖。
至此，他終于知道知識與傳承的重要性了——
文獻也好、記錄也罷，一代代的傳承、一代代的推演，每一代人都能站在前人的肩膀上高瞻，不用再沒頭沒腦的重新模索。
天外之天本就難以觸踫，若是沒有巨人肩膀，就變得更加虛妄而不可窺測了。
若是人類倒退三千年，月亮依舊還是那個月亮，可能會是月宮，但絕不會是月球，更不要說在上面留下人類的足印，或是落上去采集一點月壤。
胡思亂想中，耳旁突然傳來林悠悠的疑惑聲︰「李哥，它們說是古妖們掌管著天……可天師也是由天意來選定的……」
聞言咽了咽唾沫，李哲細思極恐。
難怪甄天師想見一見古妖。
「沒事，先別瞎想，鏡花說的話，十句頂多只能信兩句，沒听它說麼，它們妖怪自己都不能確定是不是傳說。」
「但它們陣仗好大……」
李哲沉默著沒說話，只是拉著小手安靜回家。
沿途還有不少小妖怪在狂奔，似乎是想要去一睹古妖真容，身上散發著的狂熱與鏡花它們如出一轍。
如果不出預料，它們可能會跟著那個隊伍，一路拜到靈域邊界。
也不知道那些古妖們最終要去往何方，變天……這天似乎也沒怎麼邊，還和往常一樣，只不過是涇渭分明了一些。
就跟兩塊沒有匹配好的貼圖一樣，唐突而生硬的拼在了一起，但此刻也開始在慢慢恢復正常。
兩個天空在交融，逐漸融為了一體。
拿出手機搜一搜，網上已經有不少人在發布視頻了，底下評論的畫風也在變化。
從「P的」、「一眼假」
逐漸變為「地球BUG」、「矩陣干擾」……
還有不少人試圖用各種專業知識來解釋，這個效應那個現象的，總之眾說紛紜。
回到家，一開門月月就跑過來汪汪直吠，李哲這才想起來早上忘了給這傻狗喂狗糧了。
「別叫了，今天我生日，能不能給我李某人一個面子？」
「汪！汪汪！」
「……」
那一瞬間，李哲很想跟陳二狗一樣，汪汪汪的吠回去，和這傻狗比比誰的嗓門更大，但最終想想還是算了。
做人要學會冷靜。
雖說是生日，但與平日里並無什麼不同，還是那麼一成不變的24小時，還是要碼字更新，無非是飯菜變得豐盛了一些。
午飯時候，滿滿一桌全都是他愛吃的菜，早飯主教也打了個視頻電話過來，口頭祝福了一下。
陳全原本想請他出去吃頓飯，但電話打過來的時候，林悠悠都已經備好菜、開始下廚了，只好作罷，送了他一個高達，算作是生日禮物。
見他在那兒興沖沖的拆包裝盒，林悠悠咂了咂嘴︰「你們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送玩具……」
「這怎麼能是玩具？」
李大少爺很不滿意︰「這可是高達！——沒有人可以拒絕高達。」
「……」
「不然你們女的都送什麼？」
「隨便送啊，我們都送很便宜的，或者口紅、眼影、刷子什麼的……至少還能用呢。」
「中用不中看啊。」李哲嗤之以鼻︰「下次你也給你閨蜜送個高達，給她們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
飯後，由于林悠悠要拍視頻的緣故，李哲只能放棄邊模腿邊工作的快樂時光，回房間里獨自碼字，將背景更干淨的客廳與廚房讓給她。
經過一點一點的改造，現在客廳已經有了一塊很不錯的布景，專門用來給林悠悠拍視頻。
包括燈光也是調試了無數遍，才達到了現在這樣柔和而舒適的感覺。
以前李哲總是能從網上看到別人說「台前幕後」，說是幕後團隊日以繼夜的付出與努力，才換來了台前幾個人的光鮮亮麗。
听說是一回事，實際去做又是另一回事兒，
直到自己親自上手了，他才知道幕後工作到底有多讓人頭疼。
單論燈光而言，選用什麼燈，燈放在哪兒，參數怎麼調，架子怎麼擺……
要講究的地方太多，哪怕是一點點的偏差，都有可能會影響最終的呈現效果。
寫到一半，李哲起來上廁所，洗好手後在走廊探頭看了一眼，發現那妮子正在鬼鬼祟祟的盯著他。
「你干啥呢？」
「寫你的書去！」
「……」
這逆反心理一下子就起來了，李哲靠在走廊的拐角，將脖子晃來晃去，試圖繞過她的身形，看看這丫頭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然後很快就遭到了抗議︰「不要打擾我工作！」
「可你這相機都沒架起來呢。」
「……我架了別的機位。」眉頭一皺，林悠悠三兩步跑上前，將他攆回了房間︰「你好煩，快回去寫稿。」
「你咋跟個包工頭似的，天天在這監工。」
「快寫！不然不給你盒飯吃。」
凶神惡煞的將李哲摁回了椅子上，又任由他抱住親了一會兒，林悠悠這才重新跑出去，繼續她未完成的正事。
甚至連李哲工作結束，都得請示她一下才給出房間。
在客廳里轉悠打量一番，福爾摩斯•李試圖從剛收拾沒多久的現場中找到一點蛛絲馬跡，結果什麼也沒看出來。
犯罪現場被清理的很干淨，連垃圾袋都被清理了一輪。
「你下午拍的是啥？」
「不告訴你。」
「……我今天可是壽星。」
「壽星也不告訴你。」踮腳親了他一口，林悠悠仰頭望著他︰「晚上想吃點什麼？」
「出去吃？」
「在家吃。」
「唔，那我想吃……」李大壽星沉思半天，直勾勾地盯著她看︰「我想吃兔兔。」
察覺到這家伙的目光，小妮子當即踩了他一腳︰「……晚飯！不是晚上！」
「那晚上就能吃了？」
「……晚上也不能吃！」
臉色漲紅，林悠悠感覺自己要被這狗男人氣到昏古七。
「隨便，吃什麼都行。」逞到口舌之快的李哲很高興，往沙發上隨意一癱。
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對這個妮子有種莫名的放心，總覺得她會將自己的生日安排的很好。
「不點菜嗎？」
「不點菜，Omakase.」
「那蛋糕呢？」
「你想吃嗎？」
「你才是壽星誒。」
「我又不愛吃蛋糕……你想吃的話，就點一個吧。」
將這個一點也沒有儀式感的家伙撲倒，耳鬢廝磨的親熱了一陣，悠大廚這才紅著臉起身，開始準備晚飯。
天色漸晚，華燈初上。
今天的晚餐明顯要比平時豐盛許多，到了連李哲都覺得有些浪費的地步。
望著林悠悠再度轉身回廚房，原以為她要端個湯或者又端一盤菜出來的時候，這妮子卻不知道從哪兒端出來了一個大蛋糕。
「咦，你剛才有訂這玩意兒嗎？」
「自己做的。」
少女雙手捧著蛋糕，上面燭火搖曳，映著那張笑吟吟的俏臉︰「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