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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十二章 兩份薄禮(本章高能)

不周山山坡之上,隋智默默站在山石之上,看著一條長著六對人眼的巨大的蚯引,在腳下慢慢蠕行。

這類怪物在兩界州不算稀奇,可隋智卻盯著這蚯引看了很久。

「不合情理,這蟲子根本用不到這麼多眼楮,這對它沒有半點用處,

那老龜做的也不合情理,他為什麼從罰惡司出來?他真以為大蛇不敢去找他?

不合情理的事情,證明是陷阱!

就像這蟲子,它不需要那麼多眼楮,但還長了這麼多眼楮,若是想這些眼楮挖出來,肯定會中毒,對麼?」

隋智對那條蠕動的蚯引,說了很多話。

這條蚯引似乎能听懂他的話,似乎知道隋智要挖了他的眼楮,以極快的速度蠕行而去。

隋智坐在了山石上,沒有急著追趕,他听到了轟鳴聲漸漸傳來,這是大蛇在山腳下正在撞擊。

他按捺不住了。

那就讓他去試試?

反正他終究要死,早些晚些又何妨?

可現在就這麼白白死去,是不是有些可惜?

「讓他賺幾個人頭回來?

我一直給他機會賺人頭,可他也不會賺……」

隋智一直在自言自語,直到祝融來到了近前。

「找我何事?」祝融直接開口詢問,這讓隋智有些不適。

沉默片刻,隋智露出一絲笑容︰「聖主吩咐你,先去燒掉梵霄國一座城邦。」

祝融一怔︰「十日之期不是還沒到麼?現在就放火?」

隋智笑道︰「梵霄國也不止十座城,先燒掉幾座,讓他們知曉聖主威能,等十日期滿,也由不得他們不從。」

在這件事情上,祝融還真有些慎重︰「若是在梵霄國殺戮過重,怕是會激怒兵主蚩尤。」

隋智嘆道︰「兵主蚩尤都不知是死是活,你還管他作甚?」

「就算不理會蚩尤,也得為聖主考量,十城之人葬身火海,聖主豈不也少了許多信眾?」

隋智看著祝融,因為祝融今天的表現很反常。

他什麼時候開始在意蚩尤的態度?卻還關心起了罪主的信眾?

其實這些事情,祝融都不關心。

祝融真正關心的事情只有一個,這是罪主的命令,還是隋智的想法。

如果只是隋智的想法,祝融絕不理會,在凡塵大肆殺戮,是洗月兌不掉的污跡,日後局面變了,弄不好會因此事落下口實,受到諸神圍攻。

如果這是罪主的命令,那就另當別論了,能推月兌掉肯定要盡量推月兌,推月兌不掉也只能照辦。

隋智明白祝融的心思,笑道︰「這是聖主的命令。」

祝融皺了皺眉頭︰「我有許多日子沒有見到聖主了,這件事情應該和聖主商量一下。」

「好!」隋智贊同,「你去就是。」

祝融看了看隋智︰「聖主在何處,勞煩你給指個路。」

隋智搖頭道︰「我也不知聖主在何處。」

「這些日子來,但凡聖主的吩咐都出自你口,你說你不知聖主在何處?」祝融很是不滿。

「聖主只在耳畔降下旨意,我也多日未曾見他,哪知他人在何處?」

祝融雙眼一逡︰「若是見不到聖主,這事情我不做。」

「做不做隨你,我就是個傳話的。」

隋智態度強硬,祝融沒再多問,身形消失不見。

隋智坐在山石之上,喃喃自語道︰「他也終究要死,早些晚些又何妨?」

胸月復一陣蠕動,隋智神情苦澀,默默坐在了山石旁邊。

……

白隼郡,喻士贊歸來。

他不是來和靈正則爭奪郡守之位的,他是來和靈正則一並守城的。

听聞罪主臨世,要把整個梵霄國改為月兌罪淨土,喻士贊大怒,當即回城,準備殊死一戰。

到了首席武君府,喻士贊要求做先鋒,並且和靈正則許下約定。

「若是我能活著回來,白隼郡還叫白隼郡,若是我戰死了,白隼郡改叫桃子州,算是留給我一個念想!」

城中告示一出,上萬青壯男女加入了喻士贊的先鋒軍。

哪怕以後白隼郡變成桃子州,哪怕以後天天光著桃子上街,他們也認了,堅決不能讓白隼郡變成月兌罪淨土,堅決不能讓那群月兌罪裁決官在白隼郡橫行!

