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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十七章 約戰望安河

共工還真就給罪主下了一封戰書。

清晨時分,許日舒到了淵州,在沙葉原西南一片荒原中,找了個顯眼之處,把戰書放下,隨即還點燃了一簇狼煙。

生克雙宿蹲在窮奇的神殿里,無論如何都理解不了共工的操作。

「這魚精(共工)要作甚?為什麼要給罪主下戰書?」

窮奇目光深邃道︰「共工應該是知曉罪主的狀況,罪主當前戰力不濟,否則共工絕不會這麼猖狂。」

克宿思索片刻,覺得還是沒有道理︰「罪主既然戰力不濟,應該趁他虛,趕緊要他命,像他這般大張旗鼓,非要跑去打草驚蛇是何道理?」

「驚了蛇好啊,罪主一旦受驚,肯定要逃跑,至于罪主是被嚇跑的,還是被共工打跑的,那就不打緊了,橫豎是共工把這一仗打贏了。」窮奇推測出了共工的想法。

「贏了又能怎地?」克宿還是不解,「這又不是真把罪主打殺了,也不是把罪主封印了,無非就是賺個虛名而已。」

生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責備克宿一句︰「這種事情就不要再問了,顯得咱們兄弟沒心機,

你還看不出來麼?你魚精不在乎弄不弄得死罪主,他是在乎自己能不能收來名望和人心,

他若是一戰擊敗了罪主,可就做到了白虎真神和裁決之神都做不到的事情,今後,世上的巔峰戰力就成了他,冥道之主的身份也必然是他!」

克宿哼一聲道︰「這不是瞎扯澹麼?一通虛張聲勢,就想成真神了,這里事情他能說得清麼?」

「他不用說得清,說多了也沒人願意听,」窮奇冷笑一聲道,「神也好,人也罷,都是同樣心性,他們不記得前因,只記得後果,只記得共工是打敗了罪主的大人物,不輸給白狸貓和薛猴子的大人物!」

