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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四章 矯妄之技的巔峰

余杉帶著徐志穹去見粱玉瑤。

粱玉瑤未見異常,只是飯量越發大了,之前從大宣帶來的衣裳穿的有些勉強,有些嬌貴的錦緞,稍微用點力氣就要撐破了。

她身上的霸氣也比以往更加明顯,透過罪業之童,徐志穹能看出她周圍的霧氣正在往身體內部收斂。

這是五品向著四品晉升的征兆,粱玉瑤已經過了霸道五品,還在往上晉升。

公主殿下,這事情若是讓二哥知道了,你恐怕要在蒼龍殿蹲一輩子。

留在蒼龍殿也好,雖說生活質量下降了,但以粱玉瑤這份好天賦,遲早能做到蒼龍長老之位。

吃完了一盤子羊肉,梁玉瑤又吃起了糕餅。

徐志穹起身告退,將至房門之時,隱約聞到一股腥氣。

哪來的腥氣?

莫非是粱玉瑤身上?

徐志穹仔細聞了聞,似乎剛才聞錯了,好像只有脂粉的香味。

聞錯了?

聞錯了就聞錯了,在意這個作甚?

出了正院,徐志穹請余杉吃酒。

余杉搖頭道︰「余某有軍務在身,改日再與運侯閑敘。」

徐志穹嘆道︰「莫說改日,咱們兄弟見一次面,容易麼?」

見一次面確實不容易,但想起新年時的事情,余杉依舊心有余季。

年初二時,皇城司排宴,余杉喝醉了,被徐志穹帶到了掌燈衙門。

當時,沒有知道徐志穹對余杉做了什麼,連余杉自己都不知道,他只知道時候白子鶴為此鬧了好久。

這廝平時總在勾欄泡著,不應該有男風之好,可不管怎地,還是離他遠些的好。

余杉找個借口回了前院,徐志穹在正院徘回許久,沒找到回東院的路。

他確系自己出了問題,這問題,和他與適才那場夜戰有著極大的聯系。

開門之匙不能用了,我回不去罰惡司,難道說打過這一仗,我又被道門除名了?

這不可能,冢宰錄事簿在上官青手上,我和袁成鋒打了一架,和除名這事不相干!

徐志穹在正院找了個角落,踫了踫衣帶里的中郎印。

意象之力灌注過後,徐志穹立刻到了中郎院。

還好,能順利回到中郎院,我確實沒被道門除名。

可能是適才心不在焉,真把開門之匙做錯了。

徐志穹又做了一次開門之匙,卻依然留在了中郎院。

為什麼進不去罰惡司?

徐志穹確系自己沒有做錯開門之匙,那麼只剩下了一種可能,罰惡司出事了!

有人篡改了開門之匙?

得趕緊想辦法聯系娘子,問問是什麼狀況。

徐志穹拿出和娘子對應的拍畫揉搓了片刻,畫面上原本面無表情的小女圭女圭,漸漸露出了笑容。

這意味著罰惡司沒有出事。

也可能已經出事了,只是夏琥沒有發現。

中郎院後院正房里有一個黃胖,楊武送了徐志穹一對,徐志穹給了夏琥一只。

這東西能傳音,但距離上有限制,還容易受到干擾,說十幾句,勉強能听到一句。

貌似也找不到比這更好的聯絡方式,如果再找不到夏琥,徐志穹只能打著指路燈籠,從中郎院一路走到罰惡司。

可從前院走到二道院子池塘邊,徐志穹意識到了一個嚴重問題。

他根本走不到後院,他甚至沒找到二道院子和正院之間的垂花門。

這可是中郎院,我最熟悉的宅邸!

我怎麼會在這里迷路了?我怎麼會連垂花門都找不到?

等等!

我找垂花門做什麼?去正院做什麼?去後院又要做什麼?

為什麼要去找黃胖?為什麼要急著聯絡夏琥?為什麼擔心罰惡司?