全城斗志高昂,可等待他們的敵人,和他們想象中的不一樣。

午夜時分,城東忽然起火,城南起火,火借風勢,瞬間往全城蔓延。

祝融來放火了。

縱使對隋智有一萬個不服,祝融也不敢違抗罪主的命令。

以祝融的法力,一個時辰之內就能白隼郡化成焦土。

他還故意收斂了些火勢,盡量少用一些術法,日後追究起來,他也好給自己少留點證據,多留些洗月兌的機會。

靈正則和喻士贊組織人手奮力救火,可祝融的火哪有那麼好救,尋常的水根本就滅不了。

眼看火勢越來越大,靈正則陷入絕望,忽听半空一聲雷響。

下雨了。

大雨如注而至,頃刻將大火撲滅。

尋常的雨水滅不了祝融的火焰,但這雨水來的並不尋常。

水中蘊含神力,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城中一顆火星都沒剩下。

祝融大駭,這是誰施展的法術?誰能在短時間內調動這麼強悍的雨水?

他想起了一個人,一個和他爭斗上萬年的人。

共工!

共工復原了?

這麼快就復原了?

他被隋智毀了真身和外身,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復原?

他吞了蒼龍的真神之力,真神有不滅之身,難道共工晉升真神了?

祝融越想越怕,片刻不敢多待,立刻離開了白隼郡。

一路之上,祝融不停給隋智傳訊︰「共工復原了,現身白隼郡!」

隋智收到消息,揉了揉蠕動的胸月復,陷入了沉思。

共工復原了?

不可能這麼快。

他吩咐祝融道︰「速來不周山見我。」

祝融頃刻抵達不周山,把白隼郡的情形描述了一遍。

隋智听後,未予評價,反而問了祝融一句︰「你自追隨聖主,可曾立下過功勛?」

祝融聞言惱火︰「你這叫什麼話?大小戰事,我都沖在前頭,何時有過退縮?」

「作戰勇 之人,何其多也,聖主為何要看中你?難道聖主身邊缺個莽夫麼?」

「隋智!休要欺人太甚!」祝融大怒,要和隋智動手。

「在我這廂逞什麼威風,再去白隼郡放一把火。」

祝融喝道︰「你若敢去,我便跟你去放火!」

隋智冷笑一聲︰「放火這點事情,也得我跟你去,聖主留你還有何用?