生宿能看出共工的心思,但對他的做法並不贊同︰「若有真本事,顯擺出來也無妨,若是沒有真本事,胡亂顯擺,便是送死!」

在他們兄弟看來,有十分實力,應該藏住七分,哪怕顯露五分都不應該。

而今共工有沒有十分本事尚且兩說,居然做出了十二分的排場,在生克雙宿眼里,這簡直愚蠢至極。

窮奇微微搖頭道︰「共工到底有多少本事,我不好說,不過我倒想看看罪主有多大本事,以前每次監視都是一個月往上,為什麼這次就監視了十天?」

……

祝融來到狼煙處,許日舒早已離去。

他看到了地上的法陣,待感知到祝融的氣機,法陣立刻開啟,一片水霧升騰,呈現出了水神共工的幻象。

共工帶著滿臉須發,發出了一陣張狂的笑聲,對祝融道︰「你我有多少年不曾見面了?」

祝融沉著臉,神色猙獰道︰「有話說,有屁放!」

共工道︰「轉告你家主人,我約定明日此時,在宣國望安京,望安河中與之一戰,

你家主人若是敢來,咱們就此決個勝負,若是他不敢來,且給我磕三百個響頭,從此莫再踏入此世一步。」

祝融愕然半響道︰「我以前一直覺得你是個執拗之人,沒想到這多年不見,你卻變成個不自量的蠢人。」

共工放聲大笑︰「想我和你爭斗這多年,原本把你當個人物,可我真沒想到,你竟彎下膝蓋投靠了罪主,

我至今才知曉,你所謂勇 和暴躁都是裝出來的,我懶得再看你一眼,趕緊給你家主人傳話去,

你家主人若是看得起你,或許能讓你陪著他一並跪著!」

話音落地,共工繼續狂笑。

祝融正覺得惱火,忽覺這幻景似乎有些異常。

他注視著幻景,好像有別人也注視著他。

不是幻景中的共工,而是別人,有很多人注視著他。

祝融察覺不對,趕緊離開了幻境區域。

但為時已晚。

此刻,大宣京城,望安河上,舟船往來,正當熱鬧。

河面突然騰起濃霧,水汽蒸騰之間,出現了一幅巨大的畫面。

畫面呈現的,正是共工和祝融之間的對話。

尋常人在正常情況下不能注視神靈,莫說是神靈,哪怕直視一名星官,都可能當場暴斃。

但共工在幻境之中注入了術法,讓尋常人在不受傷害的情況下,清楚的看到每一幕場景。

共工對祝融的每一句嘲諷,都被望安河上的百姓看得一清二楚。

在他們視線中,看到的是共工對罪主的不屑和嘲諷。

在畫面的最後,他們看到的是祝融的落荒而逃,听到的是共工回蕩在望安河上的笑聲。

貨船上的船工丟了手里的竹篙。

畫坊上的客人掉了手里的酒杯。

「兄弟,適才那是什麼光景,是不是有神靈下凡了?」

「他說什麼罪主,又說什麼祝融,這都是什麼人?」

「官人,奴家再給你唱一曲,你倒是再吃一杯呀!」

「誰特麼還有心思吃酒,這要出大事了!」

皇宮里,長樂帝收到奏報,望安河上出了異象。

「有奸佞之徒施展幻術,在望安河上假作神跡,蒼龍殿、陰陽司已前去查驗!」

長樂帝詢問梁季雄︰「老祖宗,當真是幻術麼?」

梁季雄也傻了眼,望安河上,霧氣仍有殘存,聞著可不像是幻術這麼簡單!

「我去向真神禱祝,且等我消息!」

梁季雄去了蒼龍殿,禱祝許久沒有回應,焦急之下,長樂帝趕緊聯絡徐志穹。

徐志穹立刻來到望安河畔查驗。

味道沒錯,就是共工的氣機!

這什麼情況?

神戰還帶直播的!

徐志穹撒腳如飛去了皇宮,找到皇帝︰「望安河周圍所有居民全都遷走,最好把整個京城的人先都遷出去。」

長樂帝瞠目結舌道︰「志穹,說笑話呢?京城一百多萬人,你讓我往哪遷?」

要了命了!

共工這到底要做什麼?

長樂帝顧不上問及緣由,趕緊吩咐大臣,先把望安河周圍的居民遷走。

遷到城外不切實際,京城中,空地最多是城北!

城北最空曠的是北垣。

北垣平時冷清,而今可熱鬧起來。

望安河邊十余萬居民,連同大小商戶,全都擠到了北垣,連叫花子都不願去的乞兒寨,而今都擠滿了。

長樂帝從午後忙到深夜,城里大小衙門全都出動,連勸帶逼,終于把望安河周圍騰空了。

長樂帝走在望安河邊,看著一家家空空蕩蕩的酒肆、茶樓和商鋪,問徐志穹道︰「兄弟,你今天無論如何得說句實話,到底出了什麼事?」

徐志穹撿著長樂帝能听的,把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長樂帝臉色泛白,喃喃低語道︰「原來坊間秘聞之中記載的是真的,真有罪主這號人?」