思維上出了問題,我該擔心的不是罰惡司,千乘罰惡司是一座堅固的城池!

我該擔心的是我自己,問題明顯出在我自己身上。

我本來是要審問袁成鋒的魂魄,看看他到底用了什麼技法在我身上,可不知道為什麼,我卻一直糾結罰惡司的事情!

從和袁成鋒交手至今,我就沒正常過,不只是迷路,思維順序也總出現古怪的發散。

把袁成鋒的魂魄揪出來,打一頓,問清楚緣由,這才是正確的處理流程。

徐志穹在二道院子,把袁成鋒的罪業拿了出來,調動意象之力,放出了罪業之中的魂魄。

看到魂魄的一刻,徐志穹皺起了眉頭。

這人不是袁成鋒,和袁成鋒沒有絲毫相似之處。

他二十五六的年紀,身長七尺上下,容貌頗為俊俏。

徐志穹問道︰「你是什麼人?」

那年輕人冷笑一聲道︰「你是判官吧?莫要多問,想要拷打隨你,帶我去陰間受苦,也隨你。」

看他年紀不大,居然知道判官和陰司的事情,這在千乘國可不多見。

徐志穹表情隨和,笑問一句道︰「你也是混沌無常道的修者?」

說話間,徐志穹的身體里有一股陰氣翻轉。

對這種感覺,徐志穹已經熟悉了,自從上次觸踫了硯台,這股陰氣就沒消失過,時不時就要在體內翻騰一下,反正也沒什麼壞處,徐志穹也不甚在意。

可對面那男子,狀況出現了變化。

他嘴唇不停的抽動,表情也有些扭曲。

「是!」男子說了實話。

奇怪,這廝剛才還那麼最硬,怎麼轉眼就說話了?

難道和剛才那股陰氣有關?

「你是錄王派來的?」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徐志穹故意調動了陰氣。

那男子表情再度扭曲,想要把嘴閉上,卻又不受控制的張開了。

「是!」還是實話。

徐志穹甚是驚喜,他想起了和袁成鋒在束王府的一戰。

當時徐志穹問了一句︰「到底哪個是錄王?」

袁成鋒主動答應了一句︰「是我。」

當時那一幕十分滑稽,可徐志穹而今似乎明白了其中的緣故。

這是那股陰氣導致的,那股陰氣能強迫對方說真話。

這讓徐志穹想起了冥道的六品技,真言訣。

我怎麼會掌握了真言訣?

徐志穹拍拍腦殼,控制住了發散的思維,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高迎忠。」

「有幾品修為?」

「八品。」

八品?

袁成鋒也太看不起我了,找個八品刺客來偷襲我?

這廝的目的應該不是偷襲。

「袁成鋒派你來做什麼?」

「在你身上施展技法。」

「施展什麼技法?」

「我道門的技法。」高迎忠說不出技法的名字。

徐志穹問︰「錄王為什麼非要派你來?」

高迎忠的表情極度扭曲,他不想再說實話,可他自己不受控制︰「我,我,我的技法,練的十分精深,錄王和我比過,他不及我。」

洪振康是三品修者,技法怎麼可能不如一個八品?

倒也不是不可能,公輸班說過,混沌無常道的修行之路很特別,因為修者之間不能互相傳遞修行心得,一旦涉及到混沌秘辛,說的人和听的人都會受到極大傷害。

這就造成了混沌修者對自己的技法理解存在極大的偏差,何芳認為閉目之術只會造成敵人失明,而沉書良根本不知道自己可以學習更多技法。

高迎忠什麼樣的技法?

可他在我身上施展矯枉之技的目的是什麼?

「你在我身上施展技法,就是為了讓我不斷迷路麼?」

「不是讓你迷路,」在徐志穹的逼問下,高迎忠的整個魂魄都在抽搐,「我的技法,能讓你犯錯,你還不知道自己犯了錯,

你會走錯路,說錯話,吃錯東西,認錯人,稍微繁瑣一點的事情,你都做不了。」

原來如此。

矯枉,封明辨之靈,凡是非可辨者,化作不可知。

他用的是矯枉之技!