你寸功未立,就算我想在聖主面前替你說句好話,都不知如何開口。」

祝融蕩起一團烈焰,將隋智包裹在當中。

隋智輕吸一口氣,將火焰吞的干干淨淨,一臉輕蔑看著祝融。

祝融心驚,他意識到自己不是隋智的對手。

隋智把火焰吐在祝融臉上,嚇得祝融倒退了好幾步。

「快去放火吧,」隋智笑道,「自己丟的臉,自己掙回來。」

祝融趕緊離去,不周山下,又傳來陣陣轟鳴。

隋智低下頭,神情木然。

正在山腳下的大蛇,耳畔傳來了低沉蒼老的聲音︰「去白隼郡,看看是誰對祝融出手,

不管對方是誰,只要將他人頭帶來,我且派祝融隨你一並去陰司,幫你收了那老龜。」

大蛇嘶吼一聲,鑽進了地面。

……

白隼郡,靈正則和喻士贊正在清點損失。

算下來倒也不多,城中建築燒毀不到一成,修修補補,影響不大。

靈正則慨嘆一聲道︰「白虎真神卷顧白隼郡,明日須辦一場祭禮。」

喻士贊表示同意︰「祭禮之上,須跳桃紅之舞,以謝真神厚恩。」

靈正則一怔︰「何謂桃紅之舞?」

喻士贊道︰「全城之人,將桃子染紅,為真神獻舞!」

靈正則默然良久,回武君府歇息去了。

本以為今夜能睡個好覺,天明時分,城中再次起火。

靈正則青筋跳起,趕緊前去撲救,火勢不大,僅集中在城南,但和午夜時燒起來的那場大火相似,用水怎麼都撲不滅。

城中之人忙著救火,祝融漂浮在城外,暗中觀察。

不多時,大雨又至,再度將大火撲滅。

祝融循著雨中的神力,追索著雨水的來源。

當真是共工麼?

雨水之中有水之權柄的氣息,循著這股氣息,祝融鎖定了一個人的身影。

那是個面容清秀的男子,他身軀懸浮于城外,靜靜看著城里的動靜。

窮奇!

居然是他!

祝融攥了攥拳頭,意識到是自己疏忽了。

窮奇也有水之權柄,他竟然沒想起此事。

多半是中了他的障目之技,適才卻只想著共工。

可窮奇也不好對付。

他是真神!真真正正的真神!

祝融想要離去,可就這麼走了,罪主那廂不好交代。

和他過兩招?

和窮奇過招,稍有不慎,想走也走不了了。

猶豫之間,忽見那俊美男子轉過臉,面帶笑容道︰「鳥廝,在那看甚?你倒是滾過來呀!」

被他發現了!

這可如何是好?

和他打?

不能和他打,這絕沒有半點勝算。

馬上走?

都被他看見了,還能走得掉麼?

祝融愣在了當場,越是愣著,他越是害怕。

要麼打,要麼走,不能在這傻站著!

這是中了他的亂意之技,眼下覺得做什麼都是錯的!

祝融不斷提醒自己,試圖從窮奇的技法之中掙月兌出來。

忽見大地一陣震顫,層層煙塵騰起。

濃郁的陰氣滾滾而至,地面之上,隱約有蛇鱗浮現。

大蛇來了!

祝融甚是驚喜,沒想到罪主給他提前布置了幫手!