「有!」徐志穹點頭道,「起初我也不信,前些日子和他交手一回,我信了。」

「共工能打贏他麼?」

「不知。」徐志穹搖頭。

「蒼龍真神有什麼舉動?」

「不知。」

「這也不知,那也不知,若是罪主贏了,以後日子怎麼過?」長樂帝急得渾身是汗。

徐志穹低著頭道︰「月兌罪裁決官的所作所為,你也看見了,在罪主眼里,人生來便是有罪,連夫妻都親近都算有罪,罪主若是贏到底,便是滅頂之災!」

「不行!」長樂帝暴跳如雷,「我拼上所有家當,明天幫著共工打,說什麼也得打死這鳥廝!」

徐志穹搖頭道︰「這是神戰,凡人不能參與神戰,去了也是白送!」

「我不管!總之得和他拼一場,凡人若是幫不上忙,共工為什麼要在京城和罪主開戰?」

這個問題,徐志穹答不上來。

把長樂帝勸回皇宮,徐志穹獨自在望安河邊踱步,思忖著共工的意圖。

河畔深巷之中,居然還有人家有動靜,雖說沒亮燈,但躲不過徐志穹的耳朵。

尤其是那地方,徐志穹還無比熟悉,正是他曾經的住處。

徐志穹跳進曾經居住的小院,掀開棉布門簾,提著燈籠一看,看到了一對非常年輕的人。

杏哥先站了出來,哆哆嗦嗦喊道︰「燈郎爺,這是我的主意,和她沒干系的。」

妙瑩在杏哥身後,顫巍巍道︰「是我舍不得走,不關哥哥的事。」

徐志穹怒道︰「好大膽子!知不知道要出大事了,你們兩個還在這,你們在這……沒做什麼出格的事吧?」

幾年過去,杏哥十五,妙瑩十三,這個年紀……

杏哥挺起胸膛道︰「燈郎爺說的什麼話,我和妙瑩情同兄妹。」

「兄妹?你不在書院好好學藝,你跑回來作甚?」

杏哥道︰「我听說望安河有神仙打仗,怕爺爺出事,這不回來看看麼。」

杏哥爺爺年紀大了,徐志穹安頓他們爺孫倆住在這小院里。

徐志穹道︰「你爺爺呢?」

「去北垣了,妙瑩不肯走,我正勸她呢。」

徐志穹問妙瑩︰「為什麼不走?」

妙瑩低著頭道︰「燈郎爺,這是家,走了就沒家了。」

徐志穹露出一絲笑容︰「家還在,別怕,小院若是沒了,我再給你們蓋個新房,建個新家。」

杏哥回頭對妙瑩道︰「燈郎爺說了,給咱們個新家,這回還怕啥?」

徐志穹皺眉道︰「什麼咱們,你們是一家麼?趕緊帶著妙瑩去北垣,北垣若是待不下了,就帶妙瑩去書院!」

杏哥答應一聲,牽著妙瑩走了。

徐志穹站在久別的小院里,喃喃低語道︰「家,不能沒家。」

他縱身一躍上了房頂,靜靜看著遠處的望安河。

他在腦海里念了一句︰「阿窮,罪主現在什麼成色?」

「我看不出來,」窮奇在神殿回應,「你不也想借這一戰,看個分明麼?

共工不顧規矩,在凡人密集之地和罪主開戰,若是薛猴子還在,早就要了他性命。」

「共工為什麼非得在望安河畔打這一仗?」

「賺名聲,賺信眾,最好多殃及些性命,讓凡人知道害怕,

越怕就越虔誠,越怕就越敬畏,借此推他上真神之位。」

「凡間的信眾有那麼重要?」

窮奇笑道︰「眾神之力來自凡間,凡間之力無窮無盡,來日你想成神,也可以用他這手段。」

窮奇在神殿,徐志穹在河邊,兩人默默等了一夜。

天快亮時,李沙白來到徐志穹身邊,拿出一幅畫卷,邀徐志穹到畫中一敘。

徐志穹詫道︰「為何要去畫中。」

「昨日,我向那位仙子姑娘討教了一些手段,研習一夜,作得此畫。」

徐志穹看了一眼,畫中空無一物。

李沙白道︰「在此畫中,能躲避罪主的視線,縱使相遇,日後也不會被他監視,仙子姑娘和混沌分身做過卜算,這畫卷當真有用,但目前只能容納兩人。」

居然有這樣的手段?

徐志穹不禁心生慨嘆,凌寒借來的混沌之力委實強大,李沙白的實力再次超出徐志穹的預想。

兩人進了畫卷。

次日清晨,望安河大霧升騰,三十多丈高的共工,于河面之上緩緩現身。

縱使在北垣,也能清晰的看到共工的身影。

百姓在驚恐之中,紛紛向水神禱告。

巨大的共工在河面上等了半個多時辰,不見罪主出現,他放聲笑道︰「有我共工在此,罪主再不敢踏入此世一步!」

笑聲帶著望安河的巨浪,一層一層向上席卷,回蕩在京城上空。

年輕人嚇得渾身抖戰,中年人嚇得不敢睜眼,老人們跪在地上,響頭一個接一個磕個不停。

長樂帝站在塔樓之上,口中喃喃不停︰「神戰,真是神戰……」

他第一次覺得身為一個皇帝,竟如此無力。

「老祖宗,我以後也不當什麼皇帝了,我得爭修為去,

沒修為,到頭終究一場空!」

梁季雄瞪了長樂帝一眼,眺望著望安河道︰「許是罪主真不會來。」

長樂帝道︰「若是共工真能把罪主打跑,以後咱們大宣,都改信共工算了。」

梁季雄皺眉道︰「卻又胡言亂語!」

「我可沒胡說,」長樂帝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好歹共工能來打一場,蒼龍真神連一句話都不回!」

眾人觀望間,水霧之中,慢慢浮現了另一個身影。

這身影如常人大小,大多數人看不見。

梁季雄看見了,卻發現這人的身形有些眼熟。

「是隋智,兵部侍郎隋智!」梁季雄驚訝,長樂帝駭然。

共工皺起眉頭,俯望著隋智道︰「你來作甚?」

隋智笑道︰「來取你性命!」

共工大笑︰「你也配?」

隋智也笑︰「你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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