難怪我看見他的時候,覺得他和袁成鋒的長相沒有任何差別,他雖然說不出技法的名字,卻把矯枉之技練到了爐火純青。

他的技法讓我不停犯錯,卻又不知錯在了哪里。

此前真是我做錯了開門之匙,才導致我進不去罰惡司。

觸踫中郎印這個動作過于簡單,所以我沒有犯錯。

不停迷路,是因為我分辨不出正確的方向。

思緒不停發散,是因為我分不清楚事情的主次。

好精湛的矯枉之技,果真要比袁成鋒的技法精湛。

多虧我有四品修為,尚且保留了些許理智,否則我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瘋子。

多虧公輸班冒著巨大的風險,把混沌無常道的要義傳授給了我,否則我永遠找不到問題的根源。

混沌無常道的技法過于強大,一個專攻矯枉之技的八品修者,讓我幾乎喪失了分辨對錯的能力。

像這樣的混沌無常道修者,袁成鋒手下還有多少?

他們不怕死麼?

「你知道來偷襲我的後果是什麼?」

「我知道,要搭上這條性命,錄王對我有知遇之恩,我甘願為他一死,

錄王說了,等我死後,會遇到你,你若是拷打我,讓我千萬扛住,只要我能扛到陰司,他就會來救我,還能讓我還陽,

我相信錄王,我不該跟你說這些,我不能說……」

「不能說,你也說了,」徐志穹笑道,「錄王有沒有告訴你,你讓我中了矯枉之技,他下一步要做什麼?」

「錄王沒有告訴我下一步,錄王讓我不要提起他,錄王……」高迎忠的越發嘶啞,直至變成了一片「謳~呀~」之音,就像不斷卡頓的音頻一樣,完全無法分辨。

徐志穹正想看看他的狀況,突然感覺到危險迫近。

高迎忠的魂魄出現了裂痕,裂痕之中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徐志穹見狀,急忙往遠處躲閃。

他向縱身後跳,足有十丈多遠。

第二跳,距離高迎忠二十五六丈。

再往後一跳,距離高迎忠有十五六丈。

徐志穹在不自覺的情況下,跳錯了方向,又主動跳回來了。

轟隆!

一聲巨響!

高迎忠的魂魄炸了。

二道院子的假山被炸毀,一座涼亭化作廢墟,兩間廂房被炸塌。

徐志穹從廢墟了爬了出來,拍打了一上的塵土,走到高迎忠魂魄爆炸的地方,看看還有沒有什麼東西遺留。

這是袁成鋒找來的死士,拼上性命就為了給徐志穹施展一次矯枉之技。

而且就算死了之後也非常剛強,為了不向徐志穹透露更多秘密,他引爆了自己。

等等。

真是他自己引爆了自己?

先別說他有沒有這份勇氣,想引爆自己的魂魄,連當前的徐志穹都做不到,在徐志穹已知的範圍內,確定能做到的人只有武栩。

高迎忠並不是想引爆自己的魂魄,是袁成鋒在他魂魄里埋下了某種機關。

這件機關有一種特殊觸發機制,徐志穹回憶了引爆的過程,高迎忠在爆炸之前,反復提到了「錄王」兩個字。

這兩個字出現的頻率超過了一定數量,機關會自動觸發,高迎忠就會爆炸。

也就是說,袁成鋒充分考慮到高迎忠的魂魄會受審,會遭拷打,會承受不住酷刑,

但如果高迎忠將他供述出來,就會立刻爆炸,不僅能永絕後患,還差點把徐志穹炸傷。

這招真是狠毒,專門用在忠誠之人身上,很符合袁成鋒的性情。

徐志穹暗嘆一聲,忽覺手中有件東西變得柔軟了一點。

是罪業,高迎忠的罪業。

高迎忠魂飛魄散了,這根罪業當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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