窮奇眉頭微皺,喃喃低語道︰「本以為來的是罪主,沒想到把你給等來了,法陣都布置好了麼?」

耳畔傳來了生克雙宿的聲音︰「布置好了,但在大蛇面前,難說有沒有用處。」

「布置好了,就趕緊找地方藏起來!」窮奇雙眼沉凝,朝著地面注入一段意念。

大蛇感覺自己好像聞到了武四的氣息,興奮之下,立刻躍出了地面。

他吞吐著蛇信,搜尋著武四的蹤跡,窮奇笑道︰「別找了,這就我一個。」

祝融放聲笑道︰「就你一個,還不趕緊逃命,我看你是真心尋死來了!」

烈焰包裹住窮奇,窮奇思量片刻,沒有向徐志穹送信。

按照他和徐志穹的約定,若是找到了罪主的下落,要立刻給徐志穹送信。

徐志穹此刻已經找到了足夠的幫手。

可現在來的不是罪主,是大蛇。

徐志穹此時若是來了,必然中了隋智的後手。

大蛇呼嘯一聲,躍至半空,甩起長尾,正中窮奇胸膛。

……

罰惡司里,徐志穹以判官道道門之主之名,召集各方凡塵之上所在,共同迎戰罪主。

俊美的女子帶著一名中年男子最先現身,殘柔星宿和陳順才來了。

干瘦的男子穿著一身破舊的長袍來到城下,公輸班咬牙切齒,放他進了城。

墨家之祖,苦極寒宿來了。

井木犴(音同岸)、鬼金羊、星日馬南方三名星宿,奉朱雀真神之命,前來助戰。

武栩告知徐志穹,西方七宿,忙于守衛梵霄國,不能前來參戰。

蒼龍及其部下一個也沒來,徐志穹苦笑一聲︰「這卻是明擺著看不起我。」

看不起也無妨,有這些人手,差不多也夠了。

殘柔星宿道︰「馬兄弟,既是人來齊了,且听听你是何計議。」

「不急,還得等一個人的消息。」

九娘問了一句︰「等誰的消息?」

「窮奇。」

一听窮奇的名字,九娘吐吐舌頭,沒再作聲。

眾人也相繼安靜下來,齊齊望向徐志穹。

殘柔星宿道︰「馬兄弟,我不知這其中出了什麼變故,你為什麼會信得過窮奇?」

井木犴道︰「若是等他,我們兄弟這就走了,我等羞與此輩為伍。」

徐志穹沒有作聲。

苦極寒宿嘆道︰「生殺星宿,許是你對窮奇知曉不多,世間之奸詐,集其一身,無論他對你承諾過什麼,都不可當真!」

姜夢雲在旁道︰「志穹,你鐵定是上他當了,此前若是和他商量過戰事,而今必須重新計議,這廝許是已經把消息透漏給了罪主。」

混沌分身點頭道︰「這話說得有理!」

眾人議論紛紛,都在埋怨徐志穹的愚蠢。

徐志穹一語不發,靜靜等待。

等了一個多時辰,鬼金羊失去耐心,對井木犴道︰「窮奇這廝定是把咱們賣了,留在此地便是等死!」

星日馬低聲道︰「這位生殺星宿涉世太淺,真神看錯了人,咱們還是早些回去吧,我擔心罪主又對郁顯國出手。」

井木犴看著徐志穹,等著他的態度。

見徐志穹一語不發,井木犴長嘆一聲道︰「判官道,已沒落至此,咱們走!」

三人正要離去,公輸班忽然現身,給徐志穹報信︰「城外來了一人,受了重傷,看不出個模樣,

他身上有氣機遮掩,我也看不出他身份。」

徐志穹調動意念,似乎有所感應,他抬起頭道︰「將他請進來!」

公輸班轉身要走,徐志穹又道︰「且慢,我去迎他。」

眾人相顧無言,也不知是哪位大人物來了。

徐志穹走到城外,看到那個血肉模湖的男子。

男子笑一聲道︰「是不是來遲了?」

徐志穹道︰「遲了倒也無妨,為什麼一直沒給我消息?」

「出了些變故,咱們進城再說。」

男子步履蹣跚,一瘸一拐跟著徐志穹進了罰惡司。

他每走一步都很艱難,仿佛隨時可能摔倒。

等到了眾人所在的長史堂,在場沒有人認得出來他。

忽听九娘喃喃低語一聲︰「祖師……」

眾人這才這才知曉,是窮奇來了!

南方三宿怒目相視,殘柔星宿目光陰冷,苦極寒宿盡量和窮奇拉遠距離。

在眾人的注視下,窮奇笑了一聲︰「看什麼?這是你們家地盤麼?馬尚峰請我來的,我來不得麼?」

眾人不語,窮奇轉臉看著徐志穹道︰「判官之主,生殺星宿,今日我來,是為與你聯手迎戰世外邪神罪主,

空手而來,自覺不妥,我特地給了準備了兩份薄禮!」

窮奇言罷,先掏出了一團火焰。

井木犴大驚,調動氣機,似要開戰,鬼金羊和星日馬也有意出手。

他們聞到了祝融的氣息,祝融是朱雀生道之下的上神,他們對這氣息非常熟悉。

窮奇握著那團火焰道︰「勿驚,這是祝融的元神,他身軀和魂魄都被我毀了,把他元神留下,是想問出些事情。」

眾人聞言驚駭不已。

更讓他們驚駭的還在後邊。

窮奇從布袋之中取出一枚酒壇大小的物件,擺在了眾人面前,那物件一色青綠,形狀渾圓,拖著一條細長的尾巴,腥苦之氣陣陣撲鼻。

窮奇拖著那物件道︰「這是大蛇的蛇膽,而今他應該藏身在陰司,抽空跟那老龜說一聲,讓他盡快把大蛇找到,吃蛇羹的時候,給我留